第四十三章 谁是棋子（九）
“姐姐，已经过了十五天了，林哥哥怎么还在参悟？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要不我去叫醒他？”冷明月不无担心道。
冷星月从入定中脱出神来，站起身来看了看仍在推演计算星辰古阵的林开，直接林开面无表情，一脸平静，深沉似水，嘴角若有若无地泛起一丝笑意，道：“不要去打扰他，依我推断，林开顶多再过一日，便会自然醒过来。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大成了！”
“三百六十五星辰古阵，看似各自为阵，好无关联，相互之间却莫不是藕断丝连，隐隐存在着莫大的关系，这关系我隐隐感觉得到，但这种感觉却始终是虚无缥缈，若即若离。”林开端坐万千星辰之中，神情淡然，极为平静地端望着围绕在自身周围的万千星辰。
恍惚间，星辰古阵之中闪现出无数道虚淡若紫的光晕，时有时无，若隐若现，林开心意一动，立身而起，重剑负背，衣袂飘飘，头顶星河，脚踩星辰，像极了传说中的仙人。
此刻，林开的气质脱俗，说不出的清雅飘逸，不过，林开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他心中就像是一波极为平静的湖面，即使偶尔有几股清风吹过，也不会带起一丝褶皱。
他进入了一个玄妙难言的境界，心中充满了平和，身心愉悦，全身说不出的放松，识海之中的玄黄古字也只剩下寥寥几字，一、二、三，四、五，只剩了五个玄黄古字。
林开端立如松，却又少了古松许多的呆滞古板，多了许多洒脱飘逸，虚淡若紫的光晕变化越来越快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虚淡若紫的光晕横空而现，而又横空而逝，来去匆匆，宛若游龙闪电，来去无踪，变化在各个古阵之中。
“虚空之数，三言九九，九九真阳，转而化阴，阴阳逆和，天下大吉！”林开手握虚空，口出怪语，自言自语。如果这些话落在别人的耳中，必然是犹若天外之音，茫茫不可知，但林开寥寥数言，却道尽了这天下道理。
人生匆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长则逾百岁之数，这却是修炼的人生，短则悍然几十载，这却是庸庸碌碌的凡人的一生，来时空，去时也是空，就如这虚空一般，空洞无比，极尽填充，也难以将它装满。
那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充满这虚空天地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阴阳逆和，天下大吉。“阴阳逆和，天下大吉。”林开呢喃着这两句，就在虚淡若紫的光晕再次闪起，三百六十五道光晕在林开的眼中瞬间凝和成了一幅黑白生死鱼，霎时，心中之惑一扫而空，全身的功力道理再也没有半点疑惑，浑然一体，聚炼一炉，一拳一脚，也都来得明明白白，举手投足，都是自然，都是道理，心中再无一丝疑虑，自信之河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浩瀚无边。
“哈哈哈……”林开畅怀大笑，虽然林开还没有勘破生死，但这一笑，无论听在谁的耳中，都是世间最为自信的笑。
“林哥哥，你终于醒了！”听见冷明月的笑声，冷明月最先反应过来，跑了过去，林开醒过来。冷明月自然是满心欢喜，开心无比。
林开面带微笑，满眼含笑，一股暖意自心中缓缓流过，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冷明月的额头，突然，林开心中一凛，长声道：“他们终于耐不住了，袭来了！”
吃货和灵猿莫空听后，立即侧耳细听，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吃货吧嗒着尖嘴：“喂，林开，我和傻大个儿，什么也没听到，你怎么说有人袭来了！”
林开不喜不怒，伸出两指，撑住虚空，气力微微一运，一个一尺方圆的尼眸环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此刻，尼眸环中正有数十人御气横空而行。
“还真有敌人来袭！”吃货虚叫一声，瞬间它便看出了一些怪异，“哎
，这些人看样子是刚进混天灵珠，轮回之境的灵猿莫空都没有感应得到，以你九劫紫金巅峰的修为怎么会感应得到呢？”
林开笑而不答，神情自在淡然，仿佛这一切本该在情理之中。
“哎，不对，上次本国王见你的尼眸环的时候，还没有这般大，画面也没有这样清楚真实，难道，只是十五天的时间，你的修为便再次精进了？！”吃货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一想，却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哎，也不对呀，每次你修为有所精进和突破的时候，都是手舞足蹈，兴奋异常，恨不得立刻施展出来，可是现在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温和的就像是一个待嫁的姑娘，我说你苦苦钻研了十五日，不会想出增进修为的办法就是变性吧！”
众人听了均是掩面而笑，冷星月上前一步道：“林开并不是变性，而是脱胎换骨，达到了我们从未看到过也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境界！”
“冷姐，倒是看得真切，不像吃货那个东西，满口胡言，脑中浆糊一般什么东西都往里装！”林开笑谈道。
“不过，眼下不知林开你有什么打算？”冷星月问道。
“没有打算。”林开淡淡道。
“没有打算？”吃货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林开，“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可是数十名高手，而且还有一个连你也不知道的强大的存在，一招就收了混天灵珠，你静修了十五天，脑子是不是也跟着不好使了？看来，还需本国王给你雕琢几番！”说着，便要上前啄林开的脑袋。
