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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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八章 山风

陆离坐在地上小憩片刻,抚顺了气才站起,领着化子墨走到马旁,将化子墨扶上马,正要上马,停了一停,问化子墨说:“子墨,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很窝囊?”

化子墨摇了摇头,答道:“师父是最英勇的人。”

他一声苦笑,闭眼说道:“师父哪里英勇了。”

化子墨道:“连掌门转身离去,师父为了替我报仇将他喝住,虽然没能打败他,但是师父是世上最英勇的人。”

原本他只是有些失落,听化子墨这样一番话,竟更觉愧疚,盯着马鞍望了一会,翻身上马,策马喊道:“子墨,师父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

二人一同来到道庭。

没了铁老,道庭并无多大变化,有命依是有命,无命仍是无命。山洞内,无命锻造师领着他们转了一圈。

化子墨心想:我要变得十分强大,定是需要锐利刀锋,倘若过于沉重,我却是驾驭不了的,便挑了一柄虽不十分锐利却称手的刀,比之前那柄重了一斤二两。

挑好了刀,二人径直赶回,未闲逛逗留,倒是在施州卫城中给化子墨买了一串糖葫芦。化子墨能有糖葫芦吃,自是满足,连竹签都舔得干干净净。陆离望着化子墨,不胜欢喜,心中想到:怎么子墨竟这样喜欢吃糖葫芦?想到这里,忽得念及范子旭,顿时失落:师兄从前很喜欢土豆...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前一日,常德府南郊树林,一潭水池旁。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范子旭练完剑,大汗淋漓,只觉浑身粘粘糊糊十分难受,便跳入潭中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又将衣裤洗净,摊开置于大石之上。烈日当空,不一会便将衣裤晒干。他取来衣裤,穿上,倚树歇息,百无聊赖,望着那一潭清水想到:这水果然清澈,连潭底岩石的斑纹都看得一清二楚,更有大鱼欢快游水,这几日始终吃些野果山鸡,倒也腻了,不如打些鱼来吃吃。

他便站起,握了黑剑无名要走去,停步抬剑,眼光扫过剑身,顾自笑道:“若是如此,的确有些残忍,不如换个方法,愿者上钩。”

他扯来一条树藤,又折断四五根树枝,用树藤捆住扔入水中,自己坐在潭边牵着树藤,说道:“鱼啊鱼啊,知道你们善良,快快上来让我抱抱你。”

鱼没上钩,倒是有人接话道:“好一出姜太公钓鱼,不知阁下对我这条鱼有没有兴趣?”

他骤然严肃,缓缓放下树藤,迅速握紧黑剑无名,蹬地而起回身便是一招“斜月三星”,落地之后,望着冯洛淡淡说道:“没有兴趣。”

冯洛缓缓放下遮住面孔的无妄剑,面颊如刀削一般锋利,带着些许狠辣,说道:“可我对你有兴趣。”话音才落,剑锋突转,向范子旭攻去。

范子旭毫不惊慌,神情严肃,迎着无妄剑而上,黑剑无名绕过无妄剑,直刺冯洛心窝。冯洛迅速收剑,左掌轰出,范子旭自知无法阻挡,向左撤开。

冯洛说道:“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就想取我性命。”

范子旭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冯洛依是挂着淡淡笑容,说道:“可我有话要说。”

范子旭眼线凌冽,冷冷说道:“留着与阎王去说吧!”抬手便是一记“月海滔天”。这些日子以来,他潜心修炼,无论气神或是外招,皆突飞猛进。此招“月海滔天”,威力强了一倍有余。

冯洛不躲不闪,将气神裹于无妄剑,笔直刺出,破了这招“月海滔天”,“无论什么剑法,都是可以破掉的!”

范子旭不屑与之斗嘴,将黑剑无名插入土中,挑起零星泥土,又以气神灌之,再使“斜月三星”。

冯洛显出兴奋之色,叫道:“将斩击实体化吗?不愧是范子旭,果然聪颖,但,依然没有作用。”无妄剑剑锋扫过,将混着气神的泥土尽数斩碎。

范子旭脑筋急转,想到:如冯洛这般气神与外招皆精湛的对手,光凭斩击是绝无法取胜的,若近战,又无多少胜算。

冯洛见他不动,放声大笑道:“哈哈,范子旭,没招了吧,这下该轮到我了!”他抬起无妄剑,手臂一沉,迅速蹬地奔来,剑尖在前,剑身倾斜,似要攻下盘。

范子旭不退反进,抬剑便上。

一暗一亮两把剑纵横交错,纠缠不休。

冯洛不愧有天象修为,招招衔接紧密,行云流水,手眼齐动,不露丝毫破绽。范子旭却只有招架本事。

冯洛找准时机,向范子旭左肩刺去,范子旭慌忙转腕,收剑内挡。冯洛狡黠一笑,连住黑剑剑身缠了一圈,将黑剑绕起上升,左掌迅速跟上,劈在范子旭右胸。

范子旭吃痛向后倒去,要闭眼,仍记得脱手的黑剑,趁后仰之势抬脚踢在黑剑剑柄,便在落地之前抓住了黑剑。

冯洛本以为黑剑可以到手,露出笑容,却见计划失败,不禁恼怒,连出三道斩击。

范子旭身在半空,无力移动,眼见斩击逼来,挥剑拦截,却只拦下其中两道斩击,第三道斩击直入左胸,离心脏仅一寸距离。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冯洛对于痛苦呻吟尤其享受,忍不住闭上双眼,微微一笑,随即睁开双眼,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逃不掉的,十二名 器排行前两位的武器,我们要定了。”

