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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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柳暗花明(下)

但是,与热心为张世材操办婚事相比,林处长对我,那就不止是冷淡,更是居心叵测了。

他让通信员把袁琴从招待所叫到办公室,问袁琴:“你跟闻平是咋样认识的啊?”

袁琴以为和部队军官结婚,领导都要这样仔细地审查呢,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你们认识了多久呢?”他又问。

“一年左右的时间。”

“你们主要是靠通信联系吧?”

“嗯,是的。”

袁琴听到这里,有点云里雾里的了,接着他又问道:“你了解闻平吗?”

袁琴这才感觉林处长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了,但她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了解吧,毕竟只是前后通了约三十封信,见面的次数都有限,说不了解吧,又马上要跟我结婚了。

“闻平以前谈过好几个对象,其中有一个还写信到部队告过他,你都知道吧?”林处长直截了当地说道。

袁琴这才心里才有点数了,开始见林处长这么严肃,还以为我是不是犯了啥大错呢,就说:“我知道,闻平对我讲过。”

见这情形,他只好对袁琴说了几句祝福之类的话,就叫她回去了。

袁琴在林处长跟前还是挺给我面子的,但是,回到招待所她就开始对我发飙了。

她一进门就把脸黑起,任我如何问,如何哄,就是一言不发。折腾了大半夜,最后我也急了:“你就是要杀人,也要把人叫醒嘛!你一句话不说,我咋知道哪儿错了,哪儿对不起你了?”

她这才终于开口说话:“你老实跟我说,你以前谈过几个?和她们都进展到哪一步?你要有半句假话,我明天就直接回去了。”

我心里暗暗一惊:林处长是咋回事啊?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他这不是明摆着想拆散我们吗?我跟他究竟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啊?

我装着轻描淡写地说道:“哦,我以为啥子事呢__我不是全都给你说过吗?”

“说过?你说过有人写信告你吗?”

我只好承认:“是的,小龙是给部队上写过信,但是,我确实跟她没有啥啊。”

“没有啥?没有啥人家为啥平白无故告你?”她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和袁琴虽然只见过几面、通过几十封信,但仍然建立了一定的感情,而且,我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不甘心就这样让林冰的几句话,就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给毁了。但是,又如何才能取得她的理解和谅解呢?对她说“那都是过去了的事了,你就别再计较了?”我自己都觉苍白无力,这样的事情,是说声不计较就可以不计较的吗?

说“主要是因为太爱你了,怕失去你所以才隐瞒实情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但这不就等于承认和小龙有过关系?她能接受吗?

就这样想到一条理由被自己否认了,再想到一条理由,又被自己否认了,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心里除了千遍万遍地诅咒林冰,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后悔:如果答应他们和小林,那不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我甚至后悔当初没与张惠春……

突然间,我想到了汪晋辉,他不是马上要从边防上下来吗?去找他们两口子给袁琴做做工作,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于是我打算先拖延一下,就说:“我咋晓得人家是咋想的?说不定她是因为我不同意跟她好,故意打击报复我呢?”

她没再接我的话,而是翻过身去面向墙壁不再理我了。

早上天一亮她就起来收拾她的东西,我知道凭我这笨嘴笨舌的样子是肯定留不住她的,就说:“一会儿一连的连长要下来,他们连的小车还要返回去,你实在要走我也不留你

,我给汪连长说,用他们的小车送你到哈州,我给你买好火车票,送你上车该行吧?”

她气狠狠地说道:“不要你送,我自己晓得走。”

我说:“你看嘛,我当着你爸爸妈妈的面把你接来,现在你却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出点啥事,我咋样向他们交待?你就是再恨我,我也要对你负责啊。”

她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暂时不会走了,连忙跑到卫生队找到万正勋:“哥们,快,求你帮个忙。”

“咋了?”他问。

“你去招待所陪一下小袁,我有点事要耽误一下。”

“啥球事情?你要去好久吗?”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给她闹了点不愉快,她生气了要回去。”

万正勋哦了一声就朝招待所方向走,我则去汪晋辉家里等着他下来。

林玉香一听处长对袁琴说的那些话,也一个劲地骂林冰不是东西,她平时还叫他是哥呢,骂完了又责备我:“看看,看看,看你平时那么老实__你们男人咋都这个样呐?”

一听见汪晋辉的北京212停在他们家门口的声音,我就赶忙跑出去拽住汪晋辉,一脸着急地告诉他:“班长,终于等到你下来了。”

“咋啦?出哈事啦?”他问。

“唉,一言难尽,班长,边走边说吧”我拖住他就往招待所走。

“哎,你等下,车上的东西还没拿下来呢”他被我拽得没办法脱身。

“等不急了,小袁要走”又扭过头对驾驶员说道:“师傅,麻烦你帮下忙,把你们连长的东西拿进去一下。”

