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流落荒岛孤独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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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我把第二批货物运到岸上以后,尽管很想把那两桶火药分成小包装,因为桶太大,分量又太重,但我还是先用船上的帆布和一些砍下来的树枝替自己搭了一顶帐篷,把所有怕雨水打湿的东西都搬到里面去,又用那些空箱子和空桶在帐篷外面围成一个圈,以防备野人或野兽的入侵。

做好这些事以后,我又用几块木板把帐篷的门从里边堵住,门外再竖上一只空箱子,然后在地上支起一张软床,床头放上两支手枪,身旁又放上一支长枪,上岛后第一次在**睡觉。我睡得很踏实。因为头天晚上我没怎么睡,加上从船上取东西、运东西,整整辛苦了一天,身体非常疲倦。

我相信,对于单独一个人来说,我现在拥有的各种物资储备,数量是很大的。可是我仍不满足。我想趁那只大船还竖在那里的时候,把能够弄到的东西,都从上面弄下来。因此我每天都在退潮的时候到船上去,取回各种东西。尤其是第三次,我把所有的船索和细绳都取了下来,同时又取了一块补帆用的帆布,还有那桶打湿了的火药。总之,我把船上所有的帆都取了下来,把它们裁成一块一块的,尽可能地往下拿。因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帆,而是帆布。

但最使我感到欣慰的是,跑了五六趟之后,当我满以为船上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我又找到了一大桶面包、三桶甘蔗酒、一箱砂糖和一桶上等的面粉。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这时我早已放弃了希望,以为除了被水浸湿的食物外,船上不会再有什么粮食了。我当即把那一大桶面包倒出来,用裁成一块块的帆布包起来,运到了岸上。

第二天,我又到船上去了一趟。见船上一切可以拿得动的东西都已被我搬取一空,我便动手搬船上的锚链。我先把锚链裁成许多便于搬运的小段,把船上两根锚链和一根铁缆连同所有能取得下来的铁器,都拿了下来。又把船上前桅和后桅,以及一切能够找到的木料都砍了下来。做成了一个大木排,装上这些重东西运了回来。但是这次我的运气却不好,这只木排做得太笨,并且载货太多,驶进前几次卸货的小水湾以后,我竟没法像以前那样轻巧地控制它,结果木排翻了,连人带货都掉到水里。因为离岸不远,我本人倒没受什么伤,可是我的货,却大部分损失了,尤其是那些铁器,我本指望它们派大用场的。不过,后来退潮时,我还是把大部分锚链和一些铁器弄了上来,虽然很费了一些周折。因为我不得不钻到水里去捞它们,这活儿很吃力。后来,我仍然每天到船上去,把我能够搬走的东西都弄到岸上。

现在我上岸已经十三天了,到船上也去过十一次了。这段时间,我已经把我两手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我相信,如果天气一直这样好下去,我一定会把整个船一块一块地搬到岸上来。可是,正当我准备第十二次上船时,开始起风了。虽然这样,我还是在退潮的时候上了船。这次还是意外地又发现了一个有抽屉的柜子:在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两三把剃刀、一把大剪子、十几把刀子和叉子。在另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许多钱币,有欧洲币,有巴西币,有西班牙币,还有金币、银币,差不多值三十六英镑。

看见这些钱,我不禁哑然失笑,大声说:“这些废物!你们现在还有什么用呢?对我来说你们现在连粪土都不如。那些刀子,一把就值你们这一大堆。我现在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就呆在老地方,像一个不值得挽救的生命,沉到海底去吧。”可是考虑了一会儿后,我还是把它们拿走了。我一面把这些东西裹在一块帆布里,一面开始盘算着再做一只木排。正在这时,天空阴沉下来,风也刮起来了,不到一刻钟,一股狂风从岸上刮来。我立刻想到,风从岸上刮来,做木排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趁着潮水还没涨,赶快走,否则我可能根本就上不了岸了。于是我立刻下了水,游过船和沙滩之间那片细长的“海峡”。我费了很大的劲,这一方面是由于我身上带的东西很重,另一方面是由于风起得实在快,潮水还没有完全涨起来就已经变成了风暴。

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小帐篷里,守着周围的财产,踏踏实实地睡觉。这一夜的风,刮得可真大,第二天早晨我向外望去,那只船已经不见了!这不免使我有点吃惊,但转念一想,便释然了,因为我没浪费一点时间,一直在干活,已经把船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即使再多留一些时间给我,船上也没有多少东西好拿了。

