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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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 不求甚解

一觉醒来,范子旭身旁已是空空,范嘉志去了练武场修气,刘兰芝去了厨房备餐,二人担忧他过度操劳而病倒,故并未叫醒他。他顾自一笑,起床伸了个懒腰,仅剩的困倦尽数散开,瞬间精神饱满。

他转头,望见床边的黑剑,将它握于手中,声音虽低却是十分强硬,“无名,我们去会会折柳。”

陆离正于练武场练刀,脚步忽疾忽缓,时而向前腾跃,时而向后撤离,劈削之间,颇具王者风范,一套金门刀法下来,丹田灼热难当。他抬头望向天空,琢磨将至辰时,范子旭却仍未出现,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

正疑惑,武者的本能使他警觉,迅疾转身,继而刀起,果不其然,范子旭斩击将至,他便大甩右臂,将斩击劈碎,而斩击余劲十足,吹得他上衣鼓动。

范子旭踏云而起,先使《星月剑法》,一招诡异的“月沉星海”,叫陆离惊慌失措,虽挡下了三刀残月,其后紧跟的繁复如星的斩击却是挡不下了,只能翻身侧跃,他虽反应敏捷,依旧伤了左腰,流出鲜血。

范子旭正要使“穿星剑”,见陆离已败,先是一惊,赶忙上前查看伤势,所幸只是伤了点皮肉,并无大碍。

陆离大汗淋漓,直盯着范子旭,问道:“师兄,刚才那招叫什么?竟如此诡异。”

范子旭道:“是星月剑法中的一招月沉星海,见到了么,倘若你不练习别家剑法,只有挨打的份。”

陆离缄默不语,低下头,片刻之后又抬起,答道:“只要我变得够强,便不会惧怕任何武功。”

范子旭只是将他扶起,之后去到东边练习穿星剑了。虽昨日空手练了不少时辰,到底是空手,而今有剑在手,更能感受到穿星剑的威力,剑尖向前逼刺而出,倘若面前有大石遮拦,也定会戳出一个大洞来,回削之时,剑刃掠过,假使是铁块横于身前,也定会被劈做两半。

巫泽等人并未去到食堂吃饭,只在一旁观看,情不自禁赞叹道:“哇,师伯好厉害!”

陆离亦是目瞪口呆,心想:此剑法气势浩大,恰如雷霆万钧不可阻挡。师兄往日从未使过此剑法,昨日不见他人影,大约终日坐于书房习此剑法吧!锤头客武功奇高,与师父一般活了四百年,藏书之中会有此神奇剑谱倒也不足为奇,倘若我挑个...不成,即使学成了举世无双的刀法,却已不是当初的我了。

范子旭使过一整套的“穿星剑”,心脏狂跳不止,望着黑剑细细端详:方才练剑之时,我并未动气神,却也能听到剑破空的声音,嗤嗤嗤不绝于耳,倘若我起气神而试之,是否会将这山顶毁了?

他极力遏制内心冲动。成熟如他,竟也有难以忍受的时候,双眼四扫,见到钢竹,心想:便以此试剑!

他向钢竹走去,巫泽等人识趣地退到一旁,亦是心惊肉跳,万分期待。

他在离钢竹五丈之外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气神骤然翻腾,将黑剑无名吞噬。提剑,化招,刺出!有一道流星般的斩击自剑尖笔直而出,直中钢竹,却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微

微疑惑:难道此剑法徒有其表?他走向钢竹,近了才发现,方才那道斩击竟在竹身刺穿一个洞,打在第二根钢竹,后劲不足,便化开去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而竹身的小洞却是千真万确:那洞极小,比小拇指还要小了一半,洞口光滑,证明斩击破竹毫不费力,而另一边的洞口却是有些粗糙,冒出不少芒刺。

他双眼圆睁,狂喜不已,有望打败西域之人了!轻声笑过之后,转身与巫泽等人说道:“快些去吃饭吧,饿着可不好。”

吃罢早饭,他又钻入了书房之中,挑出第二本《空明剑》,翻开阅览,不禁迷惘。此剑谱之中全无图例,尽是方方块块的文字,一页十行,一行十字。他细细读过,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李太白的诗集吗?”

