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灵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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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泉术士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颂歌的道人高声唱喝,两个小道士尾随其后,金色的纸钱漫天飞舞,刺目的阳光透过白纱射在黄嘉瑜的眼上,直映得他双目发红,眼泪顺着腮边缓缓流下。



    在黄嘉瑜的身旁蜷缩着另一个小女孩,她小脸惨白,嘴唇微微有些发紫,半跪半趴在黄嘉瑜的腿上。



    “唉,老夫人这一死,可怜这俩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嘘,小声一点,如果被白管家听到,咱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不远处两个黄府的下人在小声说着,但见一个中年文士陪同一位身穿素服的少妇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个人立即不敢再做声,低着头慢慢向后退去。



    白管家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两个下人,那两人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再动。



    这少妇见这院中一片素白,而白兴元请来的道士在那里直直的转圈,她一皱眉头,冲那颂歌的道人喊道:



    “还要多久完事,这又唱又跳的都一上午了。”



    颂歌道人嘴上没停,心中暗想,“这妇人好生无礼,要知道,这大户人家有人去世,做法事都要三天三夜,他们家说要加急,但这才刚两个时辰,就过来大呼小叫的。”



    那少妇见道人没理自己,便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中年文士轻轻一拦,



    “夫人,何必与道长为难,可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说着,冲她使了个眼色,轻轻将自己的右臂扶在那妇人的腰间,转身向内院走去,黄刘氏本也不想管这破事,只不过听这边又唱又跳的甚是心烦,不过她还是随着管家转身离开,路过黄嘉瑜兄妹的身边时,见黄嘉瑜跪在那里流泪,刚好心中有气无处发,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黄嘉瑜的后背之上,嘴里还小声骂道:



    “小崽子,自己亲爹亲娘死时,也没见你哭的这般伤心。”



    黄嘉瑜毫无准备,一脚被踹得向前滚了两圈,一头磕在装乘祖母的棺椁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头上的白纱,而他又饿又困,加上这一撞,就昏死了过去。



    一旁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向哥哥。



    那妇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脚竟有如此大力,一时也呆了,这突然的变故,使颂歌的道人也愣住了,嘴里也不叨念了,怔怔的盯着那妇人。



    中年文士没料到身边的夫人会突然给黄嘉瑜一脚,他急忙来到黄嘉瑜的身旁查看,见黄嘉瑜只是昏了过去,便长舒一口气,一把抓过一旁的小女孩,将她提到半空,也不理她一直在挣扎哭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夫人回去休息,如果闪了夫人的脚,要这小子好看。”



    中年文士冲一旁跪着的两个丫鬟喊道,那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站起过来扶那妇人,黄刘氏此时也反应过来,



    “这小崽子,跪在这里挡道,今天晚上谁也不许给他饭吃。”



    说完,就转身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道长受惊了,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完事,毕竟老太太的尸身老停在院内也不是办法,请尽快完事,也好早些入土为安。”



    颂歌道人心中暗自骂这两人好生无理,但嘴上却说道:



    “白管家,这该唱的,该跳的都已完事,只要再诵两遍经文,就可以请老夫人下葬。最多还有两个时辰。”



    白管家抬头望了望天,



    “好吧,道长,千万不可拖过今夜,晚些一定要将这棺椁移出府去。”



    颂歌道人连声称是,白管家挥手叫过不远处的两个下人,将还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小女孩交了过去,伸手一指地上的黄嘉瑜,



    “把他们先抬离这里,不要阻碍道长诵经。”



    说完,白管家急忙冲夫人的院子追去,而两个下人将黄嘉瑜兄妹抬离这东院,颂歌道人则继续诵经。



    



    入夜后,黄嘉瑜慢慢恢复了知觉,脑袋嗡嗡的响,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草席之上,妹妹正趴在边上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她见哥哥睁开了眼睛,小脸上露出了笑容。



    黄嘉瑜想要坐起来,一用力就觉得自己头晕的更厉害,只好作罢。



    “羽织,扶哥哥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羽织过来扶哥哥坐起来,



    “哥哥我怕!我也不知这里是哪?我想回祖母那里。”



    “祖母已经死了,我们回不去了。”



    黄嘉瑜慢慢的坐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在一个门房之中,屋中堆满了杂物,房后就是府内的马棚,所以屋内充满了臭味。



    黄嘉瑜心中明白,祖母一死,自己和妹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祖母还没有下葬,他们就开始这样对待自己兄妹,两人从祖母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黄羽织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嘉瑜将妹妹搂在怀里,安慰着妹妹,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睡了过去。



    



    “咣~~咣~~咣!!”



    随着巡夜人的锣声响过,夜已经到了三更天,一个黑影从墙外一纵而过,路上没有过多停留,直奔东院而去。



    此时颂歌的道人早已离开,而黄老夫人的棺椁也已经被人抬到后山安葬,夜行人似乎轻车熟路,在东院的几个房间里逐屋搜查,但整个东院早已人去楼空,夜行人找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向外院纵去。



    “呜呜!”



    外院厢房旁,府中的家丁吴三正在方便,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吓得呜呜直叫。



    “不要说话,再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在吴三身后响起,吴三不敢在挣扎出声,身后之人小声问道:



    “嘉瑜少爷和羽织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老实回答,否则…”



    说完,来人慢慢松开捂住吴三嘴的手。



    “小人真的不知,我来府中才三天,从未见过什么少爷,小姐。”



    “既然你不说实话,休怪老朽心狠手辣!”



