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摩厄城
克纳河发源于如有云巅般高耸的北地雪峰，白龙与霜巨人的故乡，伊郝略特山的南侧。
那山脊上缭绕的风雪并非永世冻结，众多融水从冰层间挣扎流出，穿过冰川向南汹涌奔流。继而发展出无数枝干，遍及格兰尼斯大陆，最后向西在密云城和安加拉凯汇入沉月海。
流经索尔森山脉的，不过是克纳河的一条支流，但依旧成为附近居民赖以为生的生命线。如果不是亚斯特拉三世下令引流并修建运河，这被贫瘠山脉包围的索尔森西侧地区根本难以与外界沟通，更别说发展出像样的城市聚落了。
摩厄城的城门就横跨在护城河之上，更前方有一座破破烂烂的栈桥，泥泞的小路蜿蜒向崎岖的山地延伸。
道路两旁是宽阔的田地，盛夏时的稻谷已临近收获，但由于土地过于贫瘠而长势不佳，呈现出发灰的青黄色。晴空下的阵风拂过，在田野中掀起高高低低的浪潮。
这副光景算不上漂亮，但对于在废土的不毛之地上生活了漫长岁月的林恩而言，却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他将沿途的景象默默收入眼底，跟在一辆破旧的马车后，缓缓走向城门口。
魅影驹烟雾似的四蹄相当奇异，为了避免惹人耳目，两人在接近主干道时便已解散法术下马步行。
几名驻守城门的守卫身着陈旧铁盔，手持长戟，装备并不像林恩在角斗场中见过的守卫那样精良。他们松垮地立在城门口，不时打着哈欠。
摩厄城往来的佣兵与居民众多，人员相当繁杂，但大多并不会引来守卫的审查，将逃难的难民与通缉犯从中揪出来才是他们的任务。
莱斯利显然没有胆子通缉大名鼎鼎的罪血之龙，两人混入熙攘的人群，沿着雨后淌满烂泥的土路进了城。
高耸的城墙背后，眼前满是倾颓又破败的砖瓦屋，像一具具残骸般凌乱的排列在城市之中。
对于薇洛而言，偏折光线遮掩面貌的把戏毫无难度，因此并不用担心被莱斯利的手下发现。林恩则进入阴影宠儿的架势技，这项影手流的武技同潜行一样可以模糊他的存在感。
摩厄城的最外围都是贫民窟，遍地流淌着臭气熏天的烂泥。
这里衣衫褴褛的贫民们面无人色，正午时分大多都在矿场为谋生做着苦工，因此看不到太多人影。只剩无力挖矿的老人与病弱，缩在低矮的破屋之内。
没过多久，又一堵城墙将两人拦下，再往前进入内城区便需要缴纳十赫托的入城费。
这毫无疑问是宏观上的城市规划，虽然还很初步而粗浅，但也让林恩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能用他印象中的中世纪来做推演，这里甚至出现了贫民的聚集区与下水系统的雏形。
内城区就显得整洁了许多，道路也不再满是烂泥，而是用砖石铺陈的宽阔大道，偶有镶嵌的碎石子也被来往商旅的脚步打磨得光滑发亮。
街道两边逐渐出现了各式商铺和作坊，也有不少用硬木挡板和油布架设的小摊，旅商沿路摆满货摊，毛毯香料，兽皮，手工艺品，首饰，蜡烛，几乎能卖的东西这里都有。
往来的人群不像外城区的贫民那样衣衫褴褛，他们大多穿得相当干净，各为各的目的而熙攘往来。人群中少数脏兮兮的家伙都是身穿链衫皮甲的佣兵，腰间挂着各式武器，牵马朝旅店酒馆走去。
那同样是林恩的目的地。
不过当他穿过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道，来到旅店之外时，却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在由手推车架设的摊铺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林恩轻轻推开面前的围观者，来到人群的最前方——在这一过程中，他腰间的长剑提供了很大的说服力。
看到眼前的光景，年轻人顿时就乐了。
居然是木偶戏。
人偶的面容栩栩如生，想必定是出自技艺高超的匠人之手。上面以彩色染料描绘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充作头发的是马鬃，黑白参半。
看到这，林恩也猜得出来那只木偶的原型是谁，昨天夜里他们才打过交道。
