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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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谈兵致祸_三 策士与君王的交换

三 策士与君王的交换

轻舟扬帆,三五日之间,张仪从琅邪南下入泗水、江水,进入了云梦泽。

在遥远的洪水时期,长江中游弥漫出了一片辽阔汪洋的水域,东起江汉平原,西至漳水下游,北接涢水下游,南抵湘水、资水、汨罗水,纵横千里,占了当时楚国的三分之一。从长江西上,一入江汉交汇处,烟波浩渺云遮雾障莽苍苍水天一色,水势汪洋充盈,岛屿星罗棋布,气象宏大极了,扬帆其中,直如烟云大梦,当世呼之为云梦泽。

张仪雇用的小帆船,是越国有名的出海轻舟。船家水手对云梦泽的水路极是熟悉,根本不用张仪操心。郢都在云梦泽西岸,从东向西横渡云梦泽,要整整漂流四五个昼夜。所幸云淡风轻,倒是一帆风顺。张仪虽不是水乡弟子,更没有在茫茫水上连续漂泊的经历,但由于经常出山游学,遇水乘舟也是常事,总算还能支撑。只是绯云大大的辛苦,在泗水平静的水面时,尚能在船头走动。一入长江,大觉发晕,只得躺在舱中昏睡,进入云梦泽,波涛汹涌舟行如浪,小船免不得多有颠簸,绯云觉得天旋地转,不停地呕吐起来,一日之间吐无可吐,只有干呕了。

张仪着急,请教船家。船家说,初涉大水都是一样,慢慢会好的,一定要吃水物,只要吃得下,日后没事。张仪亲自洗干净了一盘云梦小白鱼,连同一小碗红醋端到舱中。绯云兀自昏睡,面色苍白。张仪笑着轻轻拍了拍绯云的脸蛋儿:“咳,小哥儿,醒醒。”绯云睁开眼睛,见张仪俯身咫尺之间,满面通红霍然坐了起来:“我,我又睡着了么?”张仪不禁笑了:“我又睡着了么?都睡两天了。快来,云梦白鱼。船家说了,多吃白鱼,水神护佑。”绯云大是困窘道:“张兄,我,我倒成了你的累赘了……”说着竟是要哭的模样。张仪哈哈大笑道:“跟主母读了两天书,成小木头了?来,吃了云梦白鱼,明日就好。到了郢都,吴钩杀猪给你吃。”一说吴钩杀猪,绯云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好,我吃。不能习水,绯云如何跟张兄漂泊四海?”说着精神大振,拿过盘子用手抓起白鱼吃了起来。张仪惊讶笑道:“哎哎哎,苦酒!蘸苦酒!白吃有腥味儿。”“不怕。”绯云边吃边说,“就要这样吃,将这水腥鱼腥全吃熟了,谁怕谁吔?”片刻之间将一盘云梦生白鱼淡吃了下去。张仪高兴得拊掌大笑:“好!世有小子,其犟若牛,够气魄!”绯云却惊愕地笑了:“不对吔!白鱼有这么香?”张仪惊讶:“你觉得淡吃香了?”绯云困惑地点点头:“对,怎么回事吔?”张仪恍然大笑:“站起来,走走,还晕不晕?”绯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得几步,没有丝毫的摇晃:“不,不晕了?吔——不晕了!”几步跑过来猛然抱住了张仪,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漂得几日,船到云梦泽西岸。张仪付了佣金,船家去兜回路客了。张仪主仆安步当车,向郢都城而来。不消两个时辰,已经进了郢都西门。张仪不去接待官员国使的驿馆,却找了一家上等客栈住了下来。他要先摸摸楚国情势,再相机行事。

