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火花
称呼自己为猎人？
林恩暗叫一声不妙。
在那片废土上如此称呼他的，除了仇人，还是仇人。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只剩仇敌。
要说他的人缘为何差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每个人都知道：河木市有位游荡在废墟之中的可怕猎人，会毫不留情地狩猎任何一名踏入这座残破城市的幸存者。
这的确是疯子的行径，从前的他为了苟活摒弃了太多东西，甚至因而放任自己的疯狂。
但现在不一样，他才刚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得以重新开始新生，可不能落在从前的仇人手里。
话说回来，那胖子不是声称旅法师的火花在亿万个生灵中也难得其一吗，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一个同是跨越世界而来，出自那个灰烬飘落的末世的“老乡”？
而且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可年轻了不少，更别说真正见过他，并且还活着的人简直是少得可怜。
对方又凭什么知道他是谁？
不，说起来的确有一个人确确实实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与他见过一面，而且也应该具备跨越世界的能力——
这女孩，总不能是那个给予他旅法师火花的胖子吧？
林恩顿时觉得惊悚万分，尽管这个推理符合逻辑，却实在无法把那个胖成球的诡异非人存在与眼前样貌精致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察觉到年轻人流露的些微情绪，对方也猜得到他八成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于是头疼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以外表区分他类，人类就是这样肤浅啊。”
她半抬起右手，影子如潮水般在手掌涌动，渐渐凝聚成一个片状的物体，丝丝飘散着黑色的烟岚。
“要是明白了再装傻，我可没时间奉陪了。”女孩把手中之物轻按在桌面向外一推，那东西就顺着桌面滑到了林恩的面前。
他低头一看，冷汗便一滴滴的直往外冒。
那是一片角状盾鳞，漆黑如墨。
龙的鳞片。
“你是——那条龙？”林恩的瞳孔紧缩，喉咙干涩得像是沙漠。
“正是。”女孩笑得很甜美，很阴森，“就是那条飞累了想找个地方睡一会，结果莫名其妙被人炸成残废的龙哦。”
他狩猎过的龙，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开什么玩笑。
年轻人表情痛苦扭曲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别了，开始不到一天便结束的异世界新生。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装傻装到底，这种事要是认实了，不死也得褪层皮。可对方明显早已认定了他的身份，根本不留有半分装傻的机会。
“误会，都是误会！”猛地抬起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即便是万年阴沉老脸的林恩，此刻也唰的换上了一副无比灿烂的笑脸，堪比皮笑肉不笑的教科书。
林恩倒隐隐觉得对方不像是来寻仇的，不然直接一只手早把自己捏死了，哪里还用得着多费口舌。对方肯摆出交流的态势，对他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谁叫他把人家炸了个半残，现在身家性命又恰恰落在人家手里了呢。
年轻人在心里艰涩地哀叹着，努力想给自己找条活路。
“行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多说废话了，做出那样的事，被我杀死想必也毫无怨言。你应该猜得到自己现在还好好活着是因为你还有价值。不要以为自己还能再赢一次，现在的我可远非你之前所见过的，那副刚从漫长沉睡中醒来，困倦、虚弱的模样。”
“当然，如果你还打算继续你那疯狂的狩猎，我也很乐意给予你无上的敬意，以及，无痛的死亡。”
女孩伸手理了理裙摆，悠然地往后靠着椅背，然后把左腿架到桌面，右腿架到左腿上，华美的裙边滑下，露出一小段白皙的小腿肌肤。
看到这位仿佛深居城堡的公主般优雅娴静的少女，突然摆出这么一副痞气四溢的标准流氓坐姿，即便是心脏庞大坚实的林恩，也不禁眼皮直跳。
“你想怎么样。”他觉得眼前这人的心可能比外表看上去的要黑得多。
“不要这么紧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她浅浅笑道，“先重新认识一下，薇洛.采佩什.德古拉，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林恩阁下。”
一听此名，年轻人立马倒吸一口冷气：“你跟德古拉伯爵是什么关系？”