我现在不再去想那只船,也不再去想船上的东西了,只希望船破碎后,能有一点什么东西冲到岸上来。后来,果然有破碎的东西漂到岸边来,但对我却没有多大用处。

现在我的心思全都放在怎么安全防御岛上可能出现的野人或者野兽上。我想了许多办法,考虑是在地下挖一个洞呢,还是在地上搭一个帐篷。最后,我决定两个都做,至于做成什么样子,怎么做,且听我细细道来。

我不久就发现,我住的地方不适宜居住,一来它靠海太近,地势低湿,不合卫生;二来附近没有淡水。于是我便决定找一个比较卫生、取水方便的地方。

根据我当时的情况,我觉得要选择的地点必须符合如下几个条件:第一,像上面所说,要卫生,要有淡水;第二,要能遮住太阳;第三,要避开凶猛的动物,不论是野人还是野兽;第四,要能看得见大海,为的是万一上帝让什么船只经过时,我不至于失去获救的机会,因为这是我始终不愿放弃的希望。

在寻找符合条件的地点时,我在一个小山坡旁发现了一块平地。紧挨这块平地的是差不多像一堵墙一样陡峭的峭壁,什么动物也没法从山顶下来袭击我。在那块山岩前面,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像一个山洞的入口,实际上里面根本没有山洞。

就在那块凹进去的地方前面有一块平坦的草地,我决定在这里搭帐篷。这块平地宽不过一百码,长不过二百码,在我门前像一块草坪。它的尽头崎岖蜿蜒,一直延伸到海边的低洼处。这地方在小山的西北偏北方向,所以小山每天可以把烈日遮住,一直到太阳转到西南方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太阳也就快落下去了。

在搭帐篷前,我先在石壁前划了一个半圆形,它的半径,距离石壁差不多有十码,直径约有二十码。

沿着这个半圆形,我打了两排很结实的木桩,就像把木橛子插在泥里,大的一头向下,高出地面约五英尺半,顶上削得尖尖的。两排之间的距离,不过六英寸。

然后,我又取出从船上截下来的那些缆索,沿着半圆形,把它们一层一层地横放在两排木桩中间,从底下一直堆到顶上,又用一些两英尺半高的木桩插在圈内,支撑着它们,就像柱子一样。这样一个篱笆,真是牢固异常,不管人还是动物,都没法冲进来或爬进来。为此,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劳动,因为我得从树林里把木橛砍下来,运到草地上,然后再一根根地打到泥土里去。

这篱笆的进出口,没做门,我只用一支短梯从顶上翻进来,进来之后,就把它收起来。这就使我四面都有了保护,完全与外界隔绝起来,夜间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对于我所担心的敌人,实在用不着这样戒备森严。

接着我又费了很大的劲,把前面讲到的那些财产——粮食、军火和贮藏品,全都搬到这个篱笆或者叫堡垒里来。我又做了一个防雨的大帐篷。这里一年当中,有一段雨季,雨水很大。我做的帐篷是双层的,这就是说,里面一个小的,上面再盖上一个大的,大的上面再盖上我从帆布中找出来的一块大油布。

我再也不用睡我运到岸上的那张床了,我现在睡的是一张吊床,这张吊床质地非常好,原来是船上大副用的。

我把粮食和所有怕潮湿的东西都搬到帐篷里来。这些东西搬进来以后,我就把那一直敞着的进出口堵起来,正如我说的那样,出入只用一支短梯。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我便开始挖凿那岩壁,把挖出来的石头和泥土搬到帐篷外,沿着篱笆堆成一个土台,离地大约有一英尺半高。这样,我便在帐篷背后挖了一个山洞,做地窖用。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和许多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事做完。为此我不得不把我煞费苦心做的几件事情回顾一下。当我刚刚订好计划,准备支帐篷、打石洞的时候,忽然阴云密布,大雨如注,闪电一过,继之而来的是一个霹雳。使我吃惊的与其说是闪电,不如说是一个像闪电一样飞进我头脑的念头:“哎哟!我的火药!”当我想到一个霹雳就会把我的火药完全炸毁的时候,我简直吓得魂都飞了。因为我不但要靠火药自卫,还要靠它猎取食物。其实这时如果火药爆炸了,我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哩。我只顾为火药着急,把自己的危险都忘了。

受了这场惊吓,雨一停,我就把一切工作,什么造住所呀,建防御工事呀,都丢到一边,立刻动手做一些袋子和匣子,把火药分成许多小包,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火药不至于全部引爆。我又把它们分开贮藏,免得这包爆炸的时候,把那包也引爆了。我足足花了两个星期才完成这项工作。火药总共大约有二百四十磅,现在一共分了一百多

