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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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_第10节 诡异

后山。

树木苍翠,鸟语花香,朦胧的云雾中还荡有浓浓的静谧,仿佛整座沧海峰还没从睡梦中醒来般。

身后的宗凌观有如云海中的一座仙观,隐隐生着灵光,对面的桑田峰也是顶天而起,把初升的朝阳完全挡住。

段一林深呼吸一口气,倍感精神,心想早课不外是爬山而已,相对于一个西南边陲出生的孩子来言,爬山比吃饭还要多呢,根本没什么困难可言。

怜雪也似乎超级喜欢沧海峰早上的景象,脸上还生着笑靥,转头对段一林道:“我们的早课负责往返一次山顶,并摘取沧海亭上一朵岭表朱槿(注一)为记,这朵朱槿也是证明你做早课的证物。”

段一林不由问道:“岭表朱槿是一朵花吗?”

怜雪点点头,道:“你听好了,朱槿是我们沧桑派的‘时间之花’,每天暮落朝开,花朵也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我们三个月的早课必须采取九十朵朱槿作为凭证,到时会有人进行检查的,如果数目不够,你就只有等罚的份了。”

段一林刚想说什么,怜雪打断道:“你别想投机取巧!我已说过,朱槿多采也没用,每一天采的花朵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你根本作假不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段一林脸色一红,呐呐出不出话来,其实他也并没有想过要作假,只是不明白一朵花怎么能作为时间凭证,料想不及怜雪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而他无奈只好点头道:“师姐,我知道了。”

怜雪点点头,对着背后的林子唤道:“八哥哥,你替我看好段师弟,不许他偷懒,如果偷懒随时向我汇报。”

这时高大的树林里“嗦”一声飞出了一只庞大的鹦鹉,五彩的羽毛鲜艳无比,尾巴也长的出奇,它展翅而来,比刚才在屋里见到的更为庞大。它轻轻落在不远的树枝上,偌大的树枝不停的晃动,看来这只鹦鹉也够重的。

八哥朝着怜雪点头唤道:“放心,放心……”

怜雪柔然一笑,看了看觉得不可思议的段一林,转身朝山道跑去,轻盈有如一只飞舞的蝴蝶,紫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段一林一瞟正在监视自己的八哥,心有警惕,急忙朝着山路跑来。而那只八哥果然听话,一见段一林出发,也是展翅而飞,瞬间消失在树林间里头。

原以为攀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奈段一林完全估计错误了。沧海峰海拔不但挺拔,而且山路难于上青天,即使从半山腰的宗凌观开始攀起,常人半天也不可能到达山顶的,更别说往返一回。而沧桑派的弟子做此项目的早课,也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但别人终究有十年法术在身,体质早已异于常人,攀山登峰易如反掌。

段一林内伤初愈,手脚也大抵还算好用,何况在沧桑派的灵丹妙药医治之下,起色不少,但不知为何,他自醒来之后总感到自己身体深处有着两股不同的气流在拼命抵抗,而且不停被中和,迹象古怪得很,但吴白志先前却丝毫诊断不出。

段一林终究是一个孩子,吴白志说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自然没事,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些现象,不过特别是昨晚修炼九九玄法心法之后,抵消的现象更是昭显了一些,似乎触发到其间的神经一般,但段一林以为自己身体虚弱的表现,并没有放其心上。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力攀登下,段一林倍感筋疲力尽,经脉又涌起了那两股若隐若现的抵消力量,越是抵消,越是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段一林十分纳闷,不知如何是好,但生性却是倔强,咬牙切齿继续攀登起来。一刻钟不到,汗如雨下,脚如铅块,沉重无比,只好倚石气喘如牛。

这时朝阳初升,在山的那头的桑田峰映照而来,云雾似乎少了许多,山道旁的野草的露珠也显得明亮耀眼,湿气顿少。

段一林沐浴着朝阳,全身的力量稍稍恢复,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继续下去的时候,身后“噗”一声大响,一块大石上落下了一只大鸟。

