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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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十四、认祖归宗

一夜过后,至尊敕令,南方天际架起霓虹,花鸟使四散人间了。

“晔既然将充实后宫之事全权交与苏美人,那苏美人可要用心择拣呀!要记住,宁缺毋滥!”

“是。”伏案瞪着苏美人,讥笑着回她的启华殿了。她便想着,不管苏美人招揽多少妃妾,自己也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自己可是与晔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的女人呀!面对伏案的冷嘲热讽,倚香也只能逆来顺受,昨夜与君缱绻,虽然得了主事的权力,但自己依旧是个美人,低人一等便要看人眼色,更何况是低了好几等。

“淑妃姐姐可有什么嘱托的?”

见昨夜如梦那么勤快献策,倚香也就知道了如梦早就准备了什么人物,就等待着机会入宫。

“旁的也没什么,谨记一条便可,七郎纳妃,不为其他,只为拉拢朝臣。”

如梦是多希望倚香在亲贵大臣中找些姿色平庸的人呀!

“那么姐姐中意的是哪位朝臣呢?”

莫言之中,二人相视而笑,心领神会。

没过几日,天便下起雪了。这天冷得真快呀!

“娘子,太子少师李磎求见。”

长逸在殿外高呼。

“贵客来了,便请进来吧!”

长逸领着李磎走进殿内,只见如梦她们坐在大殿之内烤着炭火。

“老臣拜见淑妃娘子。”

“赐座。”

“娘子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李少师便安心坐下吧。”

如梦笑着,邀他入座,亲自为他端了一盏茶水。“听说水部郎中知制诰刘崇鲁可害惨你了。说你依附杨复恭,不应作相。最后被左授太子少师.....实权变成虚职,真是可惜了。”

开场一番寒暄后,如梦开始进入正题,看着李少师,满是同情。

“淑妃娘子有所不知,刘崇鲁只是行犬马之劳,在后面运筹帷幄的另有其人。”

说到这里,李磎心中委屈难以释怀。“姐姐,妹妹耳边有几阵风吹过,说现如今这前朝太尉杜让能遇害之后,韦昭度复起忠心至尊,以崔昭纬为首的大臣们与伏贵妃蛇鼠一窝,而以刘崇望为首的大臣们与淑妃姐姐志同道合.....李少师可是得罪谁了?”

苏美人笑着,喝着茶水。

“素闻李少师与韦相公为莫逆之交,而崔相嫉之妒之,伏贵妃恨之杀之......”如梦起身,在李少师面前走了两步。“正是崔相。”

李磎咬牙切齿难以泄恨,崔昭纬一直把他与韦昭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伏贵妃又将韦昭度之女韦语呓......原来,是伏贵妃杀了韦语呓!

“如今谁是敌谁是友,李少师心中可有数了?”

见气氛炒得热闹,苏美人笑着,看了眼李磎。

“有数了,有数了。”

无奈的李磎只能在这里叹口气了。

“有数便好......妹妹呀!派出去的花鸟使可寻到些什么?”

与李少师聊得正好,突然,如梦转向苏美人,问道。

“哦,这几日草草地列了适龄女子的名册。初选了两百人,最终敲定的话可能要裁去一半。”

倚香回想起伏贵妃的叮嘱,苦笑道。

“都有谁?”

“有礼部尚书裴贽之女裴贞一,翰林学士柳璨之女柳叶新......呀!其中也有李少师之女李渐荣呀!”

苏美人笑着,拿出了名册,看了看李少师的惊愕模样,心中也猜出了不少。

“老臣?李渐荣?”

还在自伤的李磎确实被吓到了,自己都快花甲之年了还真没有什么女儿。

“怎么,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陪他伤心的如梦诧异地看着他。

“没错没错,是老臣糊涂了。”

李磎明白,自己老来喜得女了。“久闻少师好书卷,家中藏书万卷。这是七郎赏赐的《毛诗》,上

面留有七郎朱墨圈点痕迹,我今日便转赠与你,权当是我成人之美了......我才疏学浅,但独独对这《国风·秦风·无衣》深有感悟,也愿李少师能与身边好友多多诵读,早日参悟其中之道。”

如梦走到书架上拿了本书,送到李少师手上。李磎知道,自己要想翻身,便要与淑妃她们站成一线,同仇敌忾!

“是,多谢淑妃娘子教诲。”

如此,李磎便双手捧着书,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那位李渐荣是什么人物,值得姐姐大费周章?”

倚香好奇,但也只能好奇,如今她与如梦一道,只能事事帮衬,不敢违逆。

“她能是什么人物?只不过注定要成为我们的好姐妹罢了。”

如梦苦笑道,避开了倚香的眼神。

“是吗?姐姐独具慧眼,定错不了。”倚香不知,眼前这个女的心中还有多少心思,只知道如梦走了一步好棋,收了李磎,连带着把韦昭度拉拢过来。相较之下,自己实在逊色,身边能供驱使的只有守一月饶,还有一个崔奉御,再不济还有修燕,可修燕又没什么职位......最为重要的是,自己在前朝毫无人脉呀!那么,自己还拿什么与她们斗?祤儿还怎么能当上太子?寻冬还怎么能再加荣耀?“妹妹,就先告退了。”一想到这里,倚香不免失意怅惘起来,花容失色地回到安仁殿。

“娘子你回来了。”

修燕抱着刚晒好的衣物也回了安仁殿。

“诶,只是亲近,于大计无用呀!”

倚香看着那优哉游哉的修燕,苦叹道。

“娘子这是怎么了?”

月饶静悄悄地走到倚香身边。

“或许,朱全忠?!”

