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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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权了(上)

两天以后,我就在亢小明的带领下去团部报实力了注2。

想到赵副指导员一直对我很关照,我打算在县城里买点东西去酬谢他,亢小明却说:“你现在就把东西买好,一会儿打算怎么拿给他啊?难道给他提到办公室去?”

我一想,确实不太方便,就问:“那你说咋办好呢?”

“这还不好办?他的家属来了,等我们到后勤处借了钱和粮票,去粮食局装了车以后,你给他卸点清油、大米啥的不就行了?”

我说:“那拉回连去万一验收的时候发现不够数咋办?”

他嗨了一声说道:“你当副班长的时候是咋验收的你还不清楚?不就是走走过场嘛。”“反正我是为你着想,这样又不花你的钱,你又做了人情。不过,你要想向别人学习当个红管家那你就当吧。”

我便没再坚持。接着先去财务股,亢小明向财务股的股长、会计和出纳分别把我作了介绍以后,开了一张三千元的借据递给冯助理,冯助理接过借据一看,立马又扔了回来,虎起脸说道:“你们连的帐上钱都没有,还一次就借这么多?”

亢小明央求道:“冯助理,我们司务长刚上任,你就关照一下嘛,以后我们尽量计划着开支就是。”这冯助理才很不情愿的开了支票。

收好支票来到军需股,赵明钦一见我就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呵,小闻,这么快就毕业啦?”

我赶忙上前敬礼,然后握手,说道:“是的,副指导员,我们来借点粮票。”

“哦,要借多少?”

我不知道要借多少才合适,就看了看了亢小明,亢小明说:“借三千斤面米粉,一千斤大米,好装满一车。”

赵明钦开了票,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军用供给粮票拔付凭证》在上面签了字,他便打开保险柜取出来四张比一般粮票大一些的票据给我,说:“收好啊,这可是带钱的,直接就可以兑换成粮食。”

我答应道:“好,副指导员,那我们走了?”

他嗯了一声送我们出门,见亢小明稍走远了些,才小声对我说道:“中午去我家吃饭吧,叫你嫂子炒几个菜,我们喝几杯”。

我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他买点东西的,东西没有买,怎好空着手去他家吃饭?就说:“副指导员,我们先去装车吧,不给你添麻烦了。”

他很不高兴的地说道:“咋啦?提干啦,瞧不起我了是不是?”

我见他这样只好连声说道:“不是不是,主要是我啥也没有准备,挺不好意思的。”

“你看你个小闻,跟我你还客气啥?”

我只好说:“好的,一会就去。”

到下班的时候,我来到教导队后面的家属院,在他家的院子跟前叩了叩门环,赵明钦出来给我开门。看样子他早就回来等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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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吃饭,我问他:“副指导员,嫂子来了,我给你弄点大米和清油吧?”

他说:“我军需上这些东西多的是,啥也不缺。这样吧,你把这几张发票给我报了就是了”说着,从身上掏出几张发票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下,上面开的是罐头、调料等,我把发票放好,又按照发票上的金额把钱给了他,他把钱随便往衣兜里一抄,对我说道:“工作中脑子放灵活一点,别太死脑筋,是那几个人给点就给点,报点就报点,只要别整得太厉害,一般不会有啥事,搞好关系对你有好处,反

正你干了这一行,你就是没拿,别人也一样认为你拿了。”

我说:“副指导员,我刚下来,啥经验也没有,今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反正你有啥不懂的尽管来找我就是。”

吃过饭,我去薛宏那里找到亢小明,然后一起去粮食局装车。一路上,家属院的家属们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跟亢小明打招呼:“小亢,下来啦?走,到我家坐会吧?”

有的说:“小亢啊,吃饭没有?走,去我家我给你做拉条子。”

亢小明也停下来和她们说话,然后跟她们介绍我。看情形,他与这些家属已经很熟了。

过了家属院走到街上,他这才说道:“别看这些娘们儿对你挺热情,你要真的去了她们家,你才端着饭碗呢,她们就开口向你要清油,要大米,甚至连调料都要。”

我说:“那我不去,她们总没有机会找我要了吧?”

亢小明哼了一声,说:“不去?有的人叫你你可以不去,但是像赵明钦那样的人叫你,你不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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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粮食局装好车之后,他说:“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我问:“哪个?”

亢小明说:“他姓彭,叫彭勇亮,和姚司务长他们是同年兵,复员以后留在这里的。”

我又问他:“那他现在在干啥呢?”