    “啊!是曹管家吗?小人不知是您回来了,少爷他们没事,在门房……”



    吴三从声音中听出来人正是原来东院的老管家曹无用,但话还没有说完,被曹无用在脖子后面一敲,立刻昏死过去。



    曹无用得知少爷,小姐无事,放下心来,但他此时不敢相信别人,将这人打晕,飞身奔门房而去。



    



    黄府西院灯火通明,一点看不出家里刚刚有人过世,主房卧室中,黄夫人一改白天的一身素服,打扮的花枝招展,而白管家此时喝的满脸通红,他一只手搂着黄夫人的细腰,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大腿,一点也不在意屋内还有两个小丫鬟,俨然自己就是这黄府的主人一般。



    “元哥,怎么还留着那两个小畜生,要不就赶走,要不就除了他们,我实再是不想看到他们。”



    “诶,千万不可,据我所知,黄云升还有个哥哥在外面,听说武功不错,老太太这一死,曹无用那老家伙就消失了,多半是出去给那人报信去了,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抓回来。”



    白兴元说到这里,酒已经醒了一大半,放开怀中的黄夫人,继续说道:



    “如果人没有抓回来,这两个孩子就还有用,我已把他二人安排到门房去住,当个下人做事,也无妨。另外,我已经给我师兄传去书信,到时如有人来寻仇,我们也好有个帮手。”



    黄夫人身子一转,又坐到白兴元的腿上,撒娇道:



    “人家就是不愿看到那两个小畜生,你不是说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吗?怎么不敢杀了他们两个?”



    “哼,虽说当年黄云升是在外面被仇家所伤,但命不致死,如果不是我,他怎会那么快……”



    说到这里,白兴元突然停嘴,眼睛一转,然后小声说:



    “好了,我已经有了安排,保证夫人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



    说完一摆手,两个小丫鬟就从屋里退了出去,白兴元将黄夫人从腿上抱起来。



    “冤家,过了今夜,你就是白夫人了,哈哈哈!”



    “讨厌!”



    



    天刚朦朦亮,有人发现倒在院子中的吴三,马上报告给黄夫人知道,白兴元穿好衣服叫人将吴三带来询问,不过吴三只说昨夜起来方便,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打晕,将自己与曹无用之间的对话略过未提,白兴元注视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就把他打发走了。



    “报!”



    吴三刚离开,另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门房中的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白兴元一听,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内屋里的黄刘氏也赶紧走了出来,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感觉事情大有蹊跷。



    白兴元马上召集人手,准备出府去找,刚刚走到门口,从外面走进来两人,当先一人是府中的一个武师,头一天就被派出去抓曹无用了,他身后之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一身白衣,白裤,腰中挂着兵器,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白兴元一见此人,立刻放下心来,笑着迎了上去。



    “师兄来的好快,小弟正要出府,等小弟回来再为师兄接风。”



    对面来人正是白兴元的师兄,招魂剑客张斌,他也微笑着说:



    “师弟出去可是寻人?”



    “哦!听师兄的意思,好像是在来此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人吗?”



    “哈哈哈,不错,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孩童。”



    白兴元一听,急忙问道:



    “那他们人呢?在什么方向,还不赶紧去追。”



    “哈哈,不忙,那老者中了我一掌,领着两个孩子跑不远,我估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疝气攻心,无法行动了。”



    白兴元深知师兄的武功高强,特别是这催心掌更是了得,虽然心中还是很急,但还是转身让师兄先进府中休息,自己又偷偷叫回来的武师带人出去找寻。



    



    曹无用刚刚中了一掌,强行运气将伤势稳住,一手托着一个孩子,向树林深处逃去,刚进树林时就觉得里面阴气渗人,越往深处阴气越重,只跑了几里路,曹无用就感觉一口气倒不上来,一头栽倒在地。



    黄嘉瑜和妹妹两人被甩了出去,向前翻滚了几圈,幸好后面并无人追来,黄嘉瑜扶起妹妹,赶紧跑到曹无用身边查看,只见老管家双眼紧闭,脸色煞白,试探了一下鼻息,人还活着,但气息十分虚弱。



    黄嘉瑜和妹妹两人一起向树林深处拖着曹无用,但两人年龄太小,再加上一直未吃饭,所以出了一身虚汗,也没有拖动多远。此时天已大亮,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众多脚步声,看来是黄府中的家丁追来了,黄嘉瑜想了一下,将曹无用拖到一颗树后,用树枝遮盖,又看到不远处有个树洞,他让妹妹藏在里面,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然后自己又向前跑去。



    大概又跑了三四里路,黄嘉瑜实在跑不动了,一下站不住,向前一扑,就趴倒在地上,不一会儿,身后就有人追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随着叫喊声,呼的一下五六个黄府的武师将黄嘉瑜围在中央。



    “怎么只有哥哥在?妹妹呢?”



    “不管了,先抓住一个是一个。”



    众武师七嘴八舌的说着,有一人过来将黄嘉瑜抓起来,而黄嘉瑜一点力气也没有,就任由他摆布。



    “快说,那老家伙和你妹妹在什么地方?不说的话,有你受的。”



    武师中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脸汉子恶狠狠地威胁黄嘉瑜,他见黄嘉瑜不声响,伸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老五,白爷说了,要活的,你这没轻没重的,别把人给打死了。”



    另一个稍稍年长一点的武师冲那个被唤做老五的武师说道,而那老五双目一瞪,



    “哼,老子就打他了,你能怎样?”



    说着,他又狠狠的打了黄嘉瑜一巴掌,抽的黄嘉瑜眼冒金星,嘴角也渗出血来。



    “你”



    另一个武师似乎有些动气,腾的一下串了过来,老五顺手将黄嘉瑜扔到地上,准备迎上去,另外几人纷纷过来挡在中间,避免他们二人真的起了冲突。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黄衣的老者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手里拿着拐杖,身后背着一个装草药的竹筐,看上去是一个上山采药的老药师。



    几个武师都十分警觉,发现有人立刻都将兵器提起,为首一人冲老者喊道:



    “喂,老头,别再往前走了,哎,说你呢!”