包,至于那桶湿火药,我倒不担心它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就把它放在我新挖的山洞里。这个山洞,我有时开玩笑地把它称为厨房。其余的都藏在石头缝里,免得受潮。我还把藏火药的地方小心地做了记号。

进行这些工作的过程中,我每天至少要带着枪出去一趟,一来是为了散心,二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东西吃,同时也是要了解一下岛上有什么土产。第一次出去,我便发现岛上有许多山羊,心里非常满意。可是对我不利的是这些山羊非常胆小,非常狡猾,而且跑得非常快,想要走近它们,真是太困难了。但我并不因此而气馁,我相信迟早会打到一只。这件事不久就应验了。当我发现它们出没的地方后,就去伏击它们。我注意到,如果我在山谷里看它们,即使它们站在岩石上,也会惊恐万状地跑掉。但如果它们是在平地上吃草,而我是站在岩石上,它们便不来注意我。于是我便断定由于眼睛部位的缘故,它们只能看见下面的东西,不容易看见上面的东西,我后来就利用这个方法,先爬到山上去,从上面打它们。结果常常打中。我第一次打中的是一只正在哺小羊的母羊,这使我非常难过。而且,那母羊倒下以后,小羊仍呆呆地站在一旁,直到我把母羊提起来,它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不光这样,而且当我把母羊背在肩上带回来的时候,那小羊也跟着我,直到我的围墙外面。于是我放下母羊,把小羊抱起来,抱进篱笆,想把它驯养大。可它怎么都不肯吃食,无奈我只好把它也杀了吃掉。这两只羊的肉,供我吃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我吃得很省,并且尽可能地节省粮食。尤其是面包。

现在住处已经固定下来,我觉得下一件必须做的事,就是要找一个生火的地方,并且弄些柴来烧。至于我是怎么做的,石洞怎么扩大的,还有其它一些生活设施是怎么准备的,我下面再详细叙述。现在我必须先说说我目前的处境以及我对生活的看法,对此,我要说的很多。

我感到前途很暗淡。既然我被强烈的风暴完全刮出了原定航线,到了好几百海里以外,漂到了这个荒岛上,那么,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是上帝的意思,要我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以这种孤零凄苦的方式度过我的余生。一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泪流满面。有时我问自己,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彻底地作践他创造的生灵,使他们如此悲惨,如此孤立无援,如此沮丧失意,以至不能对这种生活产生感激的心情?

可是,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就总有一股力量出来阻止我、责备我。尤其有一天,我正带着枪在海边散步,考虑着我目前的处境的时候,我的理智从另一个角度劝慰我:“不错,你现在处境是很孤寂,这是事实,可是你要想想,和你一起的那些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你们一同上小船的不是十一个人吗?那十个人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活下来,只有你逃命了?为什么单单你一个人生还了呢?是这里好呢,还是那里好?”我指着海面说。遇到坏事的时候,我们应当考虑到其中好的一面,同时也应当考虑到更坏的情况。

我还想到,现在我维持生活的东西是多么充足。万一那只大船不从它搁浅的地方浮起来,漂到海边,让我有时间把那些东西取出来,我又该怎么办?如果我现在还像初上岸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生活必需品,也没有获取生活必需品的工具,又会怎么样?“特别是,”我大声对自己说,“如果我没有枪支,没有弹药,没有做事的工具,没有衣服、卧具、帐篷,或任何遮盖的东西,我又怎么办呢?”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相当充足,即使有一天我的弹药用完了,不用枪也能生活下去的。我相信我这一生是不会挨饿受冻的,因为对于怎么预防意外事故的发生,对于以后的日子,对于弹药用完以后的情况,甚至对于我的健康和精力衰退以后的情况,从一开始我就有了考虑。

必须承认,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从来没想到我的火药会被雷电一下子毁掉,所以正如上面所说,当雷鸣电闪时,忽然想到这一问题,我大吃了一惊。

现在我要开始过一种世界上闻所未闻的忧郁而孤寂的生活了,所以我要把这种生活的经过从头至尾,按次序记下来。根据我的计算,我是在九月三十日来到这个可怕的海岛上的。当时,那初入秋分线的太阳,几乎正在我的头顶。所以按我的观测,我是在北纬九度二十二分。