首页首行便是赫赫有名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下一句却出自《梦游天姥吟留别》,“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再下句,乃是《行路难》中的“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将此三句念了一边,顾自摇头笑道:“不知此剑谱是何人所著,竟抄袭太白诗集?”读过三遍,他才恍然大悟。

何谓空明?空旷,辽辽无边际,灵明,灵动有聪明,空明空明,便是超人的智慧游荡于辽阔之中。若是无慧之人,置身于苍茫的草原夜空之下,只会说一句“草原虽辽阔无边却是空空荡荡”,全然不见满天繁星与草间蛰虫。

他左手成指剑,一边念着太白的诗句,一边出指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将指剑向前刺出,隐约觉得不够,又向前挺身,使指剑更进一步,“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指剑横扫斜削,迂回蜿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指剑急停,又刺,收回,继而**。

三招练完,他哈哈大笑,“果真是奇人,我们念太白的诗,吟山川之美,苦不遇之悲,他却能从中悟到剑法?果真是奇人。”

他将整本《空明剑》练完,提了黑剑去到练武场,将空明剑使出来,虽未有穿星剑的威力,却是尤其浪漫,收了剑,抬头望天,情不自禁吟诵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不好,已经黄昏了!”匆忙赶回厨房,果见刘兰芝坐在厨房之外,绣着巾绢。

他呆呆地望着刘兰芝,心如止水。虽不久前还在练武场使剑,见到刘兰芝之后,却在刹那之间由武人变做了痴情人,什么剑法刀法,统统抛在脑后,唯有石阶上的女子,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他走去,在刘兰芝身边坐下,静静地望着刘兰芝。刘兰芝正专心于手中刺绣,全然不知身旁坐着她最牵挂的人。半个时辰之后,天已昏暗,她终于修完了巾绢,用牙齿咬断绳线,双手扯紧巾绢举过头顶,笑着说道:“缝完了!不知子旭是否会喜欢。”

范子旭抬头望去,见洁白的巾绢上绣着一对鸳鸯,虽色泽黯淡,却是栩栩如生,“我喜欢啊。”

刘兰芝

闻见声音转头望去,见范子旭正在身旁,不禁喜道:“子旭,你回来了!”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过不一会却匆忙起身往厨房跑去,一边说道,“呀,你还没吃饭呢,快来吃饭。”

范子旭微微一笑,应道:“来了。”起身走入厨房。

第三日,他便将《童家七十二剑》学了,第四日,他将《倌乌赤剑》学了...而陆离,自始自终内外双修,进步也算可喜,却远不如范子旭那般猛烈。

少林后山。

试刀大会所搭建的擂台已然拆除,却还有数块岩石因为过大而难以搬动,便被留在了后山,如此却成全了善顿。善顿抱住一块与人同高的巨石,要将其举起,伴着一声破喉长啸,巨石挪动了一分,“轰隆隆”响过,巨石离地一寸,再次落下。

“啊啊啊啊!”善顿吼叫着,以掌猛击巨石。手掌拍在棱角分明的石面,破开皮肉,鲜血直流,他却毫不在乎,反而愈拍愈猛。

净悲捡拾木柴归来,见他对着一块巨石发泄,大惑不解,并不敢阻挠,只是绕路而走,要走过巨石,随意瞥了一眼,却见有血星飞溅而出,顿时惊慌,放下木柴跑上前去大叫道:“善顿师叔,不要再拍了!”

善顿充耳不闻,掌如疾风,拍在石面,一声喝叫之后,竟被他拍下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块,而他似乎终于舒畅了,才停下双臂,盯着石面上的血迹大喘粗气。

“善顿师叔,你的手!快回去包扎!”

善顿手臂一甩,怒吼道:“滚!”

净悲吃不消善顿的力量,被推开几步之外,并不离去,又大步迈上前去,说道:“善顿师叔,方丈说...”

善顿猛地转过头,面目狰狞,抬起手指向净悲怒喝道:“别给我提方丈!”

声音洪亮,若不是后山树林密布,怕是整个少林都能听到了。

净悲从未见过善顿如此模样,倒也十分惶恐,思绪断了一会,恢复镇静,“可是师叔,你的手都快烂掉了,还是回去包扎吧!”

秽气出口之后,善顿脑袋清醒不少,虽依旧喘着粗气,倒也冷静了,转回头,略带歉意:“抱歉,吓着你了吧。”

净悲摇了摇头,说道:“并无大碍,倒是你的手...”

善顿道:“净悲,你说我们为何要信佛?”

净悲道:“为求心静。”

善顿道:“可若心不静呢?”

净悲道:“心不静则镜不明...”

善顿一甩手,不耐烦道:“别给我扯什么禅不禅的,我问你,如今危机当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净悲道:“五日之后,提上法杖守在少林之前。”

善顿道:“我也这样说,可是方丈他...算了,我回去包扎了。”说罢,迈着大步离去了。

虽善顿未曾说完,净悲能够猜到,善顿未说完的话大约是“可是方丈他却不要我参战”。

净悲想:方丈这样做是有他的原因吧?若是换做我...却也想要让善顿师叔参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