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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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战地宣传

蜡版和蜡纸名字听起来只是一字之差,可实际上显然不是一回事,赵子峒和童涵冬几个人融了一盆蜡烛,沾了满手,可依然不不得要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兵士来报,提刑司的干办官黄安卓回来了。赵子峒和童涵冬对望一眼,只怕又是来催自己去汝州的吧。

见赵子峒带人迎出营门来,黄安卓叉手道:“赵二郎别来无恙?在下幸不辱命。”

赵子峒忙上前行礼:“多谢黄相公了,此处不好说话,请到里面坐,在下已排了酒席,给黄相公洗洗风尘。”

黄安卓道声叨扰,赵子峒见他如此客气,倒有受宠若惊的感觉。黄安卓心中苦笑,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敌压境,不是以前他这样的文官可以随便摆威风的时候了,现在有兵就是草头王,赵子峒也是有千把手下的,算是小有实力,自己倒成了无用的人了。

进了大帐,黄安卓见桌子上一盆蜡油,奇怪地问:“二郎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子峒苦笑道:“我听说朝廷殿试宣榜用一种蜡版,印制文字甚是快捷,便想学学,谁知却不得要领。”

黄安卓笑道:“朝廷宣榜确实有时候用蜡版,只是这样快是快了,却经常出纰漏,也是有利有弊。二郎没听过状元毕斩第二人赵谂的故事?”

赵子峒道:“这倒没听过,还请黄相公解惑。”

原来绍圣年间,有一届科举状元名为毕渐,第二名为赵谂,榜文用蜡榜印刷,渐字的三点水印丢了,读榜的人又凶恶,一句“状元毕斩第二名赵谂”震惊世人,更离谱的是这个赵谂后来还因为谋反真被斩了,所以蜡版印刷虽然便捷却不常用。

赵子峒听了之后也觉得这事太过离奇了些,可朝廷也过于随便,这么重要的文件也没得力的人校对,后世的重要报纸哪个不是一校再校,哪会出这样低级的错误。

黄安卓上前摸了摸盆中的蜡油说:“二郎要制蜡版做什么用?制法我倒是记得,你这里没用松香,是制不成的,蜡最好用蜂蜡。”

赵子峒恍然道:“原来要掺入松香,倒是我想岔了,以为只要用蜡油就好了,想来也是,这蜡太软,如何制得了版,这事还要拜托黄相公。我是想用蜡版印份军报,如今军中人心浮动,只好动脑筋安抚人心罢了。”

黄安卓沉吟了一会说:“不瞒二郎,我这次是奉了提刑相公的钧旨,着你带人火速到城里协助守城。如今中原沦陷,汝州正当要冲,必不能幸免,我听说金酋尼楚赫已经整顿人马,不日就要攻到汝州来,还望二郎以大局为重。”

赵子峒苦笑道:“这些黄相公不说我也知道,只是我手下只有几百乡兵,没经过什么阵仗,现在就已经人心惶惶了,就算进了城,只怕也只能添乱,还是在城外再整训一番的好。”

黄安卓见赵子峒拒绝,也不好多说,现在手里有人才是实力的象征,便耐心地教赵子峒等人制蜡版,慢慢总要把他劝进城里去。

加了松香,换了蜂蜡,慢慢把版制成了,试印了几张,可惜用的是水墨,字迹总是有些模糊。赵子峒是后世来的人,印刷用油墨是常识,当下叫了人来,把墨在菜油里细细研磨,按不同比例试制了几次,就制出了效果比较理想的油墨。

一切就绪,赵子峒对黄安卓道:“现在金人势大,军中人心不稳,有人要战,有人要逃,纷纷扰扰军心涣散,黄相公一手绵绣文章,不如就动一动笔,写一篇鼓舞人心士气的文字我着人印了发到军中,也好稳定军心。”

黄安卓是苦读的进士出身,对自己的文才很是自负,当下也不推辞,提笔伏案,没多久一篇骈四骊六的雄文就写了出来,气势极是雄壮,满纸可见一腔报国的热血。

赵子峒谢过黄安卓,吩咐人带他先下去歇息,手里拿着他的文章皱起了眉头。童涵冬上前道:“黄相公不愧是正榜进士出身,这一篇文章气势雄壮,典故也用得得当,读起来大涨气势。”

赵子峒不答话,把文章交给旁边的李彪:“你看看写得如何?”

李彪挠了挠头:“二郎不要拿我这个粗人开心,我字都不认得几个,如何看出好坏来?”

赵子峒又对林涛道:“你是读过书的,读给李彪听听。”

林涛苦笑:“这字我是认得,可合到一起我只能知道个大概意思,二郎不要难为我们了。”

赵子峒道:“这文章是要给兵士看的,可连你们都读不懂,那有什么用?”