就张仪的使命而言,将越国这场“伐齐”麻烦引开,他便算南下圆满成功了。北返齐国,张仪便是可一展宏图的齐国丞相了。可张仪想得深远,深知齐国权臣世族之间倾轧甚烈,要在齐国站稳脚跟,甚至在齐威王身后也安如磐石,就必须将根基扎得更深一些。张仪的秘密盘算是:借机进入楚国,将逃隐的上将军田忌与军师孙膑找出来,说动他们重返齐国,与他形成“张田孙铁三足”,稳固长久地鼎立齐国。根据他的观察揣摩,齐威王对田忌、孙膑的出走已经大为后悔,丞相驺忌的权势已经大为暗淡。只要他与田忌、孙膑同时回到齐国,驺忌一定会被贬黜,齐国的大振兴一定会在他们三人手里完成。三人之中,张仪肯定是丞相,田忌、孙膑两人实际上合成了一个天下无敌的上将军。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属于专精军事而疏淡权力的那种贵胄名士,既不会拥兵自重威胁权力中枢,又能为开创大业建立汗马功劳,确实是天下难觅的大业伴当。驺忌与这两个人倾轧争斗,实在是缺乏大器局,小聪明过了头。两人一走,驺忌捉襟见肘,丞相地位摇摇欲坠,何其愚蠢也。

这一番谋划要想实现,必须借助楚国。春秋战国数百年,已经形成了一个才士流动传统:大凡在位名臣出走他国,只要他国接受,本国不得干预;但出走名臣在他国无论隐居还是做官,要想重新返回祖国,都必须他国赞同放行;否则,出走者被杀被害,他国没有任何顾忌。中原名臣每每在遭受陷害时,多是逃隐楚国。当年的吴起,连同目下的田忌、孙膑,以及后来的赵国上将军廉颇等,都曾经逃隐楚国。其中原因,一则是楚国纵横辽阔山重水复,利于隐居藏匿,常有隐居多年而楚国朝堂尚不知情的名臣才士;二是楚国长期疲软,用人见识褊狭封闭,吴起之祸后,楚国对中原的人才名臣一向淡漠,逃隐名臣大多不受纠缠。尽管如此,像田忌这样的当世名将,要离开楚国,还是以稳妥为上,求得楚王的放行方算上策。难处是,张仪还不知道田忌孙膑隐居在何处,楚王会不会放行便无从谈起了。一路思忖,张仪已经拿定主意,先见楚王,再访田忌。

这时的楚国已经改朝换代,执政三十年的楚宣王芈良夫死了。年轻的太子芈商即位已经三五年了。中原各国对楚宣王颇为熟悉,也深谙如何与其打交道,但这个新楚王禀性究竟如何?张仪还拿不准。策士游说,最根底的功夫,就是对游说对象的基本了解,此谓“非其人,不与语”的准则,盲人瞎马是策士最忌讳的。但如何对国君的志向做派进行判定,策士之间便大有不同了。

次日,张仪带着绯云,在郢都城外的村野田畴转悠了整整一天,日落西山才回到客栈。第二日,又在城内闲逛,走商市,进酒肆,看作坊,僻静街巷遇见老妪老翁讨碗水喝着,天上地下地闲扯一通。天黑时分,张仪见满城灯火,街市依旧热闹,饶有兴致地拉着绯云进了一家酒肆,饮了一坛兰陵酒,与邻座几个楚国文吏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客栈,已经是午夜子时了。绯云侍奉张仪沐浴完毕,却站在房中不走。张仪笑问:“还不困乏么?休憩去,明日还有许多事。”

“整日闲逛,不务正经。”绯云突然红着脸,气冲冲冒出了一句。

张仪恍然大笑:“你个小子,吃饭不多,管事不少。那叫闲逛?”

“吔,不是闲逛?走东串西,闲话饮酒,还能叫甚?”绯云兀自嘟哝着。

张仪正在心情舒畅,呵呵笑道:“你个小子坐好了,听先生一课。那叫‘入国四问’,明白么?是说,到了一个陌生国度,要知道国君品性,就问四种人:一农、二工、三商、四老。这是我师秘传,明白?”

“你问国君品性了么?净东拉西扯说闲话。”绯云依旧低着头嘟哝。

“你个小木头。”张仪又气又笑,打了一下绯云的头,“那叫‘勘民生,度民心,大问于天’。逢人打问宫廷秘闻,那是三流痞士。明白?”