大约在上岸十一二天之后,我忽然想到,没有书、笔和墨水,我一定会忘记计算日期,甚至连礼拜日和工作日都会忘记。为了防止这样,我便用刀子在一个大柱子上刻了几个字:“我于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在此上岸。”并把它做成一个大十字架,立在我第一次上岸的地方。在这个方柱的两边,我每天用刀子刻一个印痕,每七天刻一个大一倍的印痕,每一个月刻一个再大一倍的印痕,这样,我就有了一个日历,可以计算年月日了。

其次应该提到的是,在我历次从船上搬下来的许多东西中,我还弄到了一些价值不大但用处却不小的东西。前面我忽略了,没有记下它们。尤其是那些笔、墨水、纸以及船长、大副、炮手和木匠的几包东西:三四个罗盘、一些数学仪器、日规、望远镜、地图、航海书籍等。这些东西,我当时也不管有用无用,都收拾在一起。同时,我又找到了三本完好无损的《圣经》,它们是随着我的英国货物一起运来的。我上船的时候,曾把它们打在我的行李里面。此外还有几本葡萄牙文书籍,其中有两三本祈祷书和几本别的书,我都小心地保存起来。同时还有一件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就是我们船上还有一条狗和两只猫,关于它们的历史,我下面还要谈到。我把两只猫都带到岸上,至于那条狗,在我第一次搬东西上岸的第二天它便自己跳下船来,游到岸上,后来跟着我,成为我多年的忠实的仆从。我并不想让它替我衔什么东西,也不想让它给我做伴,我只想和它说说话,但是它却办不到。自从找到笔、墨水和纸以后,我用得非常节省。我知道,只要有墨水,我就可以把事情记得非常清楚。如果墨水用完了,我就记不成了,因为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造墨水。

这使我意识到,尽管我聚集了这么多的东西,但我缺乏的东西还很多,墨水就是其中之一。其它还有像挖土或搬土用的铁锹、铁镐、铁铲以及针线等等,我都没有。至于内衣什么的,虽然也缺乏,但我很快就习惯了。

由于缺乏工具,我的工作都进行得很吃力。我差不多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把我的小小的篱笆或围墙做完。那些木桩都很重,搬起来很吃力,我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在树林里把它们砍好削好,至于把它们运回来,那就更费时间了。因此有时我差不多要费两天的时间才能把一根木桩砍好、运回来。第三天才能把它打进泥土里去。起初我用一块很重的木头来打桩,后来才想到了用一根起货用的铁棒。虽然如此,打木桩的工作还是非常辛苦、非常乏味。

其实,既然有的是时间,工作乏味一点又何必介意呢?况且,如果这件工作做完了,我一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除了每天在岛上各处转转,找些食物之外,再没什么事可做。

我现在开始认真地考虑我目前的情况、环境和条件,把我每天的事情都用笔记下来。我这样做,不是为留给后来的人看,因为我不相信以后会有人到这荒岛上来,只不过写出来给我自己每天看看,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罢了。我的理智现在已经能够控制我的心态,因此我开始尽量安慰自己,把当前的优势和劣势加以比较,使自己能够知足安命,并按照商业簿上记“借方”和“贷方”的格式,把我的幸运与不幸、优势与劣势公公正正地排列出来:劣势优势我被抛弃在一个可怕的荒岛上,但我还活着,没有像我同船的伙没有重见天日的希望。伴们一样被水淹死。我孤苦伶仃,与世隔绝,悲惨至但全体船员中只有我一个人幸免极。一死。上帝既然用奇迹把我从死亡里救出来,一定也会救我脱离这个悲惨境地。我与人类隔绝,成了一个隐士,但我并没有因为缺少食物而饿死一个流放者。在荒芜的小岛上。我没有衣服穿。可是我身处热带气候,有衣服也穿不住。我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和方法抵但我所流落的这个岛上,没有我御野人和野兽的袭击。在非洲看到的那种野兽。如果我在那里翻了船,我又该怎么办?我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来解除然而,上帝却奇迹般地把船送到我的愁闷。近海岸处,使我从里面取出许多生活必需品,这些东西我终生用之不尽。

总之,我的境况表明,虽然我当时的处境在世界上都是罕见的,但是在这样的处境中,也有一些消极的或积极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深思。我希望世上的人都要从我这最不幸的处境吸取经验教训。这个教训就是:在最不幸的处境中,我们也可以找到聊以**的事情,把优势和劣势对照起来,经过对比来增加“贷方金额”。