林玉香随后也跟了出来。

两口子来到招待所只是一个劲地夸我:他们是看着我成长的,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我,闻平又聪明能干,又老实本分,领导又重视,将来又有前途……;夸完了我又夸她:又年轻又漂亮,找上闻平真是太有眼光了,小闻对别人都这么好,对你肯定错不了……夸得袁琴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加之我去找汪晋辉时候,她向万正勋求证小龙告我的事,万正勋干脆说他就没听说过这件事,她这才终于转怒为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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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之后,我仍然没有想通林处长为什么要那样做。按说,他应该明白他想了那么多办法逼我,都没有使我屈服,那么,即使袁琴在他的挑唆之下不和我结婚了,这样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纯粹是为了打击报复。虽然在汪晋辉两口子帮助之下度过了这次危机,但我们的婚姻仍然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许多人都认为林处长为人不错。下班时间,经常见到他和爱人一起牵着他们的女儿散步;后勤的干部不论是调走还是提升,只要是离开团里了的,他都会把后勤所有干部叫到家里,设宴为离开的人饯行;他当处长这些年,后勤工作虽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可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问题,其实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且,在经济上也从未听人说过他有什么问题。从这些方面看,他不仅懂生活、很有人情味,也是一个比较正直和有领导能力的人。

可是,偏偏他给我的感觉就十足象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或许,他老婆张惠春还在后面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我是永远也无法知晓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恨过谁,您说句公道话,他如此对我,可不可恨?该不该恨?

副处长老冯见林处长对我的婚事不闻不问,他把炊事班长叫到财务上当着我的面交待:“星期天杀头猪,再到街上买些鸡鸭鱼什么的,好好给闻助理办个十来桌”。

并叫我去街上买来请贴,他自己亲自写好以后安排人发出去,又请团长

做我的主婚人,政委做证婚人,汪晋辉则自荐当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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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把头发好好理一下着便服举行婚礼的。因为万正勋理发理得很好,我就去找他理,却不知这家伙出于什么心理,故意给我理了个怪模怪样的“汉奸头”。我一照镜子,当即气急败坏地追打他,嘴里恨恨地骂道:“你他妈的是嫉妒我老婆比你老婆漂亮还是咋的啊?你狗日小心点,等老子哪天去把你的妇联主任**了……”

万正勋一边跑一边大笑:“哈哈哈哈,你去啊,反正老子们种都播上喽,过不了多久就有小解放军喽,老子们才不怕呢。”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好身着军装用军帽将汉奸头盖住。

婚礼上,当汪晋辉要我们向来宾致意的时候,身为军人的我行了个鞠躬礼,帽子却在我弯腰时掉到地上,露出了难看的汉奸头,而袁琴则向大家正二八经地敬了个军礼,逗得满屋子参加婚礼的人哈哈大笑,正好又让负责照像的华刚拍下了那非常滑稽的一瞬间。

婚礼过后婚宴开始。我和袁琴与团长副团长、政委副政委、处长、副处长等人坐在一桌,团长政委提完祝酒词以后,我们便挨个敬酒,待敬到处长那里时,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桌了。

晚上,张世材、万正勋和龙世奎带着十几个平时相处很好的四川小老乡来闹洞房。张世材学着四川人说话的调腔说道:“你狗日的今晚不老实,小心老子把你打惨。”

我说:“你结婚的时候我可没有打你哈。”

他露出一脸的无赖相,说:“老子不管,老子就要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我说:“你他妈敢,小心你下次结婚老子不整死你。”

张世材露出满脸的幸福状,哈哈笑着说道:“下次?下次只有等下辈子喽。”

我只好任由他们摆布。

张世材让我们两个做了个“打靶”的动作,四连发电员小滕让我们学“猪八戒背媳妇”,其他小老乡还出了一些诸如“过独木桥”、“吃苹果”等花样百出的节目。因为没有什么特别难为情的,我与袁琴便都一一照做了。张世材手里拿了根树条子不时高高举起,但他也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并没有真正用力抽打。

原来师教导队的教员、现在的团军务参谋华刚带来个维吾尔族姑娘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他的“媳妇儿”,名叫阿依古丽,让大家直接称呼她古丽就行了。

古丽披着二十来根小辨子,高高的前额,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像是会说话,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小巧玲珑的鼻尖下是她那樱桃小嘴,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细牙。

华刚让古丽给大家跳个舞蹈,古丽为难地说道:“没有音乐怎么跳啊?”

我在军校时学会了吹口琴,可此时没带在身边。四处寻了下看见地上刚买的新脸盆,我便用洗脸盆当手鼓,一下下拍打洗脸盆的盆底,带头唱起《塔里木河》,闹洞房的一大帮子便一齐唱起来:“塔里木河呀,故乡的河,多少回你从我的梦中流过……”古丽随即合着节拍翩翩起舞,那腰肢,柔若无骨。

部队规定军官结婚可以休假一个星期,但是婚礼的第二天,林处长就让通信员来叫我去上班了,说是有急事要开会。新婚的喜悦一子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就在我结婚的当月,老连长郑远刚从师教导队调回团里任副参谋长;林处长荣升师后勤部副部长;冯副处长升为处长;老班长汪晋辉从一连调到司令部任副营职军务参谋;一连指导员姚虎调到后勤处任政治协理员;我的命令也下到了后勤处正式成为财务助理。因为没设股,实际上就等于是股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