“那如何不早说?”绯云嘟哝一句,“噗”地笑了。

“谁能想到,老娘派了个小家老也。”张仪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绯云的头。

“主母叮嘱:‘不守正,戒之。’绯云不敢造次吔。”

“好了好了,收拾歇息,明日可要务正了。”

绯云高兴地去了。张仪却在灯下踱步良久。虽说自己对这位年轻楚王的大作为已经有所了解,但他在“人”上究竟胸怀如何?还很难揣摩。毕竟,这个新楚王即位几年,真实面目还是云遮雾障,没有什么大举动令人足以判定其志向品性。楚国历来是个颇难捉摸的国家,国王似乎历来有神秘做派的遗风,即位初期总有一段模糊时期,使人很难对他的趋向作明确评判。最甚者,大概就是楚庄王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其后,用吴起变法的楚悼王,头两年也是不知所云。后来大杀贵族为吴起复仇的楚肃王,开始很长时间也是隐匿极深,杀了贵族,却又莫名其妙地复辟了旧制。再后来的楚宣王,笃信星相莫衷一是。现下这新楚王,已经是五年无大举,模糊得就像云梦泽的茫茫水雾。

楚威王接到了快马急报,越国十五万大军从琅邪南下,向楚国东北压来!

楚国上层对吴越两国已经淡漠了很长时间,数十年间,几乎没有任何邦交来往。从根上说,也是楚国与吴越两国恩怨纠葛太多,最终导致了楚国与越国的疏离断交。春秋时期,吴国地处震泽荒岛,越国更是“文身断发,被草莱而居”的弱小愚昧部族的时候,楚国就是声威赫赫的大国了。那时候,吴越两国都以楚国马首是瞻,两国间的摩擦也依赖楚国调停。这一时期,楚国吞并了大小数十个小诸侯邦国,可是没有吞并很弱小的吴越两国。从根本上说,一则是两国都是水域蛮荒部族——吴国以震泽(今日太湖)岛屿为中心区域,越国以东海之滨为中心区域——楚国要消灭这些流动在水域山林的部族,确实力有不逮;即便千难万险地灭了两国,也是无力治理,反倒成为累赘。对于志在中原的楚国来说,向北面淮水流域的良田沃野推进,自然要比与吴越纠缠有利得多。其二,吴越两国素来臣服楚国,定期纳贡,灭不灭一个样,又何须大动干戈?那时候,诸侯分封制是天经地义的王国样式,就是做了天子,也是求得个“诸侯臣服,四夷来贡”,吴越已经是臣服之邦了,再要吞灭就是有违天道的乖戾了。

楚国与吴越两国的连环恩怨,是从两百年前的楚平王时期开始的。

其时,楚平王昏暗失政,竟夺自己亲生长子(太子)建的新婚之妻。太子傅伍奢据礼力谏,被处灭族酷刑。伍奢在外领兵的两个儿子伍尚、伍员逃奔到了吴国。按照吴国对楚国的臣服关系,伍尚、伍员自然不能在吴国藏匿,须得将“叛臣”献给楚国。可这一回,事情却偏偏出了差错。吴王僚看准了机会,非但不交出伍员,还委伍员以秘密练兵的重任。后来,好歹交出了伍尚,对伍员则谎称逃窜无着。从这时候开始,楚国的大灾难便接踵而至了。三年后,吴国将军伍子胥,也就是那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伍员,率领三千死囚练成的敢死孤旅做先锋,吴王僚亲率五万大军随后,大败楚军,攻入淮水以北的楚国腹地,俘虏了楚平王的王后。楚平王恼羞成怒,封大将囊瓦为令尹,修筑郢城,与越国联手建立舟师(水军),南下攻吴。不想伍子胥率领的吴军却抄了楚军后路,一举占领了楚国的腹地重镇钟离、居巢

,楚国又一次战败。这次大败,楚平王声名狼狈,在只做了十三年国王的盛年之期活活给气死了。

楚昭王刚刚继位,吴军又立即杀到。这次却是楚军将士合力,围困了吴军。期间恰遇吴军发生了内乱,公子光遣剑士专诸于宴席间刺杀吴王僚,自立为吴王。楚军将领闻吴国内乱,即行退兵,错过了一举灭吴的大好机会。这公子光,就是赫赫大名的吴王阖闾。他以伍子胥为大将,雄心勃勃地修筑了阖闾城