“朱相公怎么了?”倚香见到月饶,突然想到雪的姐夫,朱温呀!如今他镇守一方,名扬四海。若是他能够为祤儿说两句话,那可胜过多少后宫女子的枕边风,多少前朝官员的谏言呀!到那时,什么李渐荣,什么李磎都没用!“哈哈哈!朱姨丈可还安好?朱姨丈或许就是能助我祤儿登上皇位的人了!”

倚香笑着,大笑着。

“可是,雪娘子殡天之后,朱相公与安仁殿便没了往来......”

无知的月饶也是个爱泼冷水的家伙。

“这又有何妨?祤儿与你家惠娘子血脉相承,朱姨丈看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份上自然会尽力帮衬。只要我们有心,再续上不就好了?”

倚香笑着,一个箭步冲向书房。她边写书信,边笑着,想着未来祤儿坐拥天下,追封寻冬妹妹为皇太后,自己也可功成身退,颐养天年了。

可是,为什么要瞎费心呢?这便是所谓姐妹情深吧!雪想得到却还没来得及得到的,倚香势必要帮她得到。可是雪想得到的真是这些吗?

可是,她高估了她自以为是的亲情。

但总算,她意识到了,自己要为祤儿在前朝扎根了。

“娘子,崔奉御携新科状元苏检求见。”

修燕在殿前叫唤着。

“大胆崔奉御,这便是你说的灵药?”

苏美人拿出从未有过的凌厉模样,大声呵斥殿前的崔奉御。

“娘子恕罪,娘子夜不能寐实属心中郁结,能疏解的便是苏状元了。”

“甲寅科状元苏检拜见美人。”

崔奉御匆忙跪下,很是配合,并拉着苏检一同稽首。

“听说苏状元是武功人氏,我们家娘子也是武功人氏呢!看来是乡党呀!”

安仁殿与客人无缘,这一来客人,那修燕端着茶水,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娘子也姓苏,或许娘子与苏状元还是同宗同祖呢!”

月饶接过茶水,看了看苏倚香,又看了看苏检。

“如此我与苏状元便亲近了许多呢!”

倚香端起茶水,毕恭毕敬地奉上。

“苏检不敢。”

苏检一副正直模

样。

“不敢高攀?”

苏美人瞪了他一眼。

“美人恕罪。美人恕罪。”

“状元郎快快请起,正是春风得意时刻,可别一副忧愁模样。”

倚香放下茶水,转手就扶起了苏检。

“多谢美人。”

“苏状元登科及第后,想必看尽了长安野花,也看尽了宫闱残花。”

今天格外花俏的倚香在他身边打转斡旋。

“美人说笑了,今日是苏检初次入宫,怎会看尽?美人娇艳不可方物,怎会是残花?”

“瞧这话说的,不愧是状元。可是,心口不一可不好了......苏状元可知经营仕途之道?”

倚香拿着团扇遮着自己的脸,笑道。

“请美人赐教。”

“状元学而优则仕,自然知道前朝后宫相辅相成的道理.....只是,苏状元愿与谁行这道理呢?”

倚香放下团扇,嫣然一笑。

“苏检愿为美人肝脑涂地!”

苏检不慌不忙,稽首示意。看来,美人关下,状元也被难住了。

这下,倚香总算服下了一颗定心丸。这下,祤儿在前朝总算有个依靠了。

“月饶,可要替我好好谢谢守一,倚香与祤儿现如今无以为报,等来日功成名就时,定会加倍酬报!”

倚香拉着月饶的手,月饶拉着倚香的手,都活脱脱哭成泪人了。“娘子说这些做什么?娘子一心为雪娘子,祤郎君着想,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奢望回报呢?以后有用得着守一的地方,便尽管说就好。”

两人对视,破涕为笑。

长安的野花,也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娘子,我们该启程了。”

“半夜入宫?”

“是去投奔娘子的母家呀!”

“母家?我还有母家?”

说到这里,渐荣眼中涌出几滴泪来。可是现如今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夜深人静,一阵车马轱辘声传过。

“娘子,若是娘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陈尚宫苦笑道,她也不舍得渐荣再去一次伤心地呀。

“就算我后悔,何如梦也得肯。还是早些入宫吧!可别让她久等了。”

渐荣讥讽道,看了眼边上的子衿。“娘子,子衿要提醒娘子,如今的娘子已不是那独独的一位飞扬跋扈的贵妃,而是众多良家女中的一个,还要谨言慎行才是呀。还有,娘子的母家再也不是那不可一世的杨家,而是普通臣子中的李家,娘子的一言一行便是李家人的教养,娘子德行有失,见罪的可是无辜李家了......”

子衿有些担心,担心渐荣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见罪于高高在上的伏贵妃。

“好了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

渐荣瞪着子衿,敷衍道。渐荣何尝不知,如今的自己,身家性命都任人左右,但还是要一无所有地进宫,去拼,去赌!

“这坠兰的制香手艺高超,这太真红玉膏用了几月便让娘子重返童颜。”

陈尚宫笑着,打着圆场。

“娘子也是知道的,这太真红玉膏含了麝香,久用不育。娘子涂抹时要自行掂量呀!”

“哼,能帮她争宠却不能生育,这不正是何如梦想要的吗?”

诶,她们之间,话总说不到一处去。

“看来,老奴要陪娘子回宫了。”陈尚宫也开始担心,生怕渐荣的言语会冲撞了谁。其实,她们不必担心,毕竟追本溯源,渐荣生长的地方便是那波谲云诡的后宫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就是从娃娃抓起的吗?

“怎么,陈尚宫要扶我做皇后?”

“在做皇后之前,还是先见过娘子的阿爷阿娘吧!”

这么快,李府到了,那便是以后渐荣的母家,而以后她与那杨家,便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注:《毛诗》即对《诗经》的注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