    那老者似乎没有听到,还是继续向前走,虽然看上去老人走的颤颤巍巍,手上还拄着拐,但似乎走的不慢,不一会儿,就走到近前。



    “哎呀,看来这老头有问题。”



    被唤做老五的人喊道,另外几人也看出问题,于是就将老者围在中央。而这老头似乎刚刚发现这些人,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黄嘉瑜并不识的这老人是谁,他见黄府的这些人要对老者下手,使出浑身力气向起一跃,并用力向左边一人撞去,嘴中喊道:



    “老人家快跑。”



    话音刚落,黄嘉瑜的脑袋被人用刀把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黄嘉瑜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树林里,不同的是,自己躺在一颗树下,就是之前他藏曹无用的地方。此时树林中,阴风四起,树枝乱舞,树叶纷飞,黄嘉瑜感觉自己四肢冰凉,阵阵寒气从四面吹来,再加上腹中饥饿难耐,他想起身查看,发觉自己动不了。



    过了一小会儿,外部寒气依旧,但黄嘉瑜觉得自己体内竟有一股气流向上流动,顿时感觉周身热气散发,手脚也可正常行动。



    当他起身查看时,发现曹无用已不在这里,而黄羽织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招呼了两声,妹妹没有一点反应,一个老头从树后转了出来,正是刚刚路过的那个老者。



    那老者见到黄嘉瑜醒了,先是一愣,后见黄嘉瑜行动自如,还能叫出声来,更是奇怪。他身形一晃,未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就已来到了黄嘉瑜的身前。



    黄嘉瑜本想过去看看妹妹,但见眼前的这个老者形如鬼魅一般,他立即明白这老人定是一位隐世高人,是他救了自己,他急忙起身跪下,轻声说道: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这老者看年龄怎么也有九十岁上下,脸上皱纹堆叠,黄眉白须,他冷着脸问:



    “你不怕我吗?”



    “老人家救我兄妹性命,我为何要怕!”



    “哼哼,老朽走我的黄泉路,那几个不开眼的非要挡我,那就算他们倒霉,我不是有意想救你,此时你怕不怕我了杀你?”



    说着,老者右手轻轻一挥,一股阴风拂出,右方一颗大树上印出一个掌印,而树上的树叶纷纷掉落,接着他将掌对准了黄嘉瑜。黄嘉瑜好生奇怪,他坦然的说道:



    “老人家既然救我,哪有再杀我的道理,不然你为何要救我,让他们杀了我,你再杀他们不是更省事。”



    黄眉老者一时竟被说的无语,但他想了一下又说:



    “老朽今日送赴黄泉的人数已经够多,所以留你明天再杀。”



    “呵呵,哪有人每天都要杀人,还规定数量,难道现在有仇家找你报仇,你也不杀吗?”



    黄眉老者眯着眼睛,冷冷说道:



    “老朽一生杀人无数,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怎会有仇家来找我报仇。”



    黄嘉瑜此时心中已知这老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此时想逃又逃不掉,况且曹无用不见踪影,妹妹也没有反应,他心中害怕,但嘴上却不服软:



    “哼,我看也不见得,刚刚来抓我的人中已经有人回去报信,晚些时候就有人来寻你,我看你到时杀还是不杀。”



    说完,黄嘉瑜将眼睛闭上,不再搭理黄眉老者,而这老者心中自然不信,这片树林只要有人踏入,他就知道,没有他的允许,谁也无法活着离开,但他倒是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孩子,当然也从来没有规定每天杀人数量这回事,他见黄嘉瑜将眼睛闭上不理自己,暗自好笑,只见他轻轻一挥左手,黄羽织被定住的穴道就解开了,发出“啊”的一声。



    黄嘉瑜听到妹妹的声音,赶紧睁开眼睛,只见妹妹倒在地上呻吟,而那黄眉老者早已不见踪影。



    



    吃过午饭,白兴元见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就来找师兄商谈,一进师兄的房间,见张斌正准备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门前去寻找。



    白兴元拳脚功夫一般,不过这轻功到还不赖,两个人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先前张斌与曹无用他们遭遇的地方,当时受伤了的曹无用就带着两个孩子逃进这路边的树林中。



    两人刚一踏进树林,张斌就发觉不对,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虽说他闯荡江湖二十年,期间也遇到了各种困境,但却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感觉。不仅张斌,白兴元也感到了异样,他感觉这树林里阴风阵阵,身上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白兴元一拉师兄,两个人从树林里串了出来,



    “师兄,我想不用再找了,中了师兄的催心掌,不可能还活着,另外两个小孩跑就跑了,这样也免了日后见了心烦。”



    张斌从树林中出来后,神情又恢复了自然,他心中不知这树林里到底有什么,但既然师弟这么说了,自己当然也没有异议,于是两人又急忙返回黄府,而那几个家中的家丁却一直未见踪影。



    



    黄嘉瑜兄妹又抱在了一起,妹妹哭了好一会儿,黄嘉瑜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曹爷爷去了哪里?