,使吴国有了中心根基地,准备全力对楚。两三年间,伍子胥率军不断袭击楚国,楚国却抓不住吴军踪迹,疲于奔命没有一次战胜之功。这时候,楚国感到了吴国真正的威胁。防御这个昔日的臣服小国,一时变成了楚国最要紧的存亡大计。

但是,真正的大灾难却还刚刚开始。一年之后,兵家名士孙武到了吴国,吴王阖闾立即拜孙武为上将军,对楚国发动了长距离的奔袭战,三次攻入楚国淮北腹地。期间吴国又大败越国,显然成了江东江南霸主。吴王阖闾九年(公元前506年),吴国北联中原晋国,对楚国南北夹击。晋国联结鲁、宋、卫、陈、蔡等十余诸侯,从北面压制楚国。吴国则由孙武、伍子胥亲率大军越过大别山长途奔袭楚国腹地,在柏举

大败楚国令尹囊瓦的大军,并一举占领郢都。囊瓦逃亡郑国,楚昭王逃匿云梦泽,遭遇匪盗袭击,又逃亡随地。

这是楚国数百年来最深重的一次亡国危机。幸亏了那个申包胥,在秦国宫门外哭了七天七夜,秦哀公才发兵救楚。

楚国虽然没有灭亡,却从此在中原丢尽脸面,非但北上争霸无望,而且不得不与吴越两国开始了长期周旋。从这时开始,楚国扶植越国与吴国对抗。越国野心由此而引发出来,以楚国为后盾训练军旅,袭扰吴国。期间虽然也几次打败吴国,但却总是无法遏制吴国对楚国的攻势。吴王阖闾十一年,吴军大败楚国水军,又大败楚国的

战车陆师于繁阳

。楚昭王恐惧之极,将都城东迁了数百里,在郡城

暂时避难。至此,吴国成了真正的南部霸主。后来,便是那尽人皆知的故事——吴王夫差灭了越国,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恢复越国后又灭了吴国。

至此,楚国背后最大的威胁消失了。可是,被楚国扶植起来的越国,丝毫不念楚国之情,虽然没有大举进犯,却也与楚国龃龉不断。这时天下已经进入战国,楚国在吴越争斗中历经吴起变法,元气已经大大恢复,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中原。越国则对吴起变法时的楚军颇为忌惮,也龟缩回震泽岛屿与东海之滨,远避楚国锋芒。

从此,楚越两国大大冷淡,几乎没有邦交往来了。

今年春日,楚威王得报:越王姒无疆迁都琅邪,要北上攻齐。楚威王哈哈大笑道:“越蛮不知天高地厚,死期到了也!”这才几个月,如何便要调头南下来找楚国寻衅生事?正在疑惑间,又接斥候密报:中原策士张仪说动越国放弃攻齐,南下攻楚!

楚威王大是恼火,对这个张仪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楚威王大有雄心,几年来正在秘密物色人才,准备第二次变法,刚刚有得头绪,却又越国大兵压境,一旦陷入战事纠缠,谁知道要耽搁多长时日?楚威王如何不感到气恼?

这天风和日丽,楚威王正在王宫湖畔练习吴钩劈刺。说是练剑,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越国既然来犯,不想打也得奉陪,可目下楚国连个像样的将军都没有,谁来操持这件军国大事?楚威王第一次感到了窝囊:一个几次做过天下霸主的堂堂楚国,竟被一个昔日附庸欺侮,当真是岂有此理!然则天下就是这样,你不强大,就要受气,就要受辱,就要挨打。看来,楚国不振作不训练新军是不行了。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关键是眼前这场兵灾如何消弭。想着想着,楚威王手中的吴钩偏了方向,一剑没有劈到木桩,却劈到湖畔石案上,“当”的一声大响,火星飞溅,震得楚威王一个趔趄,手中吴钩飞出老远,“噗”地插进了粼粼波光的湖水中。楚威王怔怔地望着湖面,甩着生疼的胳膊,沮丧到了极点。

