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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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章 借艘小船

传闻蓬莱仙岛在洪波万丈的东方圆海之中,四周弥漫着终年不散的淡淡灵雾,其中有仙路直通向九天云外的凌霄宝殿。岛上金玉琉璃之宫阙观台数不胜数,美轮美奂,珍禽异兽灵芝仙草醴泉玉石比比皆是,更有玉灵仙果,人食之可长生,兽食之可化人。

又传闻岛上有上仙居住,每日观日赏月养花逗鸟,拥有长生,享尽世间欢乐。

陆离少时读至如此,便是万分神往,欲见见那岛中上仙,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道骨仙风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更渴求寻到那珍禽异兽,数数它头上犄角,看看是否能够吞水吐火。

而今如此渴望,却是不知为何,若非要理由,只是为了踏上那块老鬼、无心散人与卫清道长共同寻到过的神秘土地。

那日江湖仇杀,有不少散人命丧山脚,其**坐骑便是没了主人,肆意游玩。林中偶尔可见自在马匹,或低头食着枯草,或仰头望向远方。

他视线扫过,见不远处恰好有匹骏马,便缓步走去坐上马背,欲驱马赶路,岂知这竟是一匹烈马,遭人骑背甚是不愿,扬起前蹄一声长嘶,前蹄凌空抓刨了一阵骤然落地,而后猛蹬四蹄剧烈蹦跳。

他坐在马背如同乘坐在巨浪中的小舟内,颠簸得厉害,晃得脑袋生疼,双手一松,便自马背摔落下来,砸在地上摔得屁股险些开花。

他自是愤怒,颚骨紧 合迅速起身,抽出半尘欲砍下马屁股充饥,那烈马却是骤然腾空,后蹄猛踹在他胸口,将他踹飞出去,而自己向前疾驰奔去。

他躺在地上,胸口有剧烈疼痛传来,好似碎了几块胸骨,怒火却是散地干干净净,仰望着那枯枝上的几片淡黄,悲从中来。

始终是无法释怀这深深的罪恶感吧,欲报恩,却害得玄武门灭,如此落差,换做高人或许可以换得一两杯薄酒下肚,而后挥起砍刀将江湖屠个干干净净;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更事的青年,便只好一声苦笑。

恰好过了一阵微风。

挂在枝头的淡黄树叶本就摇摇欲坠,遭微风轻轻抚摸,便是离开树枝追随自由,旋转着缓缓飘下,左摇右荡,最后遮住了他的双眼,只留一道淡淡光线。

有了树叶的遮盖,便觉着身处孤独的黑暗牢笼之中,无人看得见自己,任由悲伤被无限放大,逐渐凝成一滴晶莹,变大,变大,而后挣脱落地,惊起一圈圈的涟漪,缓缓向四周蔓延开去。

又躺了一会,他深深吸了口气,坐起,将脑袋中乱七八糟的俗事甩得一干二净,而后站起。后背粘了不少尘土落叶,他便轻抖身躯抖落后背污秽。

命还在,承诺便在。他还有承诺尚未完成,不能在此耽搁时间,便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提起东方,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宁波府,那个范子旭常去的民宅,住着刘兰芝与狗娃,是否要与他们见一面打声招呼?若是恰巧遇到范子旭呢?想起范子旭,便是一阵心安,有笑容

浮在脸上,片刻之后笑容却是逐渐凝固。若是此时见面怕是又会想起伤心事吧。

便只是低着头赶路,岂知不知不觉之中还是向那民宅行去,待他回过神来,与那院门只剩十丈距离,若是掉头完全来得及。

虽然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该继续前行,身体却十分诚实由着马儿向前行去。若见了我,师兄是否会笑脸相迎而后将我搂在怀中?

便是满怀着期待缓缓向前行去。每离院门近一些,心跳便更快一些,待到院门近在眼前,心跳已如狂奔野马那般。院内景象一点点地现出,他的双眼便是一点点地睁大。

有一小巧身躯正捏着一根树枝埋头于地面作画,便是范嘉志了;有一长发姑娘蹲在一旁望着范嘉志作画,便是刘兰芝了;范子旭只是坐在一旁望着两人,脸上净是知足的笑容。

见如此温馨场面,陆离亦是幸福,正欲挥手招呼,却见范嘉志起身,直扎入范子旭怀中,仰头望着范子旭撒娇道:“爹爹,我画得怎么样?”