    黄羽织说自己刚一钻进树洞,就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直到刚刚醒来。



    黄嘉瑜略一思索,他拉着妹妹向自己刚刚跑的方向走去,此时树林里一片寂静,刚才还阴风四起,树叶翻飞,现在一点风也没有。



    走了大概五六里路,黄嘉瑜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被抓的地方,他本想着那些人如果被那黄眉老者杀了,身上没准带着食物,他和妹妹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吃些东西也好跑的更远些。



    又走了两里路,前方有一片空地,隐约能看到有一座草房,黄嘉瑜和妹妹悄悄走近些,他让妹妹藏在草丛中,自己慢慢向草房爬去。



    黄嘉瑜贴近草房,在外面偷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儿,似乎里面并没有人,于是,黄嘉瑜大着胆子偷偷摸进房子,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储物室,他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总算在一个铜盆里找到半个熟土豆,这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黄嘉瑜拿着半个土豆刚想离开,储物室里传来了一些声响,他迟疑了一下,好奇到底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于是,黄嘉瑜悄悄接近房门,推开后往里一看,什么都没有,他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响声又出现了,而且就在这个屋子里,他屏住呼吸,四周找寻,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大着胆子慢慢走进去,看到一物,一下子被吓得跌倒在地。



    原来在储物室的一个箱子边放着一个花盆,花盆里并没有花,而是种着一个人头,是一个老太太的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十分渗人,刚巧黄嘉瑜发现看到的时候,那老太太也睁着眼睛在看他,这下可把黄嘉瑜吓惨了,他连滚带爬的逃出草房,后面传来老太太凄惨的笑声。



    黄嘉瑜跑回妹妹身边,吓得阵阵发抖,凄惨的笑声迟迟无法在脑中散去,他拉着妹妹一路狂奔,一直到妹妹叫着实在跑不动了才敢停下,妹妹问他怎么了,他不敢回答,将半个土豆递给妹妹,



    “别问了,你把这个吃了吧!”



    



    黄云升早年间,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号,中年娶妻后便隐居到三平镇下的村落之中,但过了五年,原配黄刘氏也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于是黄云升就娶了府中一个下人的女儿岑氏为妾。



    过了一年,岑氏就为黄云升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黄嘉瑜,又过了两年,又为黄云升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黄羽织。



    本来母平子贵,黄嘉瑜的生母岑氏得到了黄云升和黄老夫人的宠爱,这也就引起了其他人特别是原配黄刘氏的妒忌。到黄嘉瑜六岁之时,黄云升外出被仇家所伤,一回到家就卧床不起,而原配黄刘氏就掌握了家中的大权,黄嘉瑜和黄羽织一直是祖母照顾生活在东院,而岑氏自然就成为了黄刘氏泄愤报复的目标,她先找人将岑氏的手脚砍断,后又将她挖眼,割舌,将之装入一个花盆之中,制成了一个人彘,最后经过一个月的折磨,岑氏才咽了气。



    而将岑氏制成人彘后,一次黄嘉瑜过来玩,碰巧撞见了,吓得回去病了好久,差点就活不过来。所以,今天黄嘉瑜看到草屋中的老太太时,他又被吓得不轻。



    “咦,哥哥你看,这不是刚刚那个草房吗?”



    这下黄嘉瑜又被惊住了,自己带着妹妹一路向前跑,确定没有转弯,怎么可能又回到这里,莫非撞见鬼了。



    而妹妹说完,竟自己向草房的方向走去,黄嘉瑜哆哆嗦嗦的往回拉妹妹,可妹妹竟不肯回头,有几只乌鸦从上方飞过,发出“嘎,嘎,嘎”的声音,而四周突然又刮起了阴风,草房的门被风刮得开开关关。



    



    “老朽已经放你们离去,为何又找来这里。”



    黄眉老者的声音在黄嘉瑜的身后传来,只吓得黄嘉瑜一下瘫倒在地,他胆子再大,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怎受得了这样的惊吓,一时间,小脸煞白,惊恐的望着已来到身前的黄眉老者。



    “还以为你不会害怕,怎么吓成这样?”



    老者的话语稍稍缓和了一些,并不像之前那样冰冷。



    黄嘉瑜用手指向前方的草房,断断续续的说:



    “那..里..有有有.鬼。”



    黄眉老者一皱眉头,似乎是问他又是肯定他。



    “你进去了?”



    “那人还活着是吗?”



    黄嘉瑜现在稍微镇静了下来,他之前看到母亲被人制作成人彘,所以他想确认是生是死。



    “这重要吗?我劝你带着你妹妹快离开这里吧!一但走上这黄泉路,就无法回头了。”



    黄眉老者说完后似乎略有所思,黄嘉瑜的腿还是不停的哆嗦,他抬起头望着老人,



    “走,往哪里走,有家不能回,不如等到明天,给你凑个人数。”



    老者低头看着黄嘉瑜,心里知道他这话是何含义,轻轻叹了一口气,左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拍,黄嘉瑜就沉沉昏去。



    等黄嘉瑜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缕阳光照在床头,甚是温暖,屋子中飘散着阵阵清香,使人身心舒展,他起身来到窗前,看到妹妹正和一个老者在外面的空地上聊天。



    那老者早已发现黄嘉瑜醒来,但并未做声,黄嘉瑜感觉自己身上此时有了些许力气,他慢慢推开房门,发现自己就在草房之中,对面就是储物室。



    “哥哥,你醒了!”



    黄羽织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黄眉老者也走了进来,



    “那个人没有死对吗?我听到她笑了。”



    黄嘉瑜看着黄眉老者问道,见老者并未回答,他接着说:



    “那人与你有何仇怨,你恨她,杀了她就是,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并不是我将她造成这样的,将她害成这样的人我已经杀了。”



    黄眉老者平静的回答。



    这下黄嘉瑜很诧异,他不知该说什么好,黄羽织在一旁看看哥哥,又看看黄眉老者,



    “你们在说什么?哥哥,刚才我看到曹爷爷了,他就躺在后院。”



    说着,黄羽织指向草房后面,黄嘉瑜这才发现,草房后面还有一块空地,曹无用就平躺在空地中的一块凉席之上。



    



    “这人活不了多久了!黄泉路上总是有不少人要走的!”



    黄眉老者见黄氏兄妹跪在曹无用身前哭泣,冷冷的说道。



    黄嘉瑜听老者这样讲,想了一想,赶紧转跪到老者面前,



    “老人家一定知道方法救曹爷爷,求老人家救救他。”



    那老者似乎没有料到这般情形,而黄羽织见哥哥跪下求救,她也爬过来跪下。老人微微眯起眼睛,阴声说道:



    “已经上了黄泉路,怎能随便救回。”



    但见黄嘉瑜兄妹还是跪地不起,接着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把人从黄泉路上带回,就一定要再送去一人,你们谁愿意替他去死?”



