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原初火种

    

    空气中的炙热浪潮缓缓褪去，被轰碎心脏后，剩余的动能拖着骨架向身后翻滚，最后仰倒在河滩焦硬的泥地上，支离破碎。

    焦黑色碎片散落满地，仿佛逐渐冷却的熔岩，逐渐晦暗无光、变成灰烬的颜色。

    骨架的温度也迅速降低，很快恢复正常，那刺目红芒越来越黯淡，终于连丝毫星火也不剩，如同被水浇灭的余烬，不甘地熄灭。

    当一切异变都平息之后，只剩老人烧焦的尸骸，躯体残破，在雨水中散发着薄薄一层水雾。

    纷乱的幻觉和恐惧全部一扫而空，尽管大脑还是胀痛，忽然从沉重压抑下释放的轻快感还是让林恩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这副骨架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又补了一枪将头颅以下的身躯全部打碎，他才放松下来，一下子向左侧仰躺在地，用手捂着刺痛的眼球，大口喘息。

    注射肾上腺素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不适感让他难受地干呕起来，全身打着寒颤，但心中却莫名的畅快。

    “哈！”年轻人想发出一声笑，然而喉咙里出来的却是剧烈的咳嗽。

    他是最顶尖的猎人，怎么可能有让他不敢开枪的猎物存在。

    “用愚人牌吗？”林恩用乱糟糟的脑子思索一番，使用愚人牌可以立即让自己的状态回复至过去24小时内最佳的一刻，无疑可以让他好受不少。

    想了想，他决定等半个小时再做打算。现在情况并不紧急，如果以他的恢复能力，半小时后身体状况还在恶化的话就直接使用愚人牌，如果状况转好，那自然不必浪费。

    愚人是可以在关键时候救命的底牌，使用后有两个自然日的冷却时间，不能滥用。

    让林恩欣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明显感到身体的不适感在缓慢消退。但四肢还是严重乏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看来暂时只有盯着夜空发呆的力气了。

    映入他眼帘的夜幕并非黯淡无光。

    熊熊大火给阴云染出一角明暗不定的火光，靛蓝与深红层次分明。斑驳的色彩互相映衬，掺杂调和在一起，铺展大半个夜空，产生离奇梦幻的美丽。

    年轻人默默欣赏着这罕见的景致，突然听到另一个声音。

    “喂，还活着吧？”这声音相当清脆可爱。

    接着他就看到一张脸凑了过来。

    女孩弯下腰，垂落几缕银亮长发，她深玫瑰红色的眼睛与林恩对视，轻轻眨动，仿佛在打量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到底是死是活。

    而林恩以实际行动做出回答，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把银白的狩猎手枪抵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

    “这玩意对我没用。”薇洛淡定地直起腰，她偏头向弗格斯的焦尸张望，再回过头，眼眸中带上了浓烈的惊讶，“你干的？”

    “不然他是自己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摔个粉碎吗？”林恩皱着眉头用揶揄的口吻反问，刻意咬重了‘心脏’的发音。

    他现在心情十分糟糕，这个吸血鬼之前可没说过弗格斯身上竟会发生如此恐怖夸张的异变。

    “哦豁，你发牢骚的口气简直就像个受欺负的小男孩。”女孩抱着胳膊，嘴角向上扬起，冷哼了一声。

    林恩喘了几口气，努力抑制立马朝她开枪的冲动，尽管头昏脑涨，他可还记得这个吸血鬼的能力有多可怕。

    “不过，你竟然没被混沌侵染，还将原初火种的寄体击杀，实在是——”薇洛顿了顿，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她点点头，“令人惊叹。”

    “混沌到底是什么？”林恩沉声打断了薇洛的感叹。

    他的视线扫过游戏面板，日志处称那副骨架为‘混沌的意志’，击杀后获得的灵魂竟然有八万多点，足足是旭日级剑手灵魂的十倍，显然绝不寻常。

    “混沌就是混沌，一切秩序造物的敌人。”少女垂下头看着他，“散漫、无序、完全未知，混沌就像瘟疫一样，会侵染任何秩序造物，把秩序也拖入混沌，如同染黑白纸的墨水。”

    “被混沌侵染的结果完全不可预测，但绝对是受害者不愿意预见的下场。身体发生异变，精神失常，嗜血好杀，什么都有。”

    早就预料到对方有拿自己当小白鼠的意图，所以林恩对这些危险性并不感到意外，看来薇洛让他办这件事的意图，就是为了规避被混沌侵染的风险。

    他消化着这些新的情报，说道：“这跟原初火种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交给我的事已经完成，我们两清了。”

    “最古之火、初火、原初火种，这些指的都是一样东西，那千年前从幽蓝的灵魂之渊中诞生的奇迹。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永恒之火的祭司，随便哪位都能把自家的宗教史话跟你讲上几天几夜。”

    女孩略微提起裙摆，鹿皮短靴踩着河滩附近黏稠的泥土，缓步朝那具焦尸走去，声音远远传来：“是的，我们现在两清了。但你不必着急走人，我说过，这事不会让你白干的，有好处给你。”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憩，林恩逐渐有了几分力气，他双手扶着枪架站起来，浑身肌肉酸痛得让他直咧牙。

    年轻人想了想，探手从恒盲内拿出一把带鞘的长剑当做拐棍，他看到薇洛在弗格斯残破的焦尸旁来回踱着步子，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便警惕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银发少女用树枝拨开骨片和熔岩似的碎屑，答道：“弗格斯原是兄弟会的游荡者大师，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窃贼。永恒之火教会以最严密手段保管的宝物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设法潜入教会，想要偷取那件至宝。”

    “事实证明他的偷窃技艺的确出神入化，花费数年时间成功盗走了那至宝的一部分——”

    林恩拄着剑鞘走了过去，同时也在观察这具焦尸，忍不住接着她的话说道：“原初火种。”

    “没错。”薇洛毫无对死者的敬畏之心，把残破的尸骨翻得七零八落，“可惜他在拿到原初之火的同时，也被火种上带有的混沌原力完全侵染，变成一个疯子，成为了混沌生长的温床。”

    看来弗格斯出现在摩厄城的监牢里完全是巧合，毕竟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被关进监狱也并不稀奇。

    闻言，林恩的一些疑惑得到解答，却又冒出更多疑惑。

    比如，按照薇洛的描述，混沌肯定是个比瘟疫更遭人嫌厌的危险事物，那么携带混沌的火种为何又被称为至宝？

    虽然他连永恒之火教会是个什么玩意都不清楚，也隐隐觉得薇洛此番话绝对是个猛料。

    林恩的目光四顾游离，忽然一愣。

    他看到大概十几码外的河滩边，嶙峋的碎石缝隙之间，有个极不显眼的微亮星火在明灭闪烁。

    “喂。”年轻人用手肘碰了碰女孩的胳膊，指向那点星火的微光，“是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