范子旭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冯洛,待冯洛再进一步,撩剑上吟,冯洛早有准备,微微后仰,便叫范子旭撩了个空,随后无妄剑斜刺而来。

范子旭正要起身,见无妄剑迎面刺来,当即脚跟蹬地,将身子向后退离。

冯洛微微吃惊,脚步骤起,向他接连刺去。

范子旭便一边蹬地向后滑行,一边与冯洛交手。地上虽无坚硬岩石,指甲大小的石砾却有不少,在他背贴地面滑行之时,石砾划破后背,流出鲜血。他虽疼痛,咬牙坚持,余光不断将四周打量,见脑袋即将撞上树干,左脚用力一蹬,将身子往右推去,收剑刺地,将身子推起。来不及喘一口气,无妄剑又奔来,刺他咽喉。他抬剑掠过,已知冯洛势在必得,二人仅能活下一人,便使出一招“大漠孤月”,逼身子后撤三丈站定,左臂绷腕上举,剑尖指向自己右脚脚尖。

冯洛见他姿势如此怪异,淡淡一笑,说道:“明白不是我的对手,准备投降了?”

他不言不语,只是体内气神暗滚,如狂风下的波涛,汹涌澎湃。

一个半月以来,与孤独做伴,倒有了不少思考时间,除却修气练剑,他更苦心钻研《星月剑法》,终于在“斜月三星”与“月海滔天”之间悟出另一妙招。

玄武门之所以是江湖第一,正是因为其招法奥妙无穷,乍看之下,不过普通招数,细品之后,竟能从普通中悟出完美,从完美中领悟极致。

他转动左肩,剑尖缓缓

下刺,待到左臂平直,翻腕将剑尖指向苍穹,而后手臂不动,手腕急转急翻,一声喝叫,鞭臂下振,顿时有猛烈斩击似狂风一般向冯洛涌去。

冯洛大惊,连退三步,正要抬剑阻挡,却见狂风化作三刀残月,身后跟着点点星辰。他将气神裹于无妄剑,剑尖迂回,一边后退一边在三刀残月之间来回挑动,虽将三刀残月破解,其后星辰却是一涌而来,噬入他胸口,汲出鲜血。

范子旭紧跟星辰之后,见星辰入肉,手中黑剑笔直刺去,正要刺入冯洛心窝,冯洛骤然回神,面目狰狞,抬起左掌任由黑剑无命刺穿手掌,而后紧紧抓住他的左手。他望着冯洛血红的双眼,竟有些许恐惧。

冯洛虽身受重伤,不至于死,左手牢牢抓住范子旭的左手,开口说道:“怎么样,没处跑了吧?”

声音之沧桑凄冷,叫范子旭不寒而栗。

范子旭左臂使劲,果真不能动弹。

冯洛一声冷笑,将鲜红的双眼睁得更大,说道:“可我还有一条手臂。哈哈。”说着,无妄剑疾翻,剐开他左胸的肉,露出正在跳动的心脏。“接下来,你将会看到我用剑刺穿你的心脏,不要害怕,再几天,你可爱的师弟会下去陪你的。”

范子旭疼得龇牙咧嘴,听他说“你可爱的师弟会下去陪你的”,顿时惊恐,不可置信地盯着冯洛,体内枯萎的血液再次沸腾,松开左手,一脚踹在冯洛胸口将他踹开,而后抓住剑柄抽出黑剑,一剑要了他的性命。

左胸已是血肉模糊,他无暇顾及,用手将肉胡乱塞回,从冯洛身上撕下布条裹了三圈,骑马向玄武门奔去,上到山顶,已是夜晚,凉风习习,吹得受伤的他瑟瑟发抖。他已顾不得其他,步履蹒跚,踉踉跄跄,险些从山路上掉下去。

主峰已变了模样,他虽不认得,却也能依稀辨认,心想:那亮着烛火的大约就是厢房了。便向厢房走去。

厢房内,陆离正与巫泽下着蜘蛛棋。陆离今日才学会,举棋有些缓慢,没人有意见,只是瞪着他下完棋,巫泽将右侧棋子向前一推,大声叫道:“师兄,我胜你了!”

范子旭在门外,闻见巫泽声音,知晓他们并无大碍,总算舒了口气,却终于没了力气,摔在地上。

在屋内的刘兰芝心猛地一痛,转头向木门望去。范嘉志问道:“娘,怎么了?”

刘兰芝并不回答,只是向门走去,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范子旭来了。她打开门,只见一地月光,有浅有深。

陆离见她如此,起身走去,问道:“嫂子,怎么了?”她喃喃说道:“子旭回来了。”

“师兄?”陆离怔了一怔,忙迈出门,向外跑了几步,大声喊道:“师兄!”回答他的只是偶尔的风声。

范子旭躲在角落,眼皮沉重,却不肯闭上,心中只是想着:不能连累兰芝和折柳。确认他们没事了,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陆离走回厢房,向刘兰芝摇了摇头。刘兰芝只是盯着屋外,重复说道:“子旭回来了,子旭回来了。”

陆离心想:嫂子大约是过于想念师兄,才会如此吧,便向范嘉志望了一眼,范嘉志心领神会,走来搀住刘兰芝,说道:“娘亲,我们去睡觉吧。”

刘兰芝任由范嘉志搀着,双眼却始终盯着地上那深色的月光,一遍一遍说道:“子旭回来了,子旭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