他说:“他是个体户,在自己家门口开了间商店”“这人很不错,以后你多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来到彭勇亮家,亢小明简单作了介绍之后,就在老彭的商店里买了些木耳、调料之类的装到车上。

老彭热情地留我们吃晚饭,又去叫了个与他关系很好的年轻小伙来陪我和亢小明喝酒,喝到快十二点了,小伙见都喝得差不多就说要回去,老彭却硬缠着还要喝,在家门口拉扯了半天,结果,把小伙子一件新新的毛衣都扯烂了。

回到连里,负责监厨的副班长爬到车箱上随便看了看,就在所有发票上签了字,副连长见有验收人签字,便也爽快地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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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我发现连长很爱喝酒,经常在晚上熄灯以后,来司务处敲门找我要酒喝。

连长敲门还有点与众不同,别人是砰砰砰敲三下,而他则是“嗵”地一声推一下门,时间一长,只要他一推门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一进门他就问:“司务长,有没啥下酒的东西?来,我们整两杯!”

我原来以为他会记我的仇,但是,自从第一次一起喝过酒之后,慢慢地,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有了些变化。开始我以为连长属于那种很大度的人,但后来才真正搞明白,不管哪个当连长,如果既想把连队的后勤工作搞好,又方便自己吃点拿点,哪么,谁都离不开司务长的配合。

每次他来,我要么拿出几个鸡蛋放入茶壶,用茶壶煮鸡蛋下酒,要么就打开两瓶罐头。酒一般都是绿豆大曲或川曲。

几个与连长关系比较好的干部似乎能闻出司务处里传出的酒香味,一个个悄悄溜进来要么坐在我的**,要么干脆坐到桌子上。几个人就在司务处点起蜡烛,就着煮鸡蛋或罐头,你一杯我一盏地喝到微醉方才散去。有的时候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下酒,哪怕是一瓶生蘑菇罐头就着,也要喝下去一两瓶。

只要是没有连队干部来司务处,炊事班副班长龙世奎、

六班长赵爱成、八班长赵华平等几个老乡就都偷偷跑过来,与我和给养员亢小明“摆龙门阵”。我则拿出酒倒入暖瓶盖子里与他们小声地划拳。开始,这几家伙还按照规矩谁输了谁喝,过了几个晚上便改为谁赢了谁喝,到最后,干脆谁抢到谁喝!喝高兴了,就在司务处里小声地嬉笑打闹一番。

由于司务处有很好的防盗设施,平时只要将门窗关严,外面几乎就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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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就要复员了,连队干部也不怎么管他们,但是我却怕他们喝多了闹事,每次只允许他们喝一瓶最多不超过两瓶。有次他们从我这里喝了以后还余兴未尽,又另外找地方接着喝,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买来的酒。

正好又遇到连里晚点名,到处找人就是找不着,最后全连出动才在菜窖里找到他们。

即便是每晚一瓶,一个月下来也是几十瓶,连长似乎有所察觉,但他却没有表露出什么。

为了方便他来我这里喝酒,我就从库房里搬了一件红烧鸡肉罐头放在司务处。连长还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和老乡们吃着方便,他假装不在意地来司务处查看了两次,见罐头一瓶未少,这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司务长这人并不馋嘴嘛。”

从此,我对他就多留了个心眼,老乡们再来,我也不拿酒了,改用炊事班剩下的米饭做成的醪糟招待他们。

这天晚上连长又来了:“司务长,能找点东西解解馋不?好几天没闻到肉味了。”这个月来的工作组比较多,上次和亢小明一起去八里庄买来的猪肉没到月底就吃完了,连队养的猪又太小,不能杀,就只好坚持几天等到月底报实力的时候,再一并去采购。

我打开库房东翻西找从一个纸箱子里找到一只猪心,然后把猪心放入炉子上的水桶里。才煮了一会儿连长就等不及了,从身上掏出把匕首,戳起猪心削成片,只削了薄薄一层里面的血水就流了出来,他复又将猪心丢入水桶里。

我找出点盐,又拿出一瓶绿豆大曲倒进刷牙缸里。和连长、亢小明一起就用手拈起猪心片沾点盐放入嘴里,接着再抿一口绿豆大曲。猪心在水桶里煮一会儿又捞起削一层,再煮一会儿再捞起削一层,等到猪心完全煮熟的时候,也削得只剩下桃核那么大一点了。

不知不觉三个人就喝完了一瓶,他有点高兴了,问我:“你还没有入党,咋不写入党申请书呢?”

入党的事我早就想过,只是觉得至少得干出点成绩来,才好向组织上提出申请,就说:“我还不知道够不够条件呢。”

他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党员,每次开支委会研究连队后勤方面的问题都很不方便。”

于是我问道:“那我明天就写份申请?”

他说:“早就该写了,我让电台台长和机要参谋给你当介绍人。”

连长走后,亢小明有点嫉妒地说道:“我辛辛苦苦干了快三年了,写了几次申请都没有入成,你看你,才下来几天啊,连长还主动找你。”

“他妈的,当官就是不一样”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说:“你今年就不走了嘛,再干一年入了党再走?”

他说:“别说再干一年不一定入得了,就是能入又有啥用?入了党还不是照样回去修地球?我又不能像你那样考军校,又不能转志愿兵。”

我心说,你虽然没有入党,估计也捞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