    黄嘉瑜听了,抬头望着老者,而黄羽织一听,吓得哭了起来。黄嘉瑜心中暗想:“如果曹管家死了,自己和妹妹两人如何能活的下去,但如果自己替他死了,最少他还能照顾妹妹活下去。”



    于是他对老者说:



    “老人家,只要你能救活曹爷爷,我愿替他去死!”



    老者听了,心中很是感慨,他平生杀人救人无数,但从来就没有人肯为救别人而牺牲自己,亲人朋友尚且如此,明明这将死的老者只是这孩子的仆人,这孩子竟肯为了救他,而替他去死。



    “好,你可不要后悔!”



    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黄嘉瑜一点都没有犹豫的说道:



    “放心,只要能救活曹爷爷,我就任你摆布,哪怕将我也制成人彘,只求你不要当着我妹妹的面,取我性命。”



    说完,黄嘉瑜转向妹妹的方向,此时黄羽织已经哭得上不来气。



    黄眉老者叹了一口气,



    “就如你的心愿吧!”



    



    一晃时间过去三年,黄嘉瑜兄妹一直了无音信,张斌也早已离开,一开始黄刘氏还有些担心,但时间长了,也都忘到脑后去了。



    这一日,黄府门外一阵嘈杂,不一会儿,新任管家匆匆从内院赶了出来,门外的声音渐消,管家领着几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随管家进来的一行人中有三道两俗,走在最前的是一个中年道人,一身青色的道服,手持拂尘,走在路上甚是轻盈,在他身后紧随着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长得文质彬彬,腰间隐约可以看到藏着的一条软银剑,再往后看,是两个年轻的小道士和一个十四五岁的蓝衣少年。



    这一行人走的极快,转瞬间就进入了内门,他们先是来到东院,这院中一直无人居住,显得格外冷清,之前悬挂的白纱帐还没有撤,上面落满了灰尘,正房之中摆着黄老夫人和黄云升的牌位。



    几人正准备拜祭,忽听院门外哭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黄刘氏身穿素衣扑了进来,一进大厅就趴在放牌位的桌子上哭个不停。



    管家急忙过去扶起黄刘氏,



    “夫人,您别哭了,您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



    而黄刘氏人虽站起,但哭声还是没停,满脸的泪水将先前画的妆容也弄花了,只看得旁边的年轻少年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见黄刘氏已经不像刚才哭的那么凶了,中年道人在一旁劝道:



    “无量天尊!黄夫人,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道长,你们可是我夫君生前的好友吗?”



    中年道人见黄刘氏停了哭泣,便应声答道:



    “贫道乃天听阁…”



    中年道人的话还未说完,门外跑进一人,这人气喘吁吁的大声喊道:



    “夫人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打起来了。”



    屋内众人都是一惊,中年道人心中甚是不悦,但他并未发作,黄刘氏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刚刚是装着伤心哭泣,此时的惊慌却不是装的。



    随在道人身后的中年人一皱眉头,说道:



    “夫人请放心,如果有人来闹事,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一行人从内院来到外院,只见有两个彪形大汉正与府中的家丁打在一起,看两个大汉的架势,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两人都有把子力气,六七个家丁也近不了身。



    站在中年人身旁的蓝衣少年看了,嘿嘿一笑,从衣服兜里掏出两颗石子,“嗖,嗖”两声,石子分别击向两个大汉。



    “咦!”



    蓝衣少年十分惊讶,原来自己击出的石子似乎被其他东西击中,竟在空中转了方向,分别打在两边的石板之上,中年道长赶紧将蓝衣少年挡到身后,仔细一看,原来除了正在院中打斗的几人外,院中还停着一顶崭新的小轿,刚刚将蓝衣少年石子击偏的是从轿中射出的两支银针。



    “无量天尊,施主请住手。”



    但两个壮汉似乎没有听到中年道长的叫声,还是全力进攻,道长身旁的中年人飞身一跃,落到两个壮汉面前,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同时出掌拍向眼前之人,而这中年人不慌不忙,迎着两人正面接了两掌。



    “回去!”



    话音刚落,“啪,啪”两声,只见两个壮汉都向后退了六七步,才勉强站住不动,两人还想往上冲,轿中发出“嗯”的一声,两人立刻退到轿子的旁边。



    中年人站在原地冲轿子一拱手,



    “在下天听阁陆松涛,不知轿中是何高人?”



    “哼哼!”



    轿子中的人冷哼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女人,



    “既然有天听阁的高人在此,老身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又是一声轻“嗯”,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起轿子就往外走,陆松涛他们也不阻拦,等轿子出了院门,白兴元从后院赶来,看到院中的场景先是一愣,马上冲在场之人连连施礼。



    “幸亏几位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这位是?”



    中年道长目光望向黄刘氏,黄刘氏心中一惊,但表面上却镇定无比,



    “回道长,这是我娘家的哥哥,因三年前家中突然出此变故,只剩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便找我的哥哥过来帮我,就一直在这里未走。”



    中年道长并未猜疑,听黄刘氏提到孤儿,顺势说道:



    “不瞒二位,贫道乃天听阁云海,这位是伏虎文士陆松涛,我们也是有事经过此地,本来是想到府上参拜黄老夫人的,没想到家中竟出此大事,贫道已派人通知翻云麒麟黄泰升,不用几日,他定能前来。”



    白兴元一听,心中不安,这几人他想要早点打发走,没想到,过几天黄泰升也要来,到时如果问起黄嘉瑜兄妹,自己该如何解释。



    刚刚被云海道长拦在身后的少年,从道长身后走出,



    “听说我叔父有一双儿女,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到时我们把他们接回天听阁抚养吧!”