这只大鸟除了那只八哥之外,段一林压根儿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了,至少是目前。

八哥朝着段一林嚷道:“段死猪,偷懒,偷懒……”说着佯怒地拍着天大的翅膀,五彩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出七色的光亮,甚是刺眼。

段一林急忙遮着眼帘,急道:“我……我不是偷懒……”

八哥显然不理会这个,继续叫道:“偷懒,偷懒……”而且越叫越起劲,惹得段一林也不免心内有气,但念头一转,自己怎能生一只鸟的气呢?

想毕,段一林并没有多加理会八哥,径自向上攀去,八哥似乎灵性不低,一见段一林不理睬自己,大是愤怒,嘴里又叫着:“告状!告状!……”

鸟语还没说完,“噗”一声冲天飞去,庞大的身躯去速非常,难道告状就那么快速吗?

段一林内心一惊,刚要向八哥解释,怎奈那畜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下可好了,看来段一林只有挨怜雪的大骂了。段一林大感不好,急忙快步流星往山上爬去。

也许沧海峰实在太峻峭,比之现代的攀岩还要有难度,绑着两个沙包的段一林不到三个时辰已是寸步难行,脚底都磨出了血泡,还走下他准会猝死,不得不第二次倚石歇息。

人总会是这样,疲倦不堪的时候千万别停下来休息,沿途一休息,再也提不起任何精神往接下来的路走下去。

所以,段一林被疲倦席卷于心,困意争先恐后而来,由不得自己的意志,最后居然呼呼大睡了起来,脑海又编织起那幕古怪的梦境。

鬼魂么?翩翩的影子么?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快给我起来,真是气死我了!天啊,这样也能睡着……”

段一林只觉得耳朵一阵疼痛,仿佛被什么夹住一般,慌张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怒形于色的玉脸,娇嫩的五官真的气得夸张。

“啊……师姐……”

“还敢叫我师姐?你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做早课时间竟也敢明目张胆地呼呼大睡?千百年来,沧桑派还没有你这样的弟子呢。”

“我……我……对不起啊……”

“对不起有屁用?你快给我起身,本姑娘真的想狠狠揍你一顿方才泄恨。”说着内心大狠,捏住耳朵的手加了不少力气。

“啊……师姐别扭耳朵了,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先放手。”

怜雪怒气未解,只差没有七窍生烟,大大哼了声,放下了扭住段一林左耳的手,那里早已通红滴血,而她却没有多加注意,倒是看了看一脸可怜的段一林,大是失望道:“无用的窝囊废。”

段一林脸上又是一红,羞愧之心越加沉重,转头看了看盱衡厉色的怜雪,又看了看一副蔑视表情的八哥,眼泪差点都下来了,可他还是紧咬下唇,拼命忍住。

许久,段一林才平伏情绪,愧疚道:“对不起,师姐,我现在就爬去,请你别生气。”

说着急忙转身走去,一不小心脚拌石块,“呯嘭”摔了一个狗吃屎,头青目肿,好不严重。

怜雪一见他那副狼狈模样,“噗嗤”一笑,怒气烟消云散,随之急忙扶他起来,嗔怒且关心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看快要面目全非了,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段一林苦忍疼痛,摇摇头,道:“我没事。”说着转身欲要往山上走去,却被怜雪一把勒住。

怜雪没好气的道:“还爬什么爬呢,你看都快要几点了?”

段一林发了牛脾气道:“无论多少点我也要完成我的任务。”

怜雪愤愤不平的骂道:“你白痴啊,你若要爬到天黑也要我陪着你啊?”

段一林一怔,低声道:“我并没有要师姐陪我啊。”

怜雪哼了声,道:“赖师兄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要对你负责的,再说你爬山爬到天黑,说不定被沧海峰出没的野兽给吃了,那我怎向他们交代?”