现在我已逐渐适应了目前的处境,不再整天眺望着海面,等待有什么船来。我已经不再考虑这些事,而开始一心一意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尽量改善自己的生活了。

前面我已经描述过我的住所:一顶帐篷搭

在一座小山下,四周被一个用木桩和缆索做成的坚固的篱笆环绕着。这道篱笆,现在可以称做围墙了,因为我已经用草皮在外面堆成了一道两尺来厚的墙,而且大约一年半以后,我在它和岩壁之间搭了一些屋椽,并且盖了一些树枝和别的可以弄得到的东西在上面,用来挡住雨水,因为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这里雨水特别大。

前面我叙述过我怎么把所有的东西都运进了这个围墙,搬进我在后面打的一个山洞里。可是我现在还应该补充一下。起初这些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杂乱无章,占满了我的空间,弄得我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于是我便开始扩大和加深我的山洞。由于洞壁是松软的沙石,挖起来很容易。当我觉得自己已很安全,足以应付野兽时,我便向岩壁的右边挖去,然后又进一步向右转,一直穿到围墙外面,并做了一个小门。

这不但使我有了一个出入口,成为我帐篷和贮藏室的一个退路,也使我有了贮藏东西的地方。

现在我决定动手做一些生活用具,特别是椅子、桌子之类,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连现在仅有的几样乐趣都无法享受。如果没有桌子,我写字、吃东西或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多大乐趣。于是我便开始工作。这里必须指出的是,理性是数学的本质和基础,只要我们对一切事情都加以理性的分析,加以比较,加以清楚的判断,人人迟早都可以掌握一门手艺。我生平从未使用过任何工具,然而久而久之,通过劳动、努力和发明创造,我渐渐发现,只要有工具,我什么东西都做得出来。但即使没有工具,我也做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有些东西,所用的工具只不过是一把手斧和斧头。我想,从来没有人用我这种方式来做东西,也没人像我这样付出这么大的劳动。例如,我要做一块木板,我只好先砍倒一棵树,把它横放在我前面,用斧子把它的两面削平,削成一块板子,然后再用手斧把它刨光。不错,用这种办法,一棵树只能做出一块木板,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耐心去做。为此,我付出了许多的时间和体力。反正我的时间和体力都不值钱。无论用在哪里都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像上面说的那样,首先给自己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所用的原料,都是我用木排带回来的那些短木板。后来我又用上面提到的方法做了一些木板,搭了几层一英尺半宽的木架,一层一层地摆在我的山洞里,我把工具、钉子、铁器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到上面,为的是便于取用。我又在墙上钉了许多小木块,用来挂枪和其它可以挂起来的东西。

所以,如果有人看见我的山洞,一定会以为它是一个军火库,里面应有尽有。样样东西都摆放得一目了然,用起来很方便。看见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有序,而且样样生活用品都收藏得那么多,我心里非常高兴。

从这时起,我开始把每天的工作写成日记。在此之前,我的日子过得很匆忙,不但忙于工作,而且心情也不好,如果写日记,肯定是许多乏味的事情。例如我一定会这样写:“九月三十日。我没被淹死,逃出了性命。上岸后,我把胃里的海水吐了出来,休息了一会儿。不但不首先感谢上帝解救了我的性命,反而在岸上跑来跑去,扭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头和脸,大叫大嚷我的不幸,嚷着‘我完了,我完了!’直到精疲力竭才不得不躺倒在地上休息。但又不敢睡着,生怕被什么东西吃掉。”

过了几天,当我从船上把所有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下来之后,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整天爬到小山顶上,呆望着海面,希望有船出现。有时好像真的看见了一片帆影,我很高兴,满怀希望,于是望了又望,把眼都望花了还看不见一只船,于是我便坐在地上,像小孩似的大哭起来。我这种愚蠢的举动的确给自己增加了不少的苦恼。

但度过这个时期之后,在我把我的家用物品和住处安排妥当,为自己做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并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便开始记日记。我将把它们抄在下面(虽然上面说过的某些事情要重复一遍)。不过我的日记并没写到底,因为后来墨水用完了,我只好被迫终止了。

###日记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我,可怜而不幸的鲁滨逊·克鲁索,在大海上遇到了可怕的风暴,翻了船,全船的伙伴都淹死了,我也几乎丢了性命。登陆来到这荒凉、不幸、不知名的,我称之为绝望岛。

我整天为我所处的凄凉环境而愁眉不展。没有食物,没有住房,没有衣服,没有武器,没有出路,没有获救的希望,只有死路一条。要么被野兽吞食,要么被野人杀掉,再不就是冻饿而死。晚上,因为怕遭到野兽的袭击,睡在一棵树上,虽然整夜都在下雨,我却酣睡不醒。

