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木匠
第463章 木匠(1/3)
翌日当东边的太阳还未高过定远的城墙之时，崔佑便已经跟随着师父崔剑三来到了城防军的门口报名处。
原来李嗣在答应同北莽和亲之后便一直有一个计划。想要在丰城两个边境的交界处建造一座丰碑，以此来纪念两国永好，并让这次和亲能够被后世所铭记。
而且为了能够尽快的将此丰碑落实，李嗣便只给了工部三个月的时间。即公主抵达北莽和亲之后三个月内，这座丰碑就必须得竣工。
工部的一众匠师按照李嗣所构想的丰碑规模，仔细的演算了一变。发现如果想要在三个月内完成这样一尊庞大的石凿丰碑，那至少需要近万名劳动力分三班无休，才能勉强在三个月内完成。
可是这一时间哪里能够找到如此多的劳动力，并且带着上万人不远万里前往北莽，这一来一回之间也自然是一笔巨大的花费。这笔巨额的花销虽然在大唐充盈的国库面前自然是不算什么。不过对于工部来说，平日里便少有油水可捞，好不容易能够获得这般大的机会，自然得尽量从中获取到更多的利益才是。
既然带着一万人前往北莽，这中途的花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那自然是得需要节省下来的。于是这工部尚书便也就想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在北境招募劳力呢？
这北境本就贫苦，常年便以放牧维生，自然不会如同中原人一般娇生惯养。因此在北莽所招募的劳工三个月的报酬至少会比中原的劳工低上一半。而且这些人本就生在北莽，这丰碑一旦建好，只需要发了工钱，就地解散即可。根本不需要再多去支付一笔盘缠。
如此一来一去之间，这其中能够捞到的油水，便已经让原本还算清廉奉公的工部尚书张达也动了心。
于是在接到命令的第二天，张达便上奏皇上。以时间紧迫为由，希望皇帝可以批准在北莽招募此次建造丰碑的劳工。而至于负责督造的监造官则随龙诏军的队伍一起进发。
这皇帝本就希望丰碑可以早日完成。不然也不至于会给工部定死了三个月的期限。因此李嗣也是大笔一挥，便同意了工部尚书张达的要求。不但如此，这皇帝还觉得在北莽招募劳工时北莽人会嫌工钱太低，进而影响招募的进度。
于是乎皇帝便又向工部拨出了一笔北莽招募劳工的款项。
这去北莽招募劳工本就是一件捞油水的提议，结果皇帝还担心工部可能会缺钱，顺手又拨了一笔钱来。原本还忐忑皇帝不会同意自己提案的张达，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便是老脸都要笑成一朵**了。
事情一定，工部便立即写出文书公告，开始派送到了北境的各处。由于此次建造丰碑乃是皇帝亲自授令。这北境的守军统领们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况且这么一大笔款项的投入之下，这群守在北境平日里也没少克扣油水的老狐狸们自然也是嗅到了这其中铜钱的香味。
而定远城的城主王楠，便是也是仗着平日里没少给北境统帅送礼的情分上获得了此次招募的工作。
可别小看这一万人的招募工作。
细算之下，由于北莽工作环境恶劣，且此次需要在三个月内赶工完成丰碑的建造工作，需要每日至少工作八个时辰。在这般艰苦的劳作之下，朝廷预想给予每个劳工三个月的工钱便是六千钱。每人一日餐食的拨款为七钱，三个月便是近七百钱，后李嗣又追加劳工的工钱，估算下来一个劳工三个月工期便是拨款了整整七千钱。也就是七两银子。而且这还是在上级已经克扣过一次之后的劳工薪酬。
也就是说王楠在抢到了这一万人劳工名额的同时，便也会收到七万两银子。这七万两便只是假设王楠城主克扣一半，那么这次王楠便已经能够从中获利三万五千两银子。而这王楠城主所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定远城以及定远城附近的村庄里张贴布告。
然后将收编而来的劳工登录名册，整编好队伍，让这一万人跟随长安而来的龙诏军前往永丰北莽的边境即可。
轻轻松松的一件差事，王楠便是可以从中获利三万五千两银子。这三万五千两银子便足以让王楠将整个家业搬迁至长安或者洛阳这些中原富硕的地方，便是过上富甲一方的生活了。
而自从接触到了做官的好处之后，王楠也才算明白何谓权利。为何这阶层之分中，士农工商便是要将商人排在最低的一档子。这商人赚钱再多，便是能够富得流油。可是在有权的士族面前也不过只是一块肥肉罢了。
这三万五千两银子在一些平常百姓眼中，别说赚得了。便是见都未曾见过的。将这些银子堆在一起只怕是可以叠成一座银灿灿的大山了。
不过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平日里便坐在高位上饮茶谈笑的北境
统领们原本以为这王楠克扣个一半的银饷便已经是顶天了。赚个三万五千两银子也在这群人眼中也已经是不错的蝇头小利了。
但是这帮从未真正体验过大唐北境民生的高官们自然是不可能料到，这群劳工最后得到的薪资到底少的有多么可怜。
这朝廷拨款，每名劳工三个月便是七两银子。而王楠在布告上标注的是三个月每人六百钱……