    这少年姓黄名麒龙,乃是黄泰升的儿子,他见这里还有仇人前来,所以提出这个要求。



    “这恐怕不妥吧!”    



    白兴元不紧不慢的说道,



    “第一,我们怎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怎可放心将孩子交给你们,第二,这两个孩子还小,他们生母死后一直都是我妹妹照顾,你们说带走,考虑过我妹妹没有,第三,这黄府虽说不大,也算是个产业,家中只有一子,以后需要继承,怎可被你们带走。”



    黄刘氏听白兴元说完,用眼睛盯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但白兴元自有打算。果然,听白兴元这么一说,云海道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黄刘氏,



    “施主所言极是,其实我们来之前,黄兄有交给贫道一块信物,请仔细查看!”



    黄刘氏接过玉佩一看,



    “这是?”



    说完她突然想起,早年黄云升也有这么一块玉佩,说是祖传之物,后来有了黄嘉瑜,就戴在黄嘉瑜的身上,等有了黄羽织,稍大一些,两个孩子还因为这块玉佩争执过,这样一想,这块玉佩原来是一对。



    “啊,云海道长,我想起来了,我们家也有这么一块,可惜被小孩子给弄没了。”



    黄刘氏顺嘴这么一说,直急的白兴元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么一说就等于承认了对方的身份,对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孩子,可孩子早就逃走了,该如何应付过去。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对方一开始不知老太太已经过世,还提出要接走孩子,那就说明孩子至今并没有逃到天听阁去,看来曹无用当时中了师兄的催心掌,多半是没有活命,那两个孩子多半也活不成,但就是不知派出去寻找他们的那几个武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兴元想到此处,满脸堆笑,



    “几位既然是妹夫兄长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全家的朋友,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到西院去休息吧!刘璋,赶紧叫人去准备饭菜!多为几位道长准备些素菜。”



    本来云海道长还想说些什么,但既然人家已经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就领着众人和白兴元他们一起奔西院走去。



    



    两个大汉抬着一顶小轿沿着小路向村外走去,一直出了村外大约五六里的地方,轿中有一老妇说道:



    “停,靠边停!”



    话音刚落,两个大汉还未站稳,从轿中串出一个少年,一身的黑衣黑裤,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前方不远处,往面上看,长得眉清目秀,周身散发着阵阵英气,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黄嘉瑜。



    轿帘因黄嘉瑜的串出露出一个缝隙,隐约可以看到轿中还放着一个花盆,而盆中种着一个老太的头。



    那老太太对黄嘉瑜说道:



    “瑜儿,你这轻功倒是练的不错,但正常修炼这黄泉秘术,因不时被寒气附体,脸色应越练越白才对,但你怎么越练脸色越加红润,是不是你又偷懒了。”



    “回婆婆话,嘉瑜不敢,师父他老人家脸色也并未变白啊!”



    “哼,他都练了多久了,早已练入了化境,你自然是不能比的。”



    婆婆略一沉吟,又说道:



    “不过你的天赋倒也可以,虽比不上……”



    说到这里,婆婆突然收声,黄嘉瑜问道:



    “婆婆说我不及何人?”



    婆婆想到往事,面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怒色,



    “不提那人也罢!”



    黄嘉瑜见婆婆不肯说出,心中就更想知道是谁,于是就靠近轿子,肯求道:



    “婆婆,好婆婆,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婆婆被求的没了办法,



    “那好,我和你讲了,你一定不能告诉你师父那老怪物。”



    “知道了,我保证你讲的和我们今天来这里的事,都不会告诉师父的。”



    黄嘉瑜一脸严肃的保证道。



    “在你之前,你师父还有一个徒弟,和你一样,因家中的变故,向你这么大时就跟着他,你师父把毕生的绝学都传给了他,但他长大后,竟恩将仇报,偷袭打伤了你师父,拿着印魂掌的秘籍逃走,而你师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性格也变成现在这样,隐居这阴风林中,发誓终生不再出去。”



    黄嘉瑜听了,心中才恍然明白师父为何是现在这样,他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后,一定找到这个师兄,把他抓到师父面前认罪。



    “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你师父察觉。”



    婆婆说完,指挥两个壮汉向阴风林走去。



    到了阴风林边,黄嘉瑜按着婆婆教的方法,先将两个壮汉点晕,在两人的脑户穴上拔出两只银针,然后就抱着花盆,飞入树林消失不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壮汉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跑到这里都有些莫名奇妙,但两人实在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早上一个少年来雇他们抬轿,还给了不少银两,两人一摸怀里,银子还在,但那少年去了哪里却不知道,管他呢,不过怎么这身上到处都痛呢?



    “哎呦!”“哎呦!”



    两人一边哼哼着,一边抬着轿子离开了。



    



    黄嘉瑜抱着装着婆婆的花盆,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草房,黄泉术士古三泉白天一般都不在,不过当黄嘉瑜安顿好婆婆之后,刚一出门,发现师父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等着自己。



    黄嘉瑜急忙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师父。



    古三泉眼睛之中透露着耐人寻味的神情,他冷冷的问道:



    “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黄嘉瑜从师父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他还是不敢抬头,



    “回师父,弟子三年前落难来到这里。”



    “嗯,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黄嘉瑜一听,急忙抬头望向师父,嘴上有些哆嗦:



    “师父,弟子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私自出去了,求师父不要赶弟子走。”



    说着,眼泪顺着脸颊直直的流下,古三泉不忍看着这样的黄嘉瑜,他将脸别向一边。



    “不要说了,你是一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只是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了,明日一早,你就走吧!”