冷星月则偷笑着准备看一出喜剧，吃货奋起而飞，它本来就专擅速度，天赋在跑路方面尤为出色，如此近的距离自然更是如鱼得水，众人只瞧见一条黑线，嗖的一声便射向了林开。
众人只待听着砰砰的撞击声，然后是林开的惨叫声，它们都见识过吃货的速度，如此短的距离内，以现在林开九劫紫金巅峰的修为，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地抵御。
顺着众人的联想，只听砰的一声，然后是哎哟一声的惨叫，待众人细目瞧去，结果却是令他们震惊不已，林开依旧好端端的站在那里，那倒飞出去，快若闪电的是……
“哎哟，我说林开，你每次出手能不能轻点，本国王不是受虐狂……哎哟，本国王的屁股！”听罢，众人又是一阵傻笑。
原来，吃货在快要接近林开的时候，林开轻描淡写地飞来一指，正中吃货面门，也不见得林开如何用力，吃货便如闪电般沿着原路倒飞了出去，到现在为止，吃货也没有弄清楚，林开是如何发出那一指的，那一指平淡无奇，却是快若迅雷，力大无穷，如同上天生下来的一般。
就在吃货还在为林开的那一指所烦恼的时候，数十道人影，已经近在眼前了，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阴森恐怖的气息令吃货心中一颤。
姬野缓缓地抱枪在怀。
他不满意刚才的最后几刺，手腕上的刺痛令他无法全力以赴。他天生力量就比同龄的孩子大，可是二十四斤的虎牙枪即使对于成人还是过于沉重。他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曾经使用这柄可怕的枪，像是把一团火焰驾驭在掌中。
慢慢调整着呼吸，姬野目光忽地一闪，漆黑的眼睛转向后面的松林。他有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上有什么东西压迫到了他，令他不安起来。回气的速度，他比普通人都要快得多，仅仅是略为调整呼吸，力量就回到了他的双臂中。
四指扫过枪身，虎牙被拉开在双臂中。他的身体好像一张绷紧的硬弓，弓上搭着一支森然的巨箭。
姬野没有动，低声道：“谁在树背后？”
虎牙指定了松林的一点，一触即发
。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让他的心跳加速了。他并不是真的看见那边有什么人影，不过强烈的感觉仿佛针扎在背后，有人的目光能把他整个洞穿似的。
低低传来的竟是笑声。
“如果你想让枪变得更快，一刺的力量更猛烈，光爆发力量是没有用的。关键要调整手臂的位置，让小臂和枪身贯成一线，在吐气的一瞬间把全部力量送出去，当你的整个臂长都用尽之后，枪尖应该正好到达敌人的心脏。如果早了一点，你的全部力量还来不及吐出，晚了，则你的身体会阻碍枪的威力。”老人缓步走出了树林，根本不在意姬野手中危险的武器。
那种被窥视的不安感瞬间就消失了，老人的笑容带来的是友好的感觉。
姬野收回了枪势，诧异地看着他。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牵着一匹背鬃垂到膝盖的翩然白马，白色轻质的大氅裹住他的全身，头发也是一色的雪白，他像是冰雪中走出的一个纯白的影子，耀眼得令人自惭。而他手里挽着的白衣小女孩，更像是一团轻盈的雪绒，只是眸子清亮得宛如宝石。
“你姓姬么？”老人微笑着问。
“我叫姬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老人的目光凝聚在虎牙枪上，“可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这柄猛虎啸牙枪。”
姬野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枪，他对枪的来历全然不知。
“我可以看一看它么？”老人轻声道。
无法拒绝他的声音和神情，姬野的手一滑，送出了虎牙。老人苍老的手轻轻在枪上抚摩着，从枪刺的脊一直到枪杆上的刀痕，他的表情超乎了认真，看起来虔诚，又有一丝悲戚。
最后他摸到了枪刺下那个小小的图腾之徽。
“你懂它的意思么？”
姬野摇了摇头。
“那个印章是麻木尔杜斯戈里亚，河络的文字，这是只在三百年前的火山河络群中的古河络文。猛虎之牙撕裂卑怯者的灵魂，这是它的意思。”老人的声音里充满敬畏，“再次见到它，就像见到朋友，还能听见它的呼吸，感觉到它的意志。”
他把面颊侧贴在枪锋上，声音仿佛低沉的音乐，“我们都没有死！”
“谢谢。”他把枪递还给姬野。
老人的身后有一只长形的包袱，用雪白的绫子包裹着，八尺多的长度，超过了老人本已经惊人的七尺身高。姬野的眼睛盯在了老人的包裹上。
“也是枪么？”姬野指着老人背后的包袱。
老人有些惊奇，“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有你那么高，那个长度是最适合的枪长，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那你一定是一个用枪的武士，怎么会不带枪呢？”
“看，”老人拉了拉身边的小女孩，“下唐也有这样聪明的小武士。”
被称作武士让姬野很惊奇，小女孩的笑容让姬野更惊奇，她笑的时候，那对宝石般的眼睛璀璨生辉，竟是深邃的玫瑰红色，是姬野从没有见过的。
“孩子，我要见你的父亲，”老人褪下了右手的一枚铁指套，“给他看这个。”
那是姬野第一次看见这个指套，那时候他不知所措地捏在掌心，觉得它冷得像冰，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燃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