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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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雁落诅咒

    罪恶感被优越感所利用,好比命运被诅咒所玩弄。



    ——《章四·落雁诅咒》



    “我叫刘长根,是落雁村本任的村长,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边作揖边自介,并用好奇的眼神左右打量着荆怜羽一行三人。



    三人也简单地自报姓名,梁丘之迫不及待想直接诉明来意,但荆怜羽用眼神示意他且慢说话,让她先说。



    “今日我们路过贵村,碰巧听到了一首有趣的歌谣,想必刘村长应该懂得其中的含义,故来请教。”



    刘长根明知故问:“什么歌谣?”



    端木言念道:“秋风口,北雁落,七里沙前丢了肉。丢了肉,横着走,喝起血来吐了沫……”



    “哦,是这一首啊。”刘长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道:“你们准是遇到了我那疯侄子,也不知道是谁教他念这种奇怪的歌谣,不过,村里人都听习惯了。”



    荆怜羽看出刘长根有意避谈歌谣里的内容,遂又问道:“刘村长难道不觉得这歌谣里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吗?”



    刘长根收起了笑容,道:“那都是村子里的陈年往事了,没什么值得说的。”



    “人命关天,你这个当村长的竟然无所谓!”梁丘之终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问这个。”刘长根微皱眉头,“你们只是路过而已,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还请快些离开吧。”



    听到这样的逐客令,连一向处事冷静的端木言,此时也显露出焦躁的情绪,恨不得与梁丘之一起绑了村长,对他进行审问。



    老大到底是老大。关键时候还得老江湖出马。



    荆怜羽突然“噗嗤”一笑,起身向刘长根道别:“既然村长不愿说,那我们只好找您的侄儿问问咯。”



    三人假意离开,果然,未走至门口,便被刘长根给喊住。



    “他知道的并不多,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



    刘长根将三人请回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道:“这件事村里的老一辈们也都知道个大概,不过,请你们答应我不要告诉外村的人。”



    “放心,我们不说。”荆怜羽道。



    “哎!那都是刘家先辈们造下的孽啊!”



    刘长根长叹一口气,娓娓道来:“事情还得从四十几年前说起——



    我们全村的人都姓刘,祖居东南沿海一带,四十几年前因海外瀛匪入侵,战乱流离,先辈们无奈流浪到此地,建了这个村子。原本习惯了捕鱼为生的族人,在这无海无河的地方便失去了谋生能力,只有少数一些人懂得种点粮食来吃。直到有一年秋天,族人们看到大雁南飞,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们开始学习射箭,学会了以后便将那大雁射下来用火烤着吃。就这样,那一年冬天很多族人靠吃雁肉活了下来。”



    “这就是歌谣里头所说的‘秋风口,北雁落,七里沙前丢了肉’?”端木言问道。



    “对。”刘长根继续道:“落雁村的名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取的。后来的每一年里,春天村民们试种各种粮食,秋天就射捕大雁来过冬。直到十八年前的春天,村子里开始出现许多人在不同时间以相同方式突然死亡的情况。奇怪的是,那些人原本身体好好的,突然就两眼发直,口吐白沫,痛苦地死去。”



    “那些人是不是大都是年迈的或者本来体弱多病的?”梁丘之猜问道。



    “你怎么知道?”刘长根十分惊讶。



    梁丘之默默点了点头,道:“这不重要。后来怎么样了?”



    “村民们以为那是一种病,于是不远千里请来郎中,郎中说那是一种罕见的怪病,可能是因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旦患上病便会在某一天突然暴毙,无药可医。后来,村里面就流传开来一种说法:说是大家捕食大雁,遭了报应。从此村里再没有人敢吃雁肉了,可是……”



    “可是,直到现在,村子里还是一直在死人。”荆怜羽道。



    “是啊!”刘长根满脸无奈,“雁肉虽然不吃了,村民们每到秋天也开始祭拜大雁,但报应却还在不断地出现。”



    “所以才有了那首歌谣?”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那首奇怪的歌谣是谁教给阿见的,村里面只有他会念。对了,阿见就是亲眼看着他父母吐白沫死去,所以才受了刺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哎!难道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都要提心吊胆地活在这个诅咒当中吗?”



    刘长根眼中噙着泪水,还时不时地叹气。



    “诅咒?呵呵。”梁丘之斩钉截铁地告诉刘长根:“不是诅咒,是有人下毒。”



    “不可能!如果是中毒,请来的郎中怎么不说?”



    “因为他们不懂这种特殊的毒,也不会解,所以索性称村民们得的是一种怪病。”



    刘长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凭什么说是中毒?”