十月一日。清晨我醒来一看,吃了一惊,那只大船已经随着海潮漂了起来,冲到离海岸很近的地方。为此我感到很高兴,因为它仍然直立在海面上,没有被海浪击碎,这样我就有希望等风平浪静的时候上去弄些食物和日用品来救急。同时我又为失去那些伙伴而感到悲痛。我想,如果他们当时都留在船上,我们或许可以保住船,至少他们不至于被淹死。如果他们不被淹死,我们就可以用大船的残骸造一只小船,把我们载到别的地方去。这天,我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琢磨这些事。可是,后来看见那船没有进多少水,我便走到离船最近的沙滩,游到船上。这天雨还是下个不停,但却没有一点风。

十月一日到二十四日。这几天我每天到船上去,把能取到的东西都搬下来,趁涨潮的时候用木排运到岸上。这几天雨水仍然很多,虽然间或也有天晴的时候。从这些情形看,现在似乎是雨季。

十月二十日,我的木排和上面的东西都翻到海里去了,好在是在浅水区,而那些东西又都很重,没有被潮水冲走。因而退潮以后,我又捞了许多东西回来。

十月二十五日。雨下了一天一夜,海风越刮越烈,到后来,竟把那大船打得粉碎。退潮的时候,还可看到它的碎片。我花了一整天,把我抢救下来的那些东西盖了起来,以免被雨淋湿。

十月二十六日。差不多整整一天我都在海边上转,希望找一个地方作为住处。我最关心的是防野兽或野人夜间来袭击我。傍晚,我终于在一座小山下面找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划了一个半圆作为宿营地,并决心沿着那半圆打上两排木桩,盘上缆索,外面铺上草皮,做成一个坚固的工事、围墙或堡垒。

十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我干得很起劲。虽然有的时候雨很大,我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我的新居。

十月三十一日。上午,我带着枪往岛内走,一方面是为了找吃的,另一方面是为了察看一下地形。我打死一只母羊,它的小羊也跟着我回来了,可是它不肯吃食,后来我把它也杀了。

十一月一日。我在小山脚下搭起帐篷,帐篷很大,我又在里面钉上几个木桩,把吊床挂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帐篷里睡觉。

十一月二日。我把所有的箱子、板子和做木排的材料,全都堆在我半圆形的堡垒中,堆成一个临时围墙。

十一月三日。我带枪出去,打死了两只野鸭似的飞禽,肉很好吃。下午开始做桌子。

十一月四日。上午我开始制定日程表,写明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带枪出门,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消遣:每天清早,如果不下雨,我就带枪出去跑二三小时,然后工作到十一点左右。接着,随便吃点东西。从十二点到两点,我照例要睡一觉,因为岛上天气炎热。到了傍晚,继续干活。我要利用今明两天的全部工作时间来做桌子,虽然我现在还是一个技术拙劣的工人,但时间和需要很快就会把我锻炼成一个完全熟练的工人,我相信换了任何其他人也能办到。

十一月五日。今天我带着枪和狗出去,打着一只野猫,它的皮很软,可是肉却毫无用处。任何动物,只要让我打着,我就剥下皮保存起来。沿着海边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许多海鸟,都是我不认识的。后来又突然碰到两只海豹,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正想看清楚,它们却一齐跳到海里跑掉了。

十一月六日。早起散步回来,继续做桌子。做好了,可又不大满意。不久,我又设法把它改进了一下。

十一月七日。天气开始晴朗。七日、八日、九日、十日和十二日一部分的时间(因为十一是礼拜日)我都在做一把椅子,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做得有点样子,但我仍然不满意,虽然做的时候我曾多次拆了做,做了拆。

附:不久我便不再注意礼拜日了,原因是,我偶尔忘记在木桩上刻标记,竟忘记哪天是哪天了。

十一月十三日。今天下雨,我觉得很凉爽,地上也有了凉气。但是,下雨的同时,电闪雷鸣,使我非常担心我的火药。雷雨停止以后,我决定把火药尽可能分成许多小包,以免出事。

十一月十四日、十五日、十六日。这三天,我造了许多小方匣,每个匣子大约可以装一磅到两磅火药。我把火药装进这些小匣,尽可能好好地、远远地分开贮藏起来。这中间的一天,我打到了一只很大的鸟,很好吃,但我不知道是什么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