林涛道:“这只能看二郎的了,我只是粗识几个字,这种事情可帮不上忙。”

赵子峒低着头想了一会,对童涵冬说:“这事还是你去做吧,军中识字的人也不少,你多找些人手,弄几篇象样的文章出来,让军中人心齐了再说。”

童涵冬面露难色:“黄相公是如何才情,才能写出这样的好文来,我哪能做得了这些事?先生还是去求黄相公吧,不要误了大事。”

赵子峒沉下心来,对童涵冬细细解释:“我们给兵士看的文字,只是要让他们人心安定,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又不是要去赶考。写得文章要尽量通俗易懂,说的话要是大家身边喜闻乐道的,讲的事要是每个人身边都会发生的故事,这才有用。文字尽量浅显,不要骈四骊六,少用典故,就像熟悉的人聚在一起聊天一样,这就好了。”

童涵冬想了一会说:“这我倒可以试试,只是要写些什么才好?”

赵子峒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可以到军中去跟兵士聊天,听他们怎么说,问他们自金兵入侵以来发生了什么事,这有多少故事?把这些听回来,你再整理整理,不就成了一篇文章?附近还有许多因为金兵入侵逃难过来的,他们更是不知有多少故事,哪里用自己编。”

李彪在一边呵呵笑道:“二郎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明白了,这故事就像说三分一样,拿些真事揉在一起就吸引人了。说起这个,前两天我新听了一段说话,是把宣和年京东大盗宋江的故事敷衍出来,很是吸引人。”

赵子峒听了脸露微笑,这是后世《水浒传》的由来了,这样一部书不知有多少说书先生掺合在里面,才终于成了一部传世巨著。心中一动,问李彪:“那说话的还在吗?”

李彪道:“那人天天在镇上的茶馆里摆摊,二郎也喜欢听?改天我把他请来给二郎说上一段。”

赵子峒道:“我现在哪有那份心情。这说话的最善于讲故事,由他们来写这些文字是最合适不过了,你明天就把那

人请到军中来,若是做得好,也不会亏待了他。”

童涵冬出去找了几个读过书的,一起到军中收集故事去了,倒是蛮像后世的战地记者,赵子峒亲自去安排酒宴给黄安卓接风。黄安卓到底是上面来的人,多花些心思总没坏处,一句话就可能帮自己的大忙。

安排好了酒宴,赵子峒正和黄安卓在大帐里聊着闲天,童涵冬带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礼后对赵子峒说:“我找到了一个好故事,请先生和黄相公参详参详。”

赵子峒看那汉子满脸风霜,看起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风雨,在自己和黄安卓面前显得有些拘谨,对童涵冬道:“你慢慢说。”

童涵冬回身把那汉子拉到前面来:“这是谭大郎,原是河东太原府人士,一路流落到这里,前些天才加入军中,具体和还是由他自己来说吧。”

谭大郎向赵子峒和黄安卓行过礼道:“小的谭大郎,见过两位相公。”

赵子峒隐隐猜到童涵冬所说的故事应是谭大郎的经历,对他点了点头说:“你见过金人?”

谭太郎道:“小的见过几次,与金人之仇不共戴天。”

“你仔细说给我们听听。”赵子峒见黄安卓满脸疑惑,对他说:“现在军中的人大多没见过金人,只是道听途说,反倒是自己吓自己。找这些真正跟金人交过手的来把自己的经历说给大家,也好稳定军心。”

黄安卓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知赵子峒要干什么,可也不好说什么,点头示意谭大郎继续。

谭大郎定了定心神,低声道:“小的原是河东太原府人士,祖上颇能积蓄,传到小的这一代上,也薄有家产,娶了一房妻子,育有一儿一女,倒也过得逍遥。直到金兵入寇,把家产烧成一片白地,还好小的命大,带了妻儿逃了出来……”

谭大郎开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沧桑的感觉。他带了妻儿一路南逃,一直逃到泽州暂时安顿下来,依靠夫妻打零口勉强糊口。没过多久,金兵再次南下,他的妻子和女儿死于乱军之中。说到这里,谭大郎的眼角已开始湿润,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可以想见他与妻子感情极深。经此变故,谭大郎带了幼子加入了活跃在河东的红巾军,红巾军以红巾裹头,因宋为火德,以示不忘宋室,每做战,以一白布书一“怨”字为旗帜,与金军在大山间纠缠。说到那些战斗,谭大郎的情绪激动起来,旁边听的人也渐渐进入角色。与金兵战了一年多,谭大郎的儿子也死于军中,说到此时他已没有多少悲痛,只是有一股激昂的战意。可惜朝廷迟迟没有战争的决心,金兵腾出手来,很多红巾军被剿灭了。谭大郎失了依靠,只好南下过了黄河,又加入过几次抗金队伍,但都没有成大事。说到这里,谭大郎慷慨激昂,一种不屈和战意弥漫在他身上。

赵子峒两世为人,性格也天生沉稳,听到这里也不禁一阵热血上涌,只恨不得立马上战场与金人真刀真枪地搏杀一回。

“人才啊!”赵子峒心中惊叹,这是天生的演说家,不管这个谭大郎在战阵上的本事如何,就凭这一番见真性情鼓舞人心的话,那就千金不换了。一定要安排他在军做巡回演讲,这比多少动员都有用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