在遥远的和平年代，他还是听过那个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吸血鬼的名讳的。
但这女孩的名字却压根不像古罗马尼亚的风格，他也从没听过那位著名的吸血鬼还有个女儿，这让林恩心生疑惑。
“正是家父。”薇洛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若说龙之子，非龙之恶龙，这些名号皆是在称呼我。”
“因此，我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巨龙。”她微张起润泽的唇瓣，隐约露出两枚弯月似的小尖牙，“而是，吸血鬼。”
“你之前所见到那副庞大巨龙的模样，不过是我刚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为了避免麻烦，威吓无知平民从我身边远离，徒有其表的样子货罢了。”
“往时的愚民一见那样庞大如山的巨兽，早就鸟雀般轰然四散，夺路而逃。”说到这，她略微顿了顿，咬牙道，“没想到那个力量匮乏的世界居然还有你这种猎寻巨龙的疯子。”
“哈哈哈，原来都是误会。”年轻人厚着脸皮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在对方愈发不善的目光下，他忙转话锋。
“那个，薇洛小姐，虽然是个误会，但毕竟也算是我冒犯在先，只要在我力量所及的范围内，一定做出补偿。”
这话说得巧妙，放低了姿态，抢先做出“力所能及”的铺垫，只希望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在异世界也有用。
别管对方究竟要自己干什么，一切保命为先。
“好啊。”少女诡异的笑容看得他心头一紧，“首先，我问你个问题。”
“你是否在即将死亡之际，觉醒了‘旅法师的火花’，跟随我跨越世界。我的跨位面传送法术只对自己生效，你出现在这个位面着实让我惊诧。”
年轻人瞳孔微缩，逐渐收起虚伪的笑脸，心绪飞转。
“火花”无疑是极其珍惜的宝贵本质，既然火花可以被“给予”，那说不定也可以被“掠夺”，就像件物品一样。
如果眼前这个人的目标是火花，自己又不具备与对方抗衡的能力，他该怎么办？
林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外表却没有流露半分，只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回望过去。
只能先装傻了，如果能蒙混过关自然是最好的。
“放心，火花从未有过传递的先例，你不用担心被人强行夺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薇洛漂亮的眼瞳中折映着一线烛火的幽光，轻轻勾起嘴角。
“自从千年之前，发生在长者之战末期的‘世界愈合’之后，如神般强大的旅法师们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除一样，无尽的位面中再无他们半分踪迹。千年来也无人能再觉醒‘火花’——那决定一个生灵能否成为旅法师的宝贵本质。”
对于她说的话，林恩当然没有浮躁到轻信的地步，欺诈与话术他可见得太多了。
所以他只皱起眉，试探性地问道：“旅法师是什么？”
“上百万个生灵中，只有一个具有‘火花’，而生来便具有‘火花’的生灵中，又有百万分之一才有机会将它‘点燃’，并藉此了解自己穿越时空的潜力。
旅法师在不同的世界里旅行，汲取各个世界的知识和力量，甚至利用各个世界的法力做到普通法师做梦也想不到的奇迹。”
女孩缓缓说道：“他们长生不老，即便神祗也在他们的力量面前颤抖，每位旅法师都在历史上垂名。无穷无尽的时空之中，也仅仅总共诞生二十二位旅法师，如今他们全部不知所踪，除了记载于传说的故事，就像从未出现一样了无踪影。”
“如果你真的觉醒了‘火花’，我不过为自己亲眼目睹这奇迹的一刻而倍感荣幸。”
言罢，她轻轻抿住嘴唇，静静望向对座的年轻人。
殊不知表面风平浪静的林恩，心底已经掀起惊天巨浪。
如果眼前这位女孩所言不假，“火花”从未有过传递的先例的话，将“火花”给予他的那个胖子又是什么来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火花想象得足够宝贵，没想到这火花的来头比想象中还要恐怖，简直就是登上神座的保票！
只是——
年轻人的目光微微从瓷质餐碟上扫过，映出的他的清晰倒影中，右上角那行幽蓝色的数字正因为又一分钟的结束而扣减一点。
“14242”
旅法师的火花，身为凡人却染指这无上本质的代价，便是要他将无数的灵魂化为薪柴。
他的嘴角稍泛苦涩，默默叹了口气，忽的向薇洛问道：“旅法师的传说故事中，有说过火花是以ar游戏为方式表现的吗？”
“啊？”这次轮到女孩一脸茫然。
好吧，预想之内，他是特例。
林恩笑了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说：“那么薇洛小姐，作为冒犯的补偿，你要我做什么？仅此一件事，此后我们两清。”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少女面带轻浅的笑意，意味深长，“而且不会让你白干的。”