    说完,认黄嘉瑜如何哀求,如何流泪,他都只是闭上双目不在理会。



    黄嘉瑜看师父已下定决心让自己走,看来想留下来已绝无可能,只好作罢!晚上的时候,他听到彤婆婆一直在咒骂古三泉,但骂着骂着逐渐就没声了,看来自己一定得走了。



    次日清晨,黄嘉瑜早早起来,见师父已经坐在门外的草地上等着自己,而彤婆婆的花盆也被师父搬出放在他的身边,黄嘉瑜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跪在地上先冲婆婆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瑜儿”



    这是古三泉第一次这样称呼黄嘉瑜,黄嘉瑜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今日我有三件事要和你讲,你一定要切记。”



    “瑜儿听师父训话!”



    “第一,离开这里后就不要再回来,也不许同任何人提起我,或说是我的徒弟,不到危及生命的时候都不要使用我传你的武功。”



    黄嘉瑜不明白师父为何这样说,他抬头望向师父,发现师父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再无往日里的威严,充满了慈祥。



    古三泉等着黄嘉瑜答应,对视了一会儿,黄嘉瑜终于还是点了头,



    “第二,你的身世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早在你来到这里之时,你的体内就已经被人封存了一股真气,而且这股真气十分深厚,绝不是黄云升那等人可以封存的,我想尽办法都无法帮你消解或引出,也许有一天,当你的任督二脉打通之后,这股真气或可为你所用,但也许这股真气也会反噬你,这也是你练黄泉秘术而寒气侵袭不了你的原因,你要切记!”



    这些话听的一旁的彤婆婆也是一愣,没想到黄嘉瑜的身世似乎还有隐情,而黄嘉瑜并不太懂真气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点头称是。



    “第三,当年你妹妹和曹无用离开之时,说是去了成都府,你可以先去那里找找,如果在路上或以后遇有人复姓太知,切记一定不能显露自己的武功,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古三泉见黄嘉瑜点头称是,接着说道:



    “这本书是我近些年来新归纳出来的修炼内力的方法,你可背熟后销毁,然后在夜里没人之时习练,可以助你消化体内的那股真气。”



    说完,古三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黄嘉瑜,然后将双目闭上,不再说话。而彤婆婆暖声说道:



    “瑜儿,你一定要记住你师父的话,离开这里,好好生活,婆婆没有什么送你,这把剑你拿去吧!”



    说完用嘴向旁边一努,黄嘉瑜看到在花盆一旁放着一个长布包,他又给两位老人各磕了一个头,拿起布包,起身离开了阴风林。



    等黄嘉瑜走远了,彤婆婆已经泪流满面,古三泉将她脸上的泪拂去,



    “我大限将至,让他走是最好的选择,他命中泛赤兆,希望以后他能安然渡过三劫,至于他出去后是死是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他拂袖一甩,草房轰然倒塌,托起花盆,向树林更深处走去。



    



    离开了阴风林的黄嘉瑜心情十分复杂,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让自己离开,而且还这么急,心中暗自想着:



    “绝不会是因为自己私自回黄家这么简单,不管怎样,自己已经出来了,也有了一定能力,先找到妹妹和曹爷爷再说,等以后再回来看师父他老人家。”



    转念又一想,自从祖母下葬后,从来没有去给祖母上过坟,先去给祖母上个坟再去成都府找妹妹,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转身就奔后山纵去。



    黄嘉瑜走到村子和后山的路口,刚巧有两个人从身边走过,有一身穿蓝衣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两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蓝衣少年心中暗想:这少年看着年纪比我还小,竟独自一人在路上行走。



    而黄嘉瑜心中也想:“这两人不是昨日在黄府内的帮手吗,昨日离远看还不觉怎样,今日在近处这么一看,果然气宇非凡,无怪婆婆也称赞他的手法奇特,一手飞石打得甚是精妙。



    身子这么一错,黄嘉瑜就不回头的奔后山走去,而与蓝衣少年一起的中年人则转身不住的观察黄嘉瑜的背影。



    “叔父可是也觉得此人身法不错!”



    黄麒龙笑着问陆松涛,陆松涛默默点头,



    “看来这里藏龙卧虎,连这样小的孩子都有这等身法。”



    “哦?那叔父觉得他与侄儿相比如何?”



    “哈哈,那自然比你不上,我们快些赶路吧,天黑之前还要赶回来。”



    陆松涛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中一直在思索,自己好像之前看过此人所用的身法,但却想不起具体是什么人了。



    而黄麒龙也不再追问,两人出了村庄,一路向西飞奔而去。



    昨日吃过晚饭,白兴元领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冒充黄嘉瑜和黄羽织,男孩的年龄与黄嘉瑜相仿,女孩稍小,云海道人和陆松涛等人当然不知真伪,与白兴元约定,等黄泰升到了之后,就带男孩回清风山天听阁,而女孩就留给黄刘氏作伴,他日如若黄嘉瑜学成武功,再让他回来继承家业。



    过后,云海同陆松涛一商议,男孩带走,那怎么也得给女孩买些礼物,所以这一大早,陆松涛就同黄麒龙奔三元镇上买些礼物。



    



    黄嘉瑜与那两人错开,一开始是走,慢慢改为跑,再后改为向前飞纵,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后山之上。



    八岁之时,他随祖母来过一次后山,当时祖母说,等她死后就请人将她埋在这里,所以他凭着印象很快就找到了当初祖母说的地方,这里不算太高,风轻云淡,站在这山中,使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服。



    果然没错,黄嘉瑜刚一住步,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几座坟,他快步来到近前一下愣住了。



    原来这的确是祖母和父亲的坟墓,但这墓前铺满金色的纸钱,而且都是新的,明显是刚撒不久,可除了自己,会是什么人来祭拜他们呢?