    梁丘之与荆怜羽端木言分别照面颔首后,起身道:“刘村长若是不信,请跟我们到村后走一趟。”



    刘长根应允,跟着三人来到村后的水井旁,只见梁丘之打上一桶井水,用一根银针浸入井水后取出,刘长根仔细一瞧,发现银针浸湿的部分变成了紫黑色。



    “难道真是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刘长根目瞪口呆,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镖师,为了走镖途中少遇到些麻烦,所以隐瞒了身份。”荆怜羽道。



    “在下便是镖局里的郎中,在下手上的这根银针涂有十八样珍贵草药,能检验各种奇毒,而一般的银针根本验不出这种毒。”梁丘之解释道。



    得知真相后的刘长根瘫坐在地,比着一副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如此狠毒,要下毒害全村的人。



    突然,他激动地道:“既然如此,那梁大夫你一定知道怎么解毒!如果能救全村人摆脱这种噩梦般的生活,我代表大家给你跪下了!”



    言罢,刘长根双膝着地,俯身下拜。梁丘之见此状,忙上前扶起刘长根。



    “其实,我们三个人也中了这种毒。”



    刘长根不明缘由,于是,端木言将他们在喜娃家吃面时偶然救下喜娃爷爷一事将给了刘长根听。



    “可不知道毒性的根源,该怎么办才好?”刘长根焦急地来回踱步,“我们族人中毒也就算了,该是报应。但说什么也不能搭上三位的性命啊!”



    此时,荆怜羽忽然想起刘长根说过不知道什么人教给了刘见那首歌谣。她猜想,那个人有着向井水里投毒的最大嫌疑。



    “刘村长,落雁村的村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荆怜羽问道。



    “没听说有什么仇家。方圆十里内就我们一个村庄,而且村民们都是以耕种或打猎为生,很少与外界交往。就连十五里外的嵚阳县,也少有人去过。”刘长根道。



    “有件事我想拜托刘村长。”



    “荆姑娘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荆怜羽道:“请刘村长问问您的侄儿,是谁教他念那首歌谣的?”



    “好,我这就去找他。”



    想来刘见一大早跑出门,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有。刘长根正打算挨家挨户地找他,却见喜娃从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嘴里头大喊着:“不好了,长根叔!那些家伙又来讨粮了,还抓了燕儿!”



    刘长根闻言慌了神,匆匆向三人打了个招呼,快步离去。



    荆怜羽本想留下喜娃问明情况,不料,喜娃因担心燕儿的安危,冲在刘长根前头往村口方向去了。



    官府?还是土匪?这个村子里头事儿还真不少。



    是祸躲不过。念及此,荆怜羽带着端木言和梁丘之偷偷跟在刘长根身后,想先摸清楚情况再见机行事。



    时至日昳,艳阳稍稍收敛了一点脾气,村民们正准备挑着锄头和畚箕下田,都被村口黑压压的人群给挡住了去路。这伙儿人约莫有三四十个以上,个个衣着随性,长相表情吓人,手中还都握着跨刀,于日光下闪闪发亮,众村民簇拥在一处,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三人尾随刘长根至村口,暂且躲于暗处,不动。



    “冯老大!有话好好说,别为难孩子。”



    刘长根毕恭毕敬地朝马上的胡渣男子行拜礼,男子手握一柄近三尺长的宽大刀,于肩上半扛着,嘴里一根狗尾巴草高高翘起。



    而刘燕儿此时被土匪喽啰绑了双手,抓着肩膀,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刘长根,你还敢出来,这个月的粮食呢?”匪首厉声道。



    “冯老大,寒冬刚过,这个时候庄稼才开种,村子里哪还有粮食,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把。”



    匪首闻言大怒,用刀指着刘长根,威胁道:“我不管,今儿个不交出三车粮食,你这条命就交代了!”



    “要杀我您就动手吧。”刘长根无奈地跪了下来,“不过,求您看在这些年我们落雁村给您交了那么多粮食的份上,放过燕儿吧!”



    村民们见刘长根此举,皆为之动容,但他们确实凑不出三车粮食,于是,也跟着刘长根跪了下来。



    “好啊,你们今天是真不打算交粮食了。弟兄们,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二十多个喽啰齐声应喝,冲进村里开始搜粮食。盖因他们个个手里有刀,村民们都不敢阻拦。



    端木言实在看不下去了,“羽姐,要不我们动手吧?”



    “不急,对方人多,等一会儿找机会先抓了那个带头的。”



    荆怜羽猛的一回头,竟发现梁丘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她跳上房顶一瞧,却见梁丘之追着刘见朝村南巷子里跑去。



    两人下意识地想到一块:这个时候土匪喽啰们正在搜村找粮食,万一碰上梁丘之,那他就危险了。



    “要不,我去把他揪回来?”端木言问道。



    “我去吧。”



    荆怜羽脚下轻功施展开来,迅速躲过两个喽啰的视线,朝村南寻去。她越想越觉得那刘见十分可疑,她甚至怀疑那伙土匪跟雁落村村民所中的毒脱不了干系,而答案也许就在刘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