林恩暗叫一声不妙。
在那片废土上如此称呼他的，除了仇人，还是仇人。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只剩仇敌。
要说他的人缘为何差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每个人都知道：河木市有位游荡在废墟之中的可怕猎人，会毫不留情地狩猎任何一名踏入这座残破城市的幸存者。
这的确是疯子的行径，从前的他为了苟活摒弃了太多东西，甚至因而放任自己的疯狂。
但现在不一样，他才刚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得以重新开始新生，可不能落在从前的仇人手里。
话说回来，那胖子不是声称旅法师的火花在亿万个生灵中也难得其一吗，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一个同是跨越世界而来，出自那个灰烬飘落的末世的“老乡”？
而且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可年轻了不少，更别说真正见过他，并且还活着的人简直是少得可怜。
对方又凭什么知道他是谁？
不，说起来的确有一个人确确实实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与他见过一面，而且也应该具备跨越世界的能力——
这女孩，总不能是那个给予他旅法师火花的胖子吧？
林恩顿时觉得惊悚万分，尽管这个推理符合逻辑，却实在无法把那个胖成球的诡异非人存在与眼前样貌精致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察觉到年轻人流露的些微情绪，对方也猜得到他八成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于是头疼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以外表区分他类，人类就是这样肤浅啊。”
她半抬起右手，影子如潮水般在手掌涌动，渐渐凝聚成一个片状的物体，丝丝飘散着黑色的烟岚。
“要是明白了再装傻，我可没时间奉陪了。”女孩把手中之物轻按在桌面向外一推，那东西就顺着桌面滑到了林恩的面前。
他低头一看，冷汗便一滴滴的直往外冒。
那是一片角状盾鳞，漆黑如墨。
龙的鳞片。
“你是——那条龙？”林恩的瞳孔紧缩，喉咙干涩得像是沙漠。
“正是。”女孩笑得很甜美，很阴森，“就是那条飞累了想找个地方睡一会，结果莫名其妙被人炸成残废的龙哦。”
他狩猎过的龙，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开什么玩笑。
年轻人表情痛苦扭曲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别了，开始不到一天便结束的异世界新生。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装傻装到底，这种事要是认实了，不死也得褪层皮。可对方明显早已认定了他的身份，根本不留有半分装傻的机会。
“误会，都是误会！”猛地抬起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即便是万年阴沉老脸的林恩，此刻也唰的换上了一副无比灿烂的笑脸，堪比皮笑肉不笑的教科书。
林恩倒隐隐觉得对方不像是来寻仇的，不然直接一只手早把自己捏死了，哪里还用得着多费口舌。对方肯摆出交流的态势，对他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谁叫他把人家炸了个半残，现在身家性命又恰恰落在人家手里了呢。
年轻人在心里艰涩地哀叹着，努力想给自己找条活路。
“行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多说废话了，做出那样的事，被我杀死想必也毫无怨言。你应该猜得到自己现在还好好活着是因为你还有价值。不要以为自己还能再赢一次，现在的我可远非你之前所见过的，那副刚从漫长沉睡中醒来，困倦、虚弱的模样。”
“当然，如果你还打算继续你那疯狂的狩猎，我也很乐意给予你无上的敬意，以及，无痛的死亡。”
女孩伸手理了理裙摆，悠然地往后靠着椅背，然后把左腿架到桌面，右腿架到左腿上，华美的裙边滑下，露出一小段白皙的小腿肌肤。
看到这位仿佛深居城堡的公主般优雅娴静的少女，突然摆出这么一副痞气四溢的标准流氓坐姿，即便是心脏庞大坚实的林恩，也不禁眼皮直跳。
“你想怎么样。”他觉得眼前这人的心可能比外表看上去的要黑得多。
“不要这么紧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她浅浅笑道，“先重新认识一下，薇洛.采佩什.德古拉，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林恩阁下。”
一听此名，年轻人立马倒吸一口冷气：“你跟德古拉伯爵是什么关系？”
在遥远的和平年代，他还是听过那个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吸血鬼的名讳的。