段一林一愕,赧然说不出话来,站立不安,又煞有介事般地看了看四周苍陇的山峰,深怕死于怪兽之口。

“好了,给你!”怜雪说着,从怀里逃出一朵深红色的大花丢给了他,并道:“这是我帮你摘的朱槿。”

段一林接住一朵大红花,眼睁睁地看着怜雪,心情复杂的道:“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要做的功课……”

怜雪白一眼他,打断道:“怎么不能这样了?像你这么爬山,等你爬上山顶了,早已海枯石烂矣。”

段一林无言以对道:“这……”

怜雪径自道:“别推辞了,要想我不帮你,那你以后就多加把劲,别偷懒就是。”

段一林一阵激动,点点头道:“嗯!”内心暗下决定,明天辅以千分的努力,绝不让师姐失望就是。

怜雪淡淡的看了段一林一眼,道:“回去吧,已到用膳的时间了。”说完没心思理会段一林,招呼一脸事不关己的八哥,一人一鸟地下了山。

段一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膳堂时,已是正午时值,膳堂早已积聚了有说有笑的师兄师姐们,也只有在膳堂里才能领会宗凌观不一般的热闹。

段一林发觉自己没有丝毫胃口,但也只得去领一份中餐,刚好走到发饭的窗口,迎面也走来了一位弟子。年纪二十上下,身材中等,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俊脸却带有一份倨傲和冷冰,活有几分冷漠。

段一林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拜关仪式上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的那位男子。那位男子还是冷眼扫视了他一下,见他头青脸肿,狼狈不已,不得不惊讶,但之后还是被那一脸冷漠和不屑取代。

段一林又是一阵自卑,一种伤害偷偷地跑出来伤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自尊,胃口更是没有了。他端着中餐环顾了一下天大的膳堂,只见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想毕自己认识的人都已吃饱走人了,抑或坐在一处自己没看到的地方。

一顿饭,很快就解决了,段一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临崖居,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的心微微平静下来。

下午是修炼心法的时间,段一林又正襟危坐,照着昨晚的修炼方法凝神起来。还不到半刻,天泉穴和涌泉穴又是剧痛,幸好这次有所准备,急忙悬崖收功,惊出了一身冷汗。许久,剧痛才慢慢散去,奇经八脉才顿时轻松,但整个人又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困意。

段一林万分无奈,大叹一口气,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想着有机会再向赖中发师兄请教了,还没怎

么思考,整个人又掉进了沉沉的梦乡。

怪梦,噩梦,这次纷杳而来。

亲人,鬼魂,不为人知的影子,缠绕不断的黑气,全部交织成梦里的景象。

然而,这时正在沉睡的段一林,身体却出现了惊人的现象。

“唦唦”一阵轻响过后,一片红光慢慢地出现在他的周身,红光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成千上万舞动的影子,似蝶非蝶,个个拍动着翅膀,红光波涛般的涌动着,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蝶花?化蝶?蝶影?

那是上古未知的力量化身——蝶影?

现象似乎与当天谷底里的现象有几分相似,只是笼罩在段一林身上的红光并没有当天的那么鲜红艳丽,而且当中还带有淡淡的黑红之色,怪异无比,仿佛缠绕着一股散于其中的黑气。

忽然间纷飞的蝶影一阵急速的混乱,混乱的过程中有些蝶影也纷纷被击碎,化成淡淡的红粉,散落在四周。

紧接着,浓郁的香气中间一股恶臭血腥顿时而起,与化蝶花香交缠在一起,难闻无比,两极分化极具震惊!

