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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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外军的木板房

下一次开关是在对方境内一个叫“布拉斯台”的地方。

老冯、我、巴图、陶文加司机五个人,乘车从离连队二点九公里的地方越过边界线,进入m国境内。

后来这里建起了国门,就以“二点九”作为地名。

这是一片曾经多次出现在我望远镜里的土地,由于那一根无形的边界线,使两边的人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便是牲口留下的几个脚印,也会引起外事纠纷。可是,十多年过后,却被来往于两国间的大小车辆,碾压得坑坑洼洼犹如被农民犁过的庄稼地一样了。

吉普车像摇篮似地摇晃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进入了阿尔泰山山脉的腹地,前方大大小小的山包之间出现了一小片绿洲,稍远些还有片胡杨林,胡杨林边上有一栋孤零零的木板房,木板做顶,木板做墙,四周的围墙也是由木板围成,通通刷成草绿色__这便是对方的布拉斯台会谈会晤站了。

木板房的正前方、小山包侧面半山坡上一个木板搭就的像邮亭似的哨位,哨位前有哨兵的身影在晃动,估计山包的那一边驻有m国的边防部队。

已经在军营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我,仍是感觉到远处的山包下和近处的木板房里有种特别的神秘感,毕竟,那是异国的军事设施。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以后的几年间,我会像常客一样出入于这栋木板房。

木板房的背面靠中方这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搭建了许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帐蓬,已经有许多身着各色服饰的人聚集在这里了。

我们将摘去了牌照的吉普车开到八里庄边贸公司的帐蓬前停下,一行人下车躬身进入帐蓬里与公司的人寒暄,白白胖胖的戴经理对老冯说道:“不错嘛,你们的客户已经把羊毛拉来等着你们了。”

再次相见,我与大胡子像老朋友似地拥抱起来,但只有他和胖子在,却没有见到那个布尔登。

大胡子松开我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巴图翻译道:“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到处找你们,有好多人找我说只要四吨羊毛就可以把车换给我,我都没有同意。”

我听后对大胡子树起了大拇指称赞他讲信用,心里却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既然老戴先于我们知道大胡子已经把羊毛拉来,说不定他们还真是打过大胡子的什么主意也未可知,反正,生意场上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问大胡子:“布尔登呢?”

大胡子指着对面的木板房说道:“唔,他在那儿呢。”

巴图翻译过后见我仍是不解,大胡子又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动作说道:“他是干这个的”我这才明白布尔登与自己一样,也是军人。

我又问:“那他的车不要了?”

大胡子说:“嗯,他有车,就我们两个要”说着,拉过一旁笑眯眯地站着的胖子。

大胡子将我们一行带到一并排高高的苏制大卡车前面,每辆卡车都用蓬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车后方背风处,有几堆用胡杨树枝燃起的篝火,每堆篝火上都架了个小铁皮桶,桶里煮的不知是牛奶还是羊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浓的奶香味。

大胡子的车后面,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女人正蹲在地上往篝火上添柴火,见我们走近,连忙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大胡子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只煮熟了的羊腿递给女人,女人接在手里,用匕首削成一块块的放入铁桶里。大胡子又对着巴图说了句什么,巴图对我说道:“他请我们一起吃饭。”

我见桶里盛的东西只够一两个人吃的,就说:“你告诉他,我们吃过了”心里却说道:你们到那边去,我们可

不是这样招待的啊。

回到帐蓬,我向老冯汇报:“冯经理,他们只要两台车。”

老冯啊了一声说:“啊?只要两台?那剩下那台怎么办?”

戴经理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办?干脆送给我得了呗”随即又说道:“你们算不错了,定了三台车的合同就兑现了两台,你看看我们,这么多合同,能兑现三分之一就不错了”边说边从茶几上拿起厚厚一叠合同来。

老冯将脸转向我:“没有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我说:“问了,那个比较年轻的是军人,就他没来”老冯听后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和我们签那几个小合同的客户呢?他们来没有?”

我说:“还没有顾上找他们,估计够呛”。

老冯便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找他们去”。

m国人开设的帐蓬饭馆里出售的饭菜又贵又难吃,一碗油炒米饭要三到五元人民币,还得加上开水搅和一下,让饭里的沙子沉淀到碗底才能勉强下咽。

正各自蹲在帐蓬饭馆外的草地上吃饭,巴图远远瞧见了那个用钢材换暖瓶的客户,立即站起身大声招呼,不料,那人只是答应了一声就朝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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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天似乎比别的地方黑得早些,老冯用商量的语言对我说道:“路上太颠了,我们几个干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我随意地答应道:“行啊。”

说罢,老冯自己挤到了戴经理的帐篷里,我睡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司机和陶文在正副驾驶位置上凑合着,巴图则干脆将车内的垫布扯下来盖在身上,就睡在绿绒绒的草地上。

不一会,只见巴图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朝车内喊道:“副班长,你们看,这是啥?”我打开车门从他手里接过来,陶文打开车顶上的小灯,我就着黄黄的灯光一看,原来是个锈迹斑斑的箭头。

陶文立即兴奋地跨下车叫道:“走,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还可以找到更好的玩意呢”。

只见陶文、巴图和司机三个人猫腰在草地上仔细寻找着。

巴图问:“你说这是啥时候打仗拉下的呢?”