“利希特尔？”血族姑娘吸了口冷气，目光不善，用词也变得毫不淑女，“该死的狗屎，看我把这木偶锯成木屑。”
年轻人姑且劝慰了几句，制止她这副臭脾气。
用几根丝线操纵木偶剑圣的是道蓝白相间的倩影，那名少女长长的睫毛下有蓝宝石般润泽的双瞳，略有婴儿肥的脸蛋相当白皙可爱，头巾下钻出的淡金色发丝贴在额前，沾了几分汗水。
她灵活的手指牵动丝线，剑圣便握起一柄雕刻精细的木剑，一剑斩掉了木偶恶龙的头颅——那是事先用半透明的浆糊粘好的。
剑圣屠龙的戏码在缺乏娱乐手段的穷乡僻壤百看不厌，跟别说演出木偶戏的还是位相貌出众的漂亮少女。
人群中立即响起阵阵欢呼和口哨声，深铜色的赫托跨越道道弧线，雨滴般飞落在女孩手里的钱罐。
“龙怎么可能输！”薇洛满脸的难以置信，咬牙切齿，“让我教教这个无知的家伙什么才叫真正的战斗。”
林恩只得无奈地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这姑娘有时候精明的可怕，有的时候又像是莫名其妙的缺了根筋，实在难懂。
“我该给她多少赫托？”年轻人朝那躬身谢幕的少女扬了扬下巴，问道。
血族姑娘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可以花一百赫托请她陪你一夜。”
林恩点点头，他现在大概懂这些金钱的购买力了。
克朗和赫托的兑率是一比二百四十，这奇怪的币制来自于亚斯特拉三世的专制独裁。那位皇帝宣布统一币制的时候恰好是亚斯特拉建国的第二百四十年，于是便定下了如此怪异的兑率。
虽然这个币制不算太过离谱，但也绝对算不上高明。百年来燃星塔的学士不知为此掉了多少头发，才勉强保证了克朗与赫托的流通。
赫托钱币有许多面值，为了避免混淆，只有六十赫托的钱币是浅银色，因为其上除了赫托通有的桂冠花纹，又印有鹰隼的图案，所以也被叫做银鹰币。
人群很快散去，年轻人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闪烁黯金色光泽的克朗，走到俯身收拾木头碎屑的少女面前，将钱币递了过去。
他看着人偶师女孩透露出惊诧神色的深蓝色眼瞳，问道：“能请你去喝杯啤酒吗？”
那山脊上缭绕的风雪并非永世冻结，众多融水从冰层间挣扎流出，穿过冰川向南汹涌奔流。继而发展出无数枝干，遍及格兰尼斯大陆，最后向西在密云城和安加拉凯汇入沉月海。
流经索尔森山脉的，不过是克纳河的一条支流，但依旧成为附近居民赖以为生的生命线。如果不是亚斯特拉三世下令引流并修建运河，这被贫瘠山脉包围的索尔森西侧地区根本难以与外界沟通，更别说发展出像样的城市聚落了。
摩厄城的城门就横跨在护城河之上，更前方有一座破破烂烂的栈桥，泥泞的小路蜿蜒向崎岖的山地延伸。
道路两旁是宽阔的田地，盛夏时的稻谷已临近收获，但由于土地过于贫瘠而长势不佳，呈现出发灰的青黄色。晴空下的阵风拂过，在田野中掀起高高低低的浪潮。
这副光景算不上漂亮，但对于在废土的不毛之地上生活了漫长岁月的林恩而言，却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他将沿途的景象默默收入眼底，跟在一辆破旧的马车后，缓缓走向城门口。
魅影驹烟雾似的四蹄相当奇异，为了避免惹人耳目，两人在接近主干道时便已解散法术下马步行。
几名驻守城门的守卫身着陈旧铁盔，手持长戟，装备并不像林恩在角斗场中见过的守卫那样精良。他们松垮地立在城门口，不时打着哈欠。
摩厄城往来的佣兵与居民众多，人员相当繁杂，但大多并不会引来守卫的审查，将逃难的难民与通缉犯从中揪出来才是他们的任务。
莱斯利显然没有胆子通缉大名鼎鼎的罪血之龙，两人混入熙攘的人群，沿着雨后淌满烂泥的土路进了城。
高耸的城墙背后，眼前满是倾颓又破败的砖瓦屋，像一具具残骸般凌乱的排列在城市之中。
对于薇洛而言，偏折光线遮掩面貌的把戏毫无难度，因此并不用担心被莱斯利的手下发现。林恩则进入阴影宠儿的架势技，这项影手流的武技同潜行一样可以模糊他的存在感。
摩厄城的最外围都是贫民窟，遍地流淌着臭气熏天的烂泥。
这里衣衫褴褛的贫民们面无人色，正午时分大多都在矿场为谋生做着苦工，因此看不到太多人影。只剩无力挖矿的老人与病弱，缩在低矮的破屋之内。