笼罩在段一林身上的那团红光此时大肆摇动,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无数的蝶影也纷纷被击碎。赫然间,红光团中慢慢出现一股黑气,妖冶无比。起初淡淡的,之后越来越浓,最后化成一把两寸来长的剑尖模型。

那是冥王魔剑的剑尖?!……

还记得当天冥王剑被九天神罡击断之后,整只剑尖串进了段一林的体内么?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通体黝黑的剑尖一当成形,剑身无处不散发着一个个恶鬼般的骷髅,骷髅张牙舞爪,化成鬼魂不停地朝笼罩在自己周围的蝶影撞去,场面壮烈,但却丝毫没有声响。

每撞一次,红光团就震动一回,无数的蝶影也被撞碎,但鬼魂也被击散,剑尖的黑气也相应减少一分。

难道段一林体内隐含的两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就是这两股力量?它们水火不容,无时不刻不在相互抵消着?

蝶影与剑尖斗争越发激烈,段一林的呻吟声就越大,脸色也就越发苍白,痛苦之色也就越显著,冷汗如黄豆大般冒在额头左右。

但如何艰辛也无法醒来,而他的梦境里却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莫大的痛楚,阵阵有如针扎,有如九幽烈火焚烧的痛苦积聚于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欲罢不能。

正在此时,段一林“啊……”一声苦叫,浓郁的香气和血腥的恶臭顿时在空气里消失,但红光团里的蝶影和剑尖却不停地抖动,甚至两者都不停地发生形变。

“嘭”一声,沉闷的爆破,空气里现出沉闷的爆破!

红光团与剑尖瞬时化为乌有,散如一堆黑红的气流,点点滴滴,零零碎碎的弥漫在空间里。

段一林全身大震,哇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化成血雾散入了早已爆碎的黑红气流里头。骤然,血腥大作,阴风大起,浓郁的花香突兀而来,原本爆碎的黑红气流又重新笼罩而起,组成一团黑红的光团,缓缓笼绕在段一林的左右。

俄而间,黑红光团里同时出现了千万只黑红的蝴蝶与一把两寸来长的黑红色剑刃。原来两者都发生了改变,而且还出现融合之态。

黑红光团稳定如泰山,千万只舞动的蝴蝶翩翩纷飞在剑刃的左右,把它团团围在中间,煞是好看。中间的剑刃也似乎很平和,剑体上的骷髅并没有出来大肆做作,仿佛镶在上面的骷髅雕刻一般,徜徉着无尽的舒服。

两者没有再进行搏斗,而段一林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苍白的脸只是越发苍白,毫无血色,仿佛刚才那口血完全吐尽了他周身的血气一般。

刹那,黑红光团里一阵幻动,纷飞的蝴蝶数目立马大变,整个黑红光团的范围扩大一倍有余,把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团浓浓的黑红之中。不停闪动的光团有如阳光底下荡着层层涟漪的湖水,令人倍感耀眼。

唦唦一阵响声,一群蝴蝶托起了躺在**的段一林,慢慢地向光团中间的剑刃移来,而段一林仿佛凭白间长出千万只翅膀一样,慢慢朝中间飞来。

剑刃也缓缓移动,直至段一林的心口之上,停下,没有任何动作,倒仿若与段一林生来就是同一血脉。

忽地,段一林胸口出现了一个小指头大的血滴,血腥又一次铺天盖地而下。血滴越来越大,一秒间有了拳头般大小,随着转动了起来,整个黑红光团也转动了起来,只有那把剑刃和段一林平躺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变动。

顿时,天昏地暗,阴风四起,团团黑云笼罩在临崖居的附近,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和血腥,与不远处的宗凌观互衬得怪异难言。

此时,此刻,两声尖利的叫声直彻云端,沧桑两峰峰顶雷声大作,整个沧桑顿时弥漫在雷雨交加的气候里。

沧桑派举派震动!

注一:岭表朱槿花,自二月开花,至于中冬方歇。其花深红色,五出,如大蜀葵。日开数百朵,虽繁而有艳,且近而无香。暮落朝开。(出《岭表录异》)

附:清晨下了场雨,走过林荫大道,春天早已来临。看着满园花开的故园,青春却在指尖飞逝……

哎,今天有三更,大家多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