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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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_第八章(一)

等泽元回到自己家中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兆琪从**起来,开门问道:“回来啦。”

泽元说:“对不起,事情太多,回来晚了。有事明天再谈。明天我还得参加市委扩大会议。”

“对的,我也接到通知去参加市委扩大会议了。”

泽元简单洗了把脸,洗了脚就上床睡了。

清晨七点他就起床,洗漱后到操场跑了五圈,这才回来吃早饭,吃罢早饭他来到厂门口,张大虎的车子停在那儿,泽元上车后问道:“小张,睡好了吗?”

张大虎说:“休息好啦。首长,俺再部队上,经常打仗,没睡过囫囵觉。现在好多了,每天有床有被有房屋睡得舒服踏实,能会睡不好吗。首长,咱精神着呢。”

泽元知道张大虎是在部队上学会开车,开车修车的技术都过得硬,而且性格开朗,为人诚实,所以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说道:“大虎同志,你们年轻,更应该注意身体,每天保持八小时睡眠,早睡早起养成好习惯,到了年纪大了,少犯病。”

车到市政府,泽元进了自己办公室。林岚一直留守在家,她见泽元回来了,马上一一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并且签发了什么文件。

泽元很满意。因为一、二号首长兼西南局和大军区的工作。所以整个重庆市的担子基本压在他身上。林岚是个很得力的助手,他不在时基本上都是她在帮助处理问题,而且回回都让泽元感到满意或是处置得当,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林岚说:“首长,前天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请求一定要见您。她的丈夫叫卢邦本,是北大物理系毕业的,大学教授。她叫陆秀琼,是川大化学系毕业的,也是大学教授。夫妇俩双双因为积极参加‘反内战、反饥饿’运动,被大学开除,一直失业在家。她请求为他们夫妇安排一个工作。”

泽元看一下手表,已经九点四十了,说道:“小林,快要开会了。如果她再来了,你就让她下午二点再来。我要见见她夫妇二人。”

“好的,首长,我一定传达到。”林岚答道。

泽元刚出门,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秘书室办公桌前。

“您找林秘书?”泽元问道。

“是的。”她回答道。

正巧林岚也出来了,说道:“首长,她就是陆秀琼同志请求见您的。”

泽元马上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说:“陆同志,非常抱歉,让你跑了多少次腿。十点钟市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马上就开会了。你和卢老师的情况我听林秘书介绍了,我觉得有必要见见二位。这样吧,下午两点你来这里等我,我呢一定随你去见见卢老师。怎么样?”

“谢谢文市长!”陆秀琼忙着鞠躬,说道,“谢谢文市长如此关心。”

泽元转身快步向会场走去。

全市的局级以上单位的主要领导都出席了市委扩大会议,一号二号首长先后发表讲话,动员全市人民积极行动起来,开展保家卫国抗美援朝运动,为巩固后方,全市人民开展增产节约、加强城市治安,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农村则全面铺开土改工作,肃清国民党残余势力和反革命活动。会议一直到下午一点三十分才结束。回到办公室泽元匆匆吃了一碗面开始办公。两点整陆秀琼来了。泽元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我们一定会给二位安排工作的。不过眼下大学的岗位已经满了。我希望你们暂时委屈一下,去高中任教,如何?”

“市长同志,我们找过教育局准备去高中任教,人家拒绝了。”陆秀琼说道,显得很无奈。

“是嘛?”泽元有些不相信,他说道:“陆老师,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他出了办公室到了秘书室,拨通了教育局局长电话。

“我是秦渝生,文副市长,有什么指示?”

泽元谈了卢邦本和陆秀琼的情况。

“文副市长,这件事我们了解啦,我和党组别的同志,都同意安排到高中任教。可是钟书记不同意,他说卢家是当地首富大地主,卢父还是当地武装联防司令,被我军活捉并枪毙了。这种人我们不能用。”秦渝生说道。

他回来问陆秀琼:“陆老师,你和卢老师是啥子时候结的婚?”

“是一九三五年。老卢是一九三一年北大毕业的,我是一九三二年毕业的,我们在同一个学校教书,自由恋爱结婚的。卢家人为卢老师定了一门亲事,逼他休了与我那门亲结婚。卢邦本坚持不从,带我离开他们老家来重庆找工作,并且登报宣布断绝父子关系,脱离家庭。”陆秀琼一一详细道来。

“哦,是这样。”泽元明白了,“我可以去你家见见卢老师吗?”

“文市长,我家是在寒酸,不好让你见……”

“没关系,我以前也是个穷教书的,现在我还住在兵工厂的职工宿舍里呢,一样是寒酸的。”泽元站起来对陆秀琼说道,“请吧。”

泽元同陆秀琼坐上张大虎的车子,来到九龙坡新桥。那时候新桥还是农村坝子。卢家在农家院里租了三间瓦房,出了门之外四面没有窗,四面墙是竹篱壁上涂上黄泥而成。中间堂屋有门,是客厅兼饭堂,两边房子只能在墙上挖个一尺见方的洞透光透气。厨房是在房檐下搭了竹席棚、安上一个土灶而成凑合着的。

车子在土路竹林丛前停下来,泽元和陆秀琼下车。泽元吩咐小牛小王:“你们别跟我进去,就留在车上。”小牛小王只能答:“是!”

一进院子,泽元看见卢邦本正捧一本书专心地读呢,他的两个儿子大龙和小龙正在写毛笔字呢。

陆秀琼快步上前说:“老卢快起来,文市长来啦!”

卢邦本放下书,站起来拱手道:“市长大人光临寒舍,卢某不胜荣幸,荣幸至极。”

泽元上前与他握手,说:“卢老师,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我同为北大校友,何须客气。”

“不,不,卢某怎敢同文市长攀比,解放前你是求精中学校长,那是名冠山城。还是四川王刘稚龙高参,陪都重庆市党部委员,有中统头子做大哥,我们是望尘莫及。解放后,你一变成为重庆市副市长,仅次于那位身为开国元勋的一、二号首长,主管整个山城的显赫人物。无论新旧社会,你都是吃得开的。而我卢某人确实霉运当头。解放前,因为父亲要与邻县军阀结盟,硬要我休掉秀琼去迎娶军阀千金。我一怒之下,携妻离家来重庆自找饭碗。在重庆我登报声明脱离家庭、脱离父子关系。抗战期间目睹国民党反动派大发国难财、腐败堕落,心中反感之极。抗战胜利之后他们发动内战,我和秀琼积极参加‘反内战、反饥饿’运动,上街游行,发表演讲。大学迫于当局压力辞退了我们夫妇,一直失业至今。听内人说教育局领导因为我父亲是军阀,家庭是地主,不堪使用!唉,我是命运多舛,无药可救!”

泽元听得出他是怨气冲天、牢骚满腹,微笑着说道:“卢老师,你可算我北大的师弟,这样吧,让我称你一声老弟,如何?”

卢邦本一愣,心中诧异,刚才自己热嘲冷讽,他竟不在意,不记恨,称我老弟,这太让人意外了。尴尬一笑说:“市长,你是学长,称卢某老弟,当然可以,可以。”

泽元不经意看了一眼卢某放在桌子上的书,是dirac的《principles of quantum mechanics》(狄拉克著《量子力学原理》),虽然是三十年代的著作,但在当时国内能直接读懂原著的人还是十分少的。看来卢邦本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泽元细细看了他的相貌,面色由于缺乏营养而苍白无血,头发蓬乱且干枯发黄,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满脸皱纹,穿一件旧长衫,下摆和肘拐都打了补丁,双眼仍旧炯炯有神,闪烁着知睿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