但这女孩的名字却压根不像古罗马尼亚的风格，他也从没听过那位著名的吸血鬼还有个女儿，这让林恩心生疑惑。
“正是家父。”薇洛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若说龙之子，非龙之恶龙，这些名号皆是在称呼我。”
“因此，我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巨龙。”她微张起润泽的唇瓣，隐约露出两枚弯月似的小尖牙，“而是，吸血鬼。”
“你之前所见到那副庞大巨龙的模样，不过是我刚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为了避免麻烦，威吓无知平民从我身边远离，徒有其表的样子货罢了。”
“往时的愚民一见那样庞大如山的巨兽，早就鸟雀般轰然四散，夺路而逃。”说到这，她略微顿了顿，咬牙道，“没想到那个力量匮乏的世界居然还有你这种猎寻巨龙的疯子。”
“哈哈哈，原来都是误会。”年轻人厚着脸皮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在对方愈发不善的目光下，他忙转话锋。
“那个，薇洛小姐，虽然是个误会，但毕竟也算是我冒犯在先，只要在我力量所及的范围内，一定做出补偿。”
这话说得巧妙，放低了姿态，抢先做出“力所能及”的铺垫，只希望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在异世界也有用。
别管对方究竟要自己干什么，一切保命为先。
“好啊。”少女诡异的笑容看得他心头一紧，“首先，我问你个问题。”
“你是否在即将死亡之际，觉醒了‘旅法师的火花’，跟随我跨越世界。我的跨位面传送法术只对自己生效，你出现在这个位面着实让我惊诧。”
年轻人瞳孔微缩，逐渐收起虚伪的笑脸，心绪飞转。
“火花”无疑是极其珍惜的宝贵本质，既然火花可以被“给予”，那说不定也可以被“掠夺”，就像件物品一样。
如果眼前这个人的目标是火花，自己又不具备与对方抗衡的能力，他该怎么办？
林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外表却没有流露半分，只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回望过去。
只能先装傻了，如果能蒙混过关自然是最好的。
“放心，火花从未有过传递的先例，你不用担心被人强行夺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薇洛漂亮的眼瞳中折映着一线烛火的幽光，轻轻勾起嘴角。
“自从千年之前，发生在长者之战末期的‘世界愈合’之后，如神般强大的旅法师们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除一样，无尽的位面中再无他们半分踪迹。千年来也无人能再觉醒‘火花’——那决定一个生灵能否成为旅法师的宝贵本质。”
对于她说的话，林恩当然没有浮躁到轻信的地步，欺诈与话术他可见得太多了。
所以他只皱起眉，试探性地问道：“旅法师是什么？”
“上百万个生灵中，只有一个具有‘火花’，而生来便具有‘火花’的生灵中，又有百万分之一才有机会将它‘点燃’，并藉此了解自己穿越时空的潜力。
旅法师在不同的世界里旅行，汲取各个世界的知识和力量，甚至利用各个世界的法力做到普通法师做梦也想不到的奇迹。”
女孩缓缓说道：“他们长生不老，即便神祗也在他们的力量面前颤抖，每位旅法师都在历史上垂名。无穷无尽的时空之中，也仅仅总共诞生二十二位旅法师，如今他们全部不知所踪，除了记载于传说的故事，就像从未出现一样了无踪影。”
“如果你真的觉醒了‘火花’，我不过为自己亲眼目睹这奇迹的一刻而倍感荣幸。”
言罢，她轻轻抿住嘴唇，静静望向对座的年轻人。
殊不知表面风平浪静的林恩，心底已经掀起惊天巨浪。
如果眼前这位女孩所言不假，“火花”从未有过传递的先例的话，将“火花”给予他的那个胖子又是什么来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火花想象得足够宝贵，没想到这火花的来头比想象中还要恐怖，简直就是登上神座的保票！
只是——
年轻人的目光微微从瓷质餐碟上扫过，映出的他的清晰倒影中，右上角那行幽蓝色的数字正因为又一分钟的结束而扣减一点。
“14242”
旅法师的火花，身为凡人却染指这无上本质的代价，便是要他将无数的灵魂化为薪柴。
他的嘴角稍泛苦涩，默默叹了口气，忽的向薇洛问道：“旅法师的传说故事中，有说过火花是以ar游戏为方式表现的吗？”
“啊？”这次轮到女孩一脸茫然。
好吧，预想之内，他是特例。
林恩笑了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说：“那么薇洛小姐，作为冒犯的补偿，你要我做什么？仅此一件事，此后我们两清。”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少女面带轻浅的笑意，意味深长，“而且不会让你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