没过多久，又一堵城墙将两人拦下，再往前进入内城区便需要缴纳十赫托的入城费。
这毫无疑问是宏观上的城市规划，虽然还很初步而粗浅，但也让林恩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能用他印象中的中世纪来做推演，这里甚至出现了贫民的聚集区与下水系统的雏形。
内城区就显得整洁了许多，道路也不再满是烂泥，而是用砖石铺陈的宽阔大道，偶有镶嵌的碎石子也被来往商旅的脚步打磨得光滑发亮。
街道两边逐渐出现了各式商铺和作坊，也有不少用硬木挡板和油布架设的小摊，旅商沿路摆满货摊，毛毯香料，兽皮，手工艺品，首饰，蜡烛，几乎能卖的东西这里都有。
往来的人群不像外城区的贫民那样衣衫褴褛，他们大多穿得相当干净，各为各的目的而熙攘往来。人群中少数脏兮兮的家伙都是身穿链衫皮甲的佣兵，腰间挂着各式武器，牵马朝旅店酒馆走去。
那同样是林恩的目的地。
不过当他穿过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道，来到旅店之外时，却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在由手推车架设的摊铺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林恩轻轻推开面前的围观者，来到人群的最前方——在这一过程中，他腰间的长剑提供了很大的说服力。
看到眼前的光景，年轻人顿时就乐了。
居然是木偶戏。
人偶的面容栩栩如生，想必定是出自技艺高超的匠人之手。上面以彩色染料描绘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充作头发的是马鬃，黑白参半。
看到这，林恩也猜得出来那只木偶的原型是谁，昨天夜里他们才打过交道。
“利希特尔？”血族姑娘吸了口冷气，目光不善，用词也变得毫不淑女，“该死的狗屎，看我把这木偶锯成木屑。”
年轻人姑且劝慰了几句，制止她这副臭脾气。
用几根丝线操纵木偶剑圣的是道蓝白相间的倩影，那名少女长长的睫毛下有蓝宝石般润泽的双瞳，略有婴儿肥的脸蛋相当白皙可爱，头巾下钻出的淡金色发丝贴在额前，沾了几分汗水。
她灵活的手指牵动丝线，剑圣便握起一柄雕刻精细的木剑，一剑斩掉了木偶恶龙的头颅——那是事先用半透明的浆糊粘好的。
剑圣屠龙的戏码在缺乏娱乐手段的穷乡僻壤百看不厌，跟别说演出木偶戏的还是位相貌出众的漂亮少女。
人群中立即响起阵阵欢呼和口哨声，深铜色的赫托跨越道道弧线，雨滴般飞落在女孩手里的钱罐。
“龙怎么可能输！”薇洛满脸的难以置信，咬牙切齿，“让我教教这个无知的家伙什么才叫真正的战斗。”
林恩只得无奈地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这姑娘有时候精明的可怕，有的时候又像是莫名其妙的缺了根筋，实在难懂。
“我该给她多少赫托？”年轻人朝那躬身谢幕的少女扬了扬下巴，问道。
血族姑娘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可以花一百赫托请她陪你一夜。”
林恩点点头，他现在大概懂这些金钱的购买力了。
克朗和赫托的兑率是一比二百四十，这奇怪的币制来自于亚斯特拉三世的专制独裁。那位皇帝宣布统一币制的时候恰好是亚斯特拉建国的第二百四十年，于是便定下了如此怪异的兑率。
虽然这个币制不算太过离谱，但也绝对算不上高明。百年来燃星塔的学士不知为此掉了多少头发，才勉强保证了克朗与赫托的流通。
赫托钱币有许多面值，为了避免混淆，只有六十赫托的钱币是浅银色，因为其上除了赫托通有的桂冠花纹，又印有鹰隼的图案，所以也被叫做银鹰币。
人群很快散去，年轻人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闪烁黯金色光泽的克朗，走到俯身收拾木头碎屑的少女面前，将钱币递了过去。
他看着人偶师女孩透露出惊诧神色的深蓝色眼瞳，问道：“能请你去喝杯啤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