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_第六章(二)

“这个……”长胜知道这是顺序问题，轻重缓急无法倒置。

高书记见他无言以对，颇有几分得意，微微一笑，口气舒缓地说道：“长胜，我并不是勉强你。自古就有‘匹夫不可夺志’，何况你是个志向高远的读书人。我知道你热爱搞科学研究，并且很有成就。你父母都是搞数学、搞物理，都当过大学教授。为了革命工作需要，他们都放弃了做学问搞研究，走出书斋，投身革命，成了优秀的党的干部……”

“可是，高书记，我的档案和组织关系还在理工大学，我在编制上还是理工大学的……”

“这些都好办，你的档案和工作关系、组织关系可以由省委出面解决。全办过来，连你的妻子、孩子统统办过来，由省里专门给你分一套房子。兆琪同志是市委书记，调过来任省城市委书记……”高书记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口气全答应了。

“不，这样太难为组织了，完全没有必要，我不过是普通的党员，用不着为我一个人，这么兴师动众。高书记，科学界有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人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是科学研究和发明创造的黄金时期。从三十岁到四十岁是成熟期，而且能力逐渐下降，过了四十岁则是枯萎期。今年我已经满三十四岁，顶多还有四、五年的成熟鼎盛期。过了这个时期，我将失去搞科研的最佳时期。所以我急于回理工大学的目的，就是这样原因。高书记，这一点你能理解的。”长胜几乎是在恳求他了。

高书记从他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的真情急切，自己是留住人也留不住心了，最后他妥协了：“好吧，我们是在留不住你啦，不过呢，长胜同志，我有一个要求：你要回理工大学可以，但是你必须在江佑钢厂留一年。一是把钢厂的生产稳定增长和成本继续下降，这个目标搞好。二是你利用这段时间选好接班人，必须是继续坚定地执行你搞的联产承包制。不能你走了，就改弦更张，废了。一定找一个会忠实执行你的政策的人。如果这两点达到了，一年后我们放你会理工大学。”

“真的？”长胜简直是惊喜若狂，一下抓住高书记的双手，“高伯伯，你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谢谢，谢谢高伯伯，我一定在一年之内吧二个要求落实下来！”

高书记仰天哈哈大笑：“长胜啊长胜，和你爸爸一样，意志顽强，以柔克刚呀。”

回到钢厂，长胜立刻同吴老商量这件事，然后经过总厂党委班子反复酝酿讨论，终于选定接班人选，决定把原四分厂厂长姜卫国提升为总厂第一副厂长，专门负责全厂生产；原教育处长袁立人提升为总厂第二副厂长，专门抓宣传、教育和卫生计生工作；原政工处处长刘伯祥提升为总厂党委副书记，专抓全厂政治思想工作。

吴老说：“长胜，我已经七十了，早该退下来了，不能总站在茅坑上不拉屎。一年后你回理工大学。我也申请退休，厂子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干。”

长胜同他击掌：“老吴，咱们说话算话。”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半个月之后全国科学大会召开，长胜作为省科学技术代表团的代表出席了大会，并且获得了科技进步一等奖。大会的盛况让他亲身感受到科学春天的热烈气息，更坚定他回理工大学的信念和决心。

那一年他把联产承包责任制经过反复细化、科学调配由全厂落实到各个分厂、车间、工段、班组以及个人头上，奖励和惩处更加详细科学，形成一整套切实可行的、具有极高可操作性的规章制度。那一年全厂的钢产量、钢材轧制的品种、产量和质量都达到或者接近当初的设计水平，生产成本不断下降，能源消耗越来越少，创造了全国吨钢耗能最低的记录。在当时钢材是国家控制的战略物资，工厂只能依计划生产，产量、质量、品种都有严格的规定，生产出来之后由国家的物资部门统一收购，然后发售给由政府生产建设部门。在生产和建设时候所需的部门和单位，价格由国家规定，叫国家计划下的调拨价：每一吨普通钢材约价三百二十元。现在超产了，国家规定超产的三分之一由钢厂自行处理，于是就形成了一个议价市场。因为能够拿出议价的钢材数量不多，而正处在经济发展时期许多单位企业要发展，需要大量的钢材，而计划性钢材都分配给国家企业和大型项目了，议价钢材就很少，于是议价钢材价格奇高。大约是计划调拨价的二至三倍。有许多人托关系找门子来买议价钢材。长胜把议价钢材卖得的货款全交给财会处，用来发干部、工人的奖金用。一年下来也有一千多万元，每人至少可多得近三百元的奖金。加上承包工作的奖金，每个工人和干部，平均一年有一两千元的奖金。当时人们每月只有五、六十元的工资，这些奖金相当于一个全年工资的一、两倍。所以当时的人们对效益最好的时期钢厂工人敬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