“可能是红巾军留下的吧。”

“红巾军是干啥的嘛?”巴图没有听出陶文话里的调侃之意,不解地问道。

“就是专杀鞑子的。”

这下巴图听懂了,使劲推了陶文一把,骂道:“去你妈的新兵蛋子,小心老子揍你啊。”

陶文和司机哈哈哈地笑起来。

过了会,又听巴图问陶文:“你说这人为啥要打仗呢?”

“为啥打仗?两个国家之间还不是跟两个人一样,或者意见不合,或者为了各种利益,或者为了争地盘,文的讲不通,就只有来武的呗。你刚才不就因为一句话不对就想揍我吗?”

“去球,那能一样吗?”

“咋不一样?”

“咋一样?

“……”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那我问你,这个地方以前是谁的?”陶文用手指了指地面问巴图。

“当然是我们的。”

我在车上听到巴图说是我们的,心里暗想:站在巴图的角度来看,不知道这个“我们”,是指元朝之前的我们?还是元朝之后的我们?亦或是一九四五年之后的我们?

陶文显然没有想那么多,说:“以前是我们的,但是如果这个地方的地底下有啥金矿银矿,钻石玛瑙之类的东西,那就说不定,这个地方现在也是

我们的。”

“胡球扯。”

“咋是胡扯呢?如果真有这些东西,划界的时候我们肯定要和他们争噻。”

“那人家会干吗?”

“不干?那就打呀”司机接口说道。

“再咋打,这个山谷不还是在这儿吗?又搬不到家去。”

“是在这儿,但是,这地底下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了呀”司机又说。

“懒球和你们扯,睡觉喽。”

夜空里,什么也看不清楚,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了会,巴图显然斗不过他们俩,又躺到地上去,用垫布将整个头脸盖住,不再说话。

陶文和司机钻进车里,陶文躺了会又扭过脸问我:“股长,你说,我们的本职是该站岗放哨打仗的,现在却干起了这个,你说滑不滑稽?”

“和平年代没仗可打嘛”我说。

“股长,你说这宇宙有没有边?”陶文好象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没有边的话,会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甚至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东西?如果有边,那边又有多厚?边外面又是啥?”

我顺着他的思路,想到脑袋发疼也想像不出,宇宙有多大,有多远。

“你说,有些光线是人的眼睛看不到的吧?”

我说:“是啊,啥子红外线、紫外钱、x光线,都是人的肉眼看不到的。”

“还有些声音是人的耳朵听不到的吧?”

“对,对,啥子超声波、次声波都听不到。”

他又说:“还些气味也是人的鼻子闻不到的__以此类推,肯定有许多事情是人的脑子想不到的。所以我就想,和宇宙相比,人的脑子才多大一点啊?即便把所有人的脑子加在一起,集中所有人的智慧,也无法把这么大的宇宙弄清楚,因为人脑毕竟是有限的,而宇宙是无限的。

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只是人类能够感知到的世界,而人类无法感知的世界不晓得是个啥样?”

人们动不动就科学如何科学如何,其实,科学也只是人类自己创造的科学,肯定还有别的,我们不晓得的,用我们人类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科学。”

啥子神啊,鬼啊,天堂啊,地狱啊,说不定还真的是有呢,只不过是人类无法像展示一般事物那样,把这些东西展示出来罢了。说不定,宇宙就根本不是我们想像的样子,甚至我们的思维本身都还可以是另外的形式呢。”

还有,过去人们普遍相信是亚当和夏娃创造了人类,现在,人们又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是百分百,千分千的真理,再过几百年、几千年之后,这些真理还是真理吗?哪个能保证人们不会象推翻亚当和夏娃那样,推翻达尔文的理论?我就认为,既然人类是不断进化而来,而且从最初到现在,产生生命的条件一直都存在,进化到不同阶段的生命体也是存在的,那么,现在就应该有进化到不同阶段的人类,但是,有吗?没有,全世界的人都一个球样,都处在同一个进化阶段,股长你说是不是?

平时观察陶文,感觉他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好象在文化太低的人跟前,不肖与之为伍,文化太高的人跟前却又深感自卑,却没想到陶文的知识面竟然这么广___是啊,既然宇宙都有可能不是我们所想象的样子,人类也可能不是进化而来,那么,又还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呢?

而用什么相对论、反物质论、四维空间说,是不是就能解释这些问题?但是,这些学说也只是人类自己的学说啊,说不定还有智慧超过人类的其他物种呢……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