并且就这样，城防军那劳工征募的地方竟然还日日爆满。众人便是为了名额而抢破了脑袋。这群北境的高官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北境的民众竟然可以为了这少少的六百钱做三个月的苦工。
而王楠之所以敢将这劳工的价钱压得如此之低，第一便是因为这王城主此前乃是一名商人。这所谓行商之人最懂民生。因此对于这定远城以及定远城的物价王楠自然是了若指掌。
虽然定远城由于是两国贸易的枢纽，故而富硕无比。但是却也只是富者极富，穷者极穷。因此这区区的六百钱在那群贫民眼中便已经是可以足够一年开销的数字了。
用三个月的苦力活来换取家中一年的生活费。这笔买卖是谁都会去做。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北境外部的村落多为牧民，此时还是正月三旬，离着北境草原新草初发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牧民自然是在家中休息为主，而见到了这则招募的消息。这些牧民自然也是趋之若鹜。
当见着城防军招募处那人上人海的样子，这两师徒也并未同其他人一般着急的去争先恐后报名。这崔剑三倒是一脸悠闲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待见着那布告上所写的劳工薪酬后，却是噗哧一笑，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崔佑见着师父这脸上的表情，不由的也看了一眼那劳工的薪酬，但是这痴儿便是第一次下山入世。自然是不了解这勤酬背后意味着什么。于是便满脸疑惑的同崔剑三问道：“师父，您在笑什么？”
崔剑三开口解释道：“如果是在长安或者洛阳，便是一个乞丐在街上乞讨一个月，那至少也能得来六百钱。这北境却还要做上三个月的苦工。想一想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觉得有意思。”
听着这话，大傻子看了一眼那群正为了劳工名额而抢的头破血流的众人，便是骚了骚头不解的问道：“那既然长安和洛阳这般好赚钱，那他们为何不去长安，反而还要待在这定远呢？”
崔剑三转头看向徒弟问道：“那如果说有人许你千金，让你一辈子待在长安。你肯不肯？”
崔佑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道：“自然不行。徒儿以隋山为家，怎么会为了千金就不会去了呢。”
崔剑三便是欣慰了拍了拍徒弟的脑袋继续道：“这不就对了吗？这世界上便总有一些东西是靠钱买不回来了，也买不来的。无论贫贱还是富贵，皆逃不过这条道理。”
大傻子也是懵懂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是一脸无奈的看着那劳工报命的地方同师父说道：“师父啊，这么多的人在这里报名，你说咱们还能不能抢到名额？”
崔剑三却是一脸淡然，更是悠闲的掏出了腰间的酒壶饮了一口酒。看着自己师父这般镇定自若的样子，崔佑便也就不再多言。转而是同样淡定的跟在了崔剑三的身后。
这老酒鬼在喝完了一口酒后同徒弟继续道：“师父不是说了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靠钱买不到的，不过这后半句话嘛……便是除了那些东西之外，其他的只要你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
大傻子顿时被师父的话给饶了进去，一时间便有些发懵。
崔剑三也没有继续过多的解释，只是冲着徒弟轻声说了句：“跟紧为师，别走丢了。”
说着便开始缓步的走向了那宛若城墙一般的人群。
这靠近人墙的瞬间，崔剑三便是忽然迸发了一股陡然而升的杀气。那杀气虽然被这酒鬼给刻意压制的极低，但隐隐所透露出的那种压抑感还是会被周围的群众所感知到。这众人并未明白这股子压力的来源，可其身体内的求生本能便已经下意识的去避开了崔剑三。
若说着人群便如同坚冰，那么此时的崔剑三便如同一把烧红了的火刀。一刀切在人群之中，便是硬生生将这坚冰给破出了一条小道来。而崔佑紧跟在师父的身后，两人就这般悄无声息，在无人察觉的状态下来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来报名！”那坐在书桌前的老先生一脸冷淡，便是头也不抬的同崔剑三和崔佑问道。
这老酒鬼便是一脸笑意的冲着书桌前的老先生点头道：“是啊，我同儿子一起报名。”
听到了崔剑三那略显苍老的嗓音后，这老先生才缓缓将头给抬了起来，那一对轻飘的眼睛快速的在崔剑三和崔佑身上打量了一番。这眼神
经过崔剑三时便是快速一扫，到了崔佑这边却是稍稍多停留了一刻。
随后老先生便又是将头一低，冲两人说道：“这大个子不错，可以收。至于你这老头嘛，太瘦太老了，不要。”
听着这态度冰冷的老先生的话，崔剑三倒不觉什么。反而是脾性一直不错的崔佑却炸了毛。大傻子生平第一次因为陌生人的言语而感觉到了生气。这傻子平日里也极为和善，可是听见了有人这般说他的师父，此时的肚子里便也窜出了一股无名火。