陆离才举起的手臂骤然停住,笑容亦是瞬间凝固,望着院内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爹爹?如今你们已是一家人了吗?那我为何还要出现在这里,以多余人的身份徒增尴尬。他失落地望了范子旭最后一眼,脑袋微垂,手臂亦是无力垮下,重重砸在大腿,“啪”的一声响,只好牵引缰绳掉头离去。

虽然十丈之外,范子旭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闻见声音便抬起头来,只见到灰色裤脚与甩动的马尾,不禁有些迷茫,望着院门外若有所思。

范嘉志见其心不在焉,有些生气,扔掉树枝,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扭转过来,嘟嘴道:“爹爹你在看什么?”

范子旭轻抚着他的脑袋,笑得十分温柔:“我在看你啊。”

陆离骑在马背,回忆着范子旭曾经的照顾,多少温暖在心头,而当现实照进过去,却是万分悲凉。如今,真的只剩自己一人了吗?

正哀叹,马蹄停止,耳边传来呼啸的狂风,亦有凉刀割着他的脸皮,又冷又痛,不禁抬起头,却见已在海边。眼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此时正汹涌着澎湃着狂啸着,海浪似巨人之手拍在海岸,卷起的海水化作泡沫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不知是否天气作祟,海面上飘着薄薄的一层雾,让本就辽阔的大海显得愈加神秘。而这神秘似乎威严过剩不可触碰。

他有些犹豫,真的要去寻找蓬莱仙岛吗?也许还未寻着自己便葬身鱼腹了。才有退缩念头,便骂自己无能,难道要一辈子做一只缩头乌龟吗!扬起手便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巴掌。扇完却有些后悔,毕竟十分寒冷,这一巴掌几乎要疼到肉里去。

欲出海必先得有船。他骑在马背沿着海岸前行,岩崖礁石逐渐消失,海浪声逐渐减小,又行半个时辰,便见一角沙滩露在前方,自是有些欣喜,加速行去。

沙滩的确是沙滩,一片广阔的金黄沙滩,有

着月末残月般的优美弧线。

往内陆是一片更为广阔的银白沙滩,闪着粼粼亮光,其上架着十八九房屋,不知是否有人居住。

六七屋外插着四五根竹子,晒着渔网,又有二三小舟搁在沙滩之上。

再往内是一片深色,木屋瓦房不计其数,宫格一般将土地分割地整整齐齐,叫陆离看得叹为观止。

赞叹过后,琢磨既然有无数房屋,其中定有好心人愿借其船只出海,便轻踢马腹,马儿踢着四蹄向前行去。

近了才看清多数房屋乃是平整石块垒起,缝隙的灰色之中偶有枯黄杂草露头。屋顶倒是铺着几层草芥。他却不知,草桔之下盖着双层砖瓦。

日已西沉,黄昏十分,天边的云霞已被染得通红,烧了半边天。

陆离自马背而下,牵着缰绳左右张望,却寻不到一处好地,无奈之下便是轻抚着马儿身躯,柔声道:“马儿马儿,多谢你将我驼到这里。你自由了,想去哪便去哪吧。”

马儿是有灵性的生物,从他眼中见到了真情,竟是微微甩了甩头,惹得脖颈鬃毛摇摆起来,片刻之后,却是悠哉地迈着四蹄走至一旁啃食起枯草来。

陆离却是万分感动,望着微微跳动的小巧马耳,真想捏搓一番。

一旁有半百渔翁,终日受着风吹日晒,皮肤已是十分粗糙,加之头发白了一半,沧桑尽显却是精神抖擞。今日因海风过大故未出海打渔,裹着棉衣懒懒散散地躺于躺椅休憩,饮着小酒哼着小曲儿赏着黄昏美景,闻见人声转头望去,见一陌生面孔入到村内,便是多看了几眼。本是无意举动,见到那马儿不愿离去,竟对陆离起了些许兴趣,一双浑浊眼睛上下将其打量,欲看出些不同寻常来。

陆离转过头,见一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盯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半尘,片刻之后觉得不妥,便放松下来,朝那老者微微点头,欲向前行去。

老者对其确是愈加感兴趣,忍不住搭话道:“小伙子,你来这做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答道:“我想借艘船出海。”

老者笑道:“打渔?你可会游水?”

“并不熟练。”

“那可能才出海就死了。”

陆离虽依旧面色平和,左拳已攥紧。生有何欢,死亦何哀?若是苟且偷生,不如葬身鱼腹!便低声答道:“我有非出海不可的理由。”

老者顿时乐了,觉得他非常有意思,“非出海不可的理由?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借你一艘小船。”

他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吗?我要去寻那蓬莱仙岛!”

老者却骤然黑了脸,捏着酒袋的手颤抖不已,双眉微跳,紧盯着他,这让他着实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

老者迅速转过头去,低声道:“没船借你,赶紧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