正在此时,内侍急急走来:“禀报我王,中原张仪求见。”

“谁?张仪?他在何处?”楚威王牙齿磨得咯咯响,却没有转身。

“在宫门外候见。”

“教他进来。”

“遵命。”内侍一溜碎步跑了出去。

片刻之间,布衣大袖的张仪飘飘而来。楚威王远远打量,见这个黑衣士子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不由得冷笑几声,纹丝不动地站着。张仪自然将这位年轻国王的脸色看得分外清楚,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深深一躬:“中原张仪,参见楚王。”

“张仪,尔在列国翻云覆雨,不觉有损阴骘么?”劈头冷冷一句斥责。

张仪不禁恍然笑道:“原来楚王为此不悦,幸甚如之。张仪周游天下,彰天道而显人事,使该亡者早亡,当兴者早兴,正当延年益寿,何能有损阴骘?”

“无须狡辩。”楚威王冷冷一笑,“引兵祸入楚,还敢张扬郢都,不怕绞首么?”

“张仪给楚国带来千里鱼米水乡,何由绞首?”张仪平静地微笑着。

楚威王何其机敏,微微一怔:“你是说,越国是送上门的鱼腩?”

“正是。难道楚王不以为然么?”

“越为江南大国,善铸利器,悍勇好斗,十五万大军压来,岂是孱弱小邦?”

张仪哈哈大笑道:“楚王何其封闭耳。今日越国,岂能与五十年前之越国相比?越国自勾践之后,人才凋零,内斗不休,非但无力北上,连昔日丰饶无比的震泽,也成了人烟稀少的荒凉岛屿。三代以来,越国远遁东海之滨,国力大大萎缩。目下这姒无疆不自量力,却要攻打楚国,岂非送给楚王大大一个利市?楚国灭越,其利若何?楚王当比张仪清楚。”

楚威王半信半疑:“如你所说,这姒无疆是个失心疯?”

张仪揶揄笑道:“楚王为君,自然以为君王者皆高贵聪明了。然则在张仪看来,天下君王,十之八九皆是白痴木头。这姒无疆,除了剑道,连头猪都不如。”

楚威王想笑,却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为何将越国大军引开齐国?难道不想在齐国讨一份高官重爵么?”

张仪在草地上踱着步子,侃侃道:“灭国大礼,天有定数。齐国虽强,灭越却非其长。楚国虽弱,灭越却是轻车熟路。百年以来,楚国与吴越纠缠不休,对吴越战法也大是熟悉,水战陆战,楚国皆是吴越鼻祖。天道有常,越国向楚国寻衅,岂非楚国的雪耻振兴之日?”

楚威王思忖有顷,拱手歉意笑道:“多有得罪,先生请坐。来人,兰陵酒!”

片刻酒来,楚威王频频与张仪举爵,饮得一时,楚威王停爵笑问:“先生给楚国鱼腩,难道无所求么?”

“虽无所求,却想与楚王做一交换。张仪一老友隐居楚国,要请楚王高抬贵手也。”

“噢?先生老友隐居楚国?何人?”

“齐国田忌。”

“如何?”楚威王惊讶间不觉站了起来,“田忌隐居楚国?在何处?”

“请楚王高抬贵手,易人。”张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悠然地拱手一笑。

楚威王绕着石案急促地转着,突然止步:“莫急。放走田忌可以,然也须得有个交换。”

张仪大笑一阵:“楚王但讲。”

“田忌为将,率楚军灭越。”

张仪顿时愣怔,心中飞快盘算,踌躇笑道:“此事尚须与将军商议,不敢贸然作答。”

“芈商与先生同见将军商议,如何?”楚威王显然很急迫。

“这却不必。”张仪笑道,“我能说动将军,自来禀报楚王。楚王突兀出面,有差强人意之嫌,这庄交易便不能做了。”

楚威王思忖一番道:“也是。只是先生万莫迟延。来人,给先生备轻舟一只、快马三匹、驷马轺车一辆,随时听候先生调遣。”老内侍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张仪笑道:“多谢楚王,张仪还真不知用哪种好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