    黄嘉瑜想不太通,也许是黄刘氏良心发现,来拜祭的吧!他跪在祖母同父亲的墓前磕了几个响头,转眼在四周察看,果然在斜右侧不远处有一座孤坟,坟前也撒了一些纸钱,黄嘉瑜慢慢爬了过去,看到坟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黄岑氏之墓”因为风吹日晒,“岑氏”二字已经看不太清。



    一瞬间,黄嘉瑜再也忍不住,眼泪霹雳哗啦的往下掉,他扑倒在母亲的坟上,一边痛哭,一边诉说着这几年的过往,一时间,天地都在为他流泪,太阳也失去了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黄嘉瑜哭着哭着就在那里睡着了,风儿逐渐停止了抖动,四周恢复了平静。



    



    天刚将将黑,陆松涛和黄麒龙从镇里赶回,一进村口就感觉不对,村子中街道上无一人走动,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越往黄府走,气味越浓,陆松涛和黄麒龙对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快速向黄府奔去。



    到了黄府门前,大门虚掩,黄麒龙一个箭步串过去推门而入,外院之中并无痕迹,两侧的厢房,门房无一点声响,陆松涛一个飞纵串上屋顶,见西院之中无一丝灯火,而东院之中有隐约的火光。



    “快,去东院。”



    陆松涛招呼黄麒龙,自己当先向东院纵去,两人来到东院,只见地上横着躺着四具尸体,有三具是府中的家丁,还有一具是同他们一起前来的一个小道士。



    陆松涛先后查看这四具尸体,都是一招毙命,被人一掌拍在天门之上,七孔流血。



    “道长,云海道长!”



    陆松涛站起身来,见黄麒龙在主堂之中怀里抱着一人,不停在喊,他来到近前,发现云海道人紧闭双目,已经气绝身亡。



    陆松涛心中虽然悲痛,但又十分震惊,要是说外面的四人被一招毙命,因为他们武功平平,遇上像样的高手都可为之,但云海道长虽说平时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武功也是位列一流高手之中,没想到连他也……



    “谁?出来。”



    大堂左侧一个木桌之后有一点声响,话音刚落,陆松涛抽出软银剑一个箭步串了过去,一脚将木桌踢飞,而黄麒龙也将云海的尸体放在一旁,站起身来手里多了十几颗石子。



    木桌踢飞之后,只见一人蜷缩在那里,头埋在双腿之间,不住的哆嗦,桌子被踢碎的声响吓得他“啊,啊”的大叫,从身上穿着的道服来看,这人正是随他们前来的另一个小道士,陆松涛轻轻唤他,可他全无反应,于是伸手去拉他,只听他大喊: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边喊,一边胡乱的挥舞双手,当他抬起头来,陆松涛发现他脸上有两个窟窿,眼睛被人挖去,一脸的血,甚是吓人,直看得黄麒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松涛挥手点了小道士的穴道,他停止了喊叫,而黄麒龙将云海道人的尸体抱了过来。



    云海道长的脸上并没有血迹,身上也不见受伤,陆松涛将云海胸前的衣服扒开,左胸之上有一个血印。



    “血印掌,这是伏魔行者的独门武功!”



    陆松涛感到不敢相信,转而又被恐怖笼罩全身,这伏魔行者乃地狱门的门主,相传他是天地教中一魔头的后人,所以他一直与正派武林为敌,武功已练入化境,而他早年就是靠血印掌而称霸江湖,不知有多少成名的武林高手死在他的手上。



    而血印掌又称地狱之印,是极其毒辣的邪门武功,与黄泉术士古三泉习练的黄泉之印有些相似,中掌者胸前会映出血色的手印,其他地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其实他的奇经八脉均被损毁,绝无生还的可能,而这种掌法对习练者本身也要求极高,一般人习练,反而会被掌法反噬,所以这么多年,只听说有伏魔行者一人练成。



    陆松涛转念一想,这伏魔行者和地狱门已经消失20几年,就算伏魔还活着,现在也该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他为何要来这里杀人。



    “叔父,我们该怎么办?”



    黄麒龙已经擦干了眼泪,他抬头望着陆松涛,陆松涛突然想起那两个孩子,



    “走,我们先去西院看看。”



    说完,两人一先一后奔西院走去。



    西院的内门也是虚掩着,黄麒龙推开后,一股极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陆松涛和黄麒龙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这院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整个黄家上下,无一人幸免,全部被杀。



    黄麒龙毕竟还年轻,看到此景,扶着院门一阵呕吐,陆松涛在尸体堆里缓缓走动查看,黄家男女老幼,一个不留,这边同东院不同,有的人是被掌力所杀,有的人是被刀剑所杀,血肉横飞,所以才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陆松涛看到了管家刘璋的尸体,被人一剑穿喉,而黄刘氏倒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死的比较特殊,手脚全部被斩断,眼睛被挖出,鼻子被削掉,看来来人对她是恨之入骨。



    黄云升的一双儿女,就倒在黄刘氏的身边,身上没有过多伤痕,是一剑毙命,陆松涛眼睛微闭,长长一声叹息。



    而在这些死尸之中,陆松涛并未发现白兴元的尸体,这样他对这个黄刘氏哥哥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入夜,陆松涛与黄麒龙赶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云海道人和一个小道士的尸身,还有一个小道士被点了穴道也躺在车上,而黄家的一双儿女被黄麒龙就地埋了,点了一把火,将黄家整个烧了,在冲天的火光中,两人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一阵清风将黄嘉瑜吹醒,他起身一看天已经黑了,山下隐约看到火光。黄嘉瑜心中一惊,纵身向山下村庄串去。



    等黄嘉瑜来到黄府之外时,火已经将整个黄府烧去大半,他飞身纵上一边的大树,东院西院都笼罩在大火之中,但里面并没有人喊叫之声,也无人向外逃跑,而整个村落也无一人出来查看,除了这里,整个村落漆黑一片。



    黄嘉瑜又看了一会儿,飞身下树,独自一人离开这里前往成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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