虽然大傻子已经极力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可还是一脸愤然的冲着那宛若瘦猴般的老鬼说道：“阁下这是什么话？凭什么说我师……父亲又老又瘦了。”
见着原本一脸憨像看似好欺负的老实人，竟然同自己生气了。那瘦猴子便也是挑着眉抬头看向崔佑，随即冷笑道：“难道你父亲不老不瘦？年轻人我可告诉你啊，这去边境做苦工可不想你在家里放牛放羊一样简单，这一日八个时辰，来回倒腾。你父亲这把身子骨受得了吗？”
崔佑见着对方这丝毫看不起自己师父的态度，便还想着要继续反驳。只不过还未出口却被崔剑三给拦了下来。这平日里疯疯癫癫的，路见不平都要吼上一嗓子的老酒鬼，在今日面对这般的嘲笑却也还是一脸淡然。
只见这崔剑三笑嘻嘻的凑到了那瘦猴的面前，便是摆出了一副讨好似的表情说道：“老先生您说的对，您也不也是为了老朽身体着想嘛。我儿子多有冒犯，老朽这里给您赔罪了。”
崔剑三嘴上说着赔罪，这身体便是轻轻靠在了书桌前。手忽然像是变戏法一般的掏出了四贯铜钱来，暗暗的塞到了这瘦猴子的手中。
瘦猴子一触到这铜钱。随即便是将其握在了胸口处悄悄的瞥了一眼。这四贯铜钱便是四百钱。一时间这老猴子便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的用意。
想想也是，如今这人山人海的招募现场。想必这招募一万名劳工自然是不怕招不满的。这老头子将出四百钱给自己，无非就是想换个名额去工作。此后得了六百钱，这不还能赚个两百。
瘦猴子想着，便也是快速的将这四贯铜钱塞到了袖袋之中。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你这老头看这样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上你一个。你们两人就一起去边境好了。”
说罢便开始提崔佑和崔剑三两人登名造册。此后这瘦猴便是一人给了一块木质的小牌子说道：“明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靠这块牌子去城南的劳工署集合。咱们整顿两日的时间，然后就要出发去永丰了。”
接过了牌子之后，崔剑三便是满脸笑意的冲着瘦猴子千言万谢，那得了钱财开了方便之门的瘦猴便也是极为受用，一脸高傲的冲着两人点了点头。便是摆了摆手道：“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别挡着下面来报名的人。”
崔剑三再次笑着谢过对方，便打算带着崔佑离开。可这刚一转身，却忽然听见一声炸雷般的声音说道：“站住！”
这一声喝来，便是让原本还极为喧嚷的报名处给喊得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转头向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听见这声音，崔剑三便是自觉不妙。但碍于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便只能冲自己徒弟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即两人缓缓的转过了身来。便见着一个身着龙诏军金甲的粗狂男子正怒视着自己。
“军……军爷？”那原本对着崔佑两人趾高气扬的瘦猴在见着这名龙诏军的士兵后，也是一脸惶恐，随即赶忙起了声问道：“军爷您这是要干嘛呢？”
这士兵冷冷的瞥了一眼这瘦猴，随即指着崔佑和崔剑三两人同瘦猴问道：“这两人刚刚都是你登记造册的？”
在龙诏军军士这般的压力之下，瘦猴自然是不敢说谎的，便是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
士兵便是怒视这瘦猴问道：“做劳工，那个大个子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可这样一个瘦老头你居然也要来？”
原来这名龙诏军的士兵乃是韩冲派遣而来监视报名之人的。见着这报名人中竟然有这么瘦弱的一个老头，自然是心中生了疑惑。于是便来质问这瘦猴。
这瘦猴此时自然是不敢说，因为自己收了对方四百钱，所以才让他上的。可如果不是受贿，那也根本没有理由会请这样一个老头子去做劳工的呀。
就在瘦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这崔剑三却是忽然笑着同龙诏军的军士鞠了一躬道：“军爷啊。老朽是来应招其他职位的，并非是苦力。”
听了崔剑三的解释，那军士原本还满面怒火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一些。便是同崔剑三问道：“你不是来应招苦力，那是来做什么的？”
崔剑三解释道：“木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