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NPC奇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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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叔侄

    “上次去野鸭渡打的洛水河鲤鱼口味是真好,后来王大哥也常常寄来,姑母非常喜欢;

    表哥儿金殿上是风光无限,皇帝亲笔封的翰林院庶吉士;

    嫂嫂生的是男孩,可胖了,跟个球似的。”

    偶尔也不顾四叔反对,会偷偷跑去野鸭渡探望陈寅,但两人也是时刻多日未曾相聚。将陈寅引进门后,由于府里规矩,只能叫下人去通报一声,三人便到厢房里等候陈寅四叔的召见。宫勇一坐下就叽叽喳喳的打开话匣子,把最近陈府有关的事情全说出来,那小门房紧挨着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寅不说话。

    晋国大多数家中,早已换上了胡凳,偏偏四叔家依然遵行古制,还是跪坐之礼。陈寅好久没跪坐了,很不习惯,时不时就忍不住扭动一下,缓解发麻的脚筋。

    听着宫勇说的话,陈寅心里暗叫惭愧,自己就卫戍在附近,却对家里的事一概不知,实在是太过过分失礼,暗忖着叔父定是气极了,也不知这次还能不能找他帮忙。

    念起此事,陈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却看到小门房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再眨眼的时候微微颤动,不由微笑的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很面生呀?怎么这样看着我?还觉得我是骗子吗?”

    一句话,陈寅就发现宫勇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那小门房竟又突然的涨红了脸,胸脯急促的起伏,陈寅这时才发现不对劲了,宫勇哈哈大笑:“六哥儿,这是舍妹,闺名小雨。只因来姑父家途中出了岔子,丢失了行囊,不得已和家丁借了套衣服,本想着今天带她上街买呢。”

    “啊,原来是表妹,陈寅失礼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陈寅赶紧正起身子向小门房赔罪,小门房红彤彤的脸蛋更加通红了,瞪了自己哥哥一眼,再看到陈寅连连作揖,只得气鼓鼓的闷声道:“陈家哥哥无需多礼,是小妹有错在先。”看样子她确实是有气陈寅刚才的缪称,只是陈寅都赔罪了,便不好发作,但心中又有气,鼓起腮帮子却显得娇憨可爱。

    仔细一看,二人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宫雨要比宫勇俊俏几分,只是身材都一样的瘦小,加上穿着家丁服,又没梳常见的丫角髻,也不怪陈寅看错。

    没想到也是宫家的人。

    宫家和陈家乃是世交,四叔母便是宫家长房之女。这也是为什么宫勇能在这个礼法甚严的陈府肆意妄为,当然,也只有在四叔背后敢这样,毕竟宫家把他送来的目的,便是交由叔父督导。

    “对了六哥儿,问你件事呗。”不过显然这宫勇学习能力太差,半点没学到四叔稳重的样子,斜靠着长案,挤眉弄眼的对陈寅问道:“我听说你现在统领的就是‘天人’曲营,你跟我说说,‘天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一提这话,小门房,哦不,是宫勇的妹妹,小雨似乎也忘了生气,兴致勃勃的也凑过来,竖起耳朵,像只兔子一样看着陈寅。

    微微一笑,陈寅道:“你们也对他们感兴趣?这样吧,等我见过叔父,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他们跟你一起来的?!”两兄妹像是一对影子似的,同时往后一缩,脸上带着一模一样惊喜的神色,看得陈寅又想笑了。

    “恩,不过他们现在返回天庭,待会再下来。”

    “哦。”又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拖长着尾音,兄妹二人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摸摸鼻子,陈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又闲扯了几句,宫勇奇怪的向外张望,嘟囔着:“奇怪了,阿爷明明在书房的,怎么还没消息过来,定是阿三没好好传达,这可是六哥来了。”宫勇是陈寅叔母的亲外甥,陈寅叔父是宫家姑爷,是以他们都是以阿爷相称。不过这是晋国故地的方言叫法,若是让此地本地人听见,还以为说的是他们爷爷。

    陈寅尴尬的挪挪屁股,略微担心家丁进来,一句‘老爷请六少爷回去’,到时候可就丢脸了。

    “阿爷定是还在忙着公务,刚才那个常登门的厢军,气喘熏熏的来找他,说是有要紧事。”小雨开口道。

    “哦,那就难怪了,六哥,那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陈寅脸色却是凝重起来,问道:“来的厢军可是罗杰?”

    “常登门的话,应该就是他了。”宫勇不屑的回了一句,但见陈寅面色不太好看,奇怪的问道:“六哥,有什么不对吗?”

    陈寅简单把城门的事情说了一遍,宫勇勃然大怒:“我早知道这是个口蜜腹剑的狗东西,仗着阿爷的名声为非作歹,这次定是来和阿爷告六哥的状!我去纠这狗东西打一顿,给六哥你出出气!”

    “你是要打谁!”陈寅拦之不及,这宫勇就一把跳起,是要去找罗杰晦气,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公服的男人面色含霜的走了进来。

    宫勇顿时如被蝎子蛰了一般,吓得一个蹦跳,然后慌忙行礼:“阿爷。”

    来者正是陈寅四叔,陈家四子,东阳郡府主簿功曹,陈宾,陈德邻。

    主簿功曹陈宾,年近五旬,头发却已开始花白,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驰,一只鹰勾鼻子两边两道法令纹格外的深,嘴角时常抿着,仿佛永远不知道笑一般,身材修长,一双锐利的眼睛,虽面对的是三个子侄却毫无半点亲意,令人望而生畏。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不是罚你在房中抄写《论语》的吗?为什么还在这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宫勇一下噤若寒蝉,只能呐呐的低语辩解着:“因六哥登门,我们许久未见,便聊了几句。”说着偷偷瞄了陈宾一眼,壮起胆子提高了点声调,又道:“而且《论语》小侄已经抄完了。”

    “抄完?那可曾全部理解?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你做到哪一点了?刚才大呼小叫,满嘴污言秽语,哪有半点君子讷于言的样子!?给我回房再将五经抄写一遍!”陈宾严词厉色的说道。

    “啊,五经!?”宫勇苦着脸刚叫一声,陈宾把眼一瞪,吓得他赶紧应声称是,猫着腰就从陈宾身边出去,在门外向陈寅做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逃也似的离开。

    小雨也是神色紧张的上前施礼:“阿爷。”

    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打扮,陈宾对外叫一声:“明德。”

    一个家丁跑进来,陈宾不满的对他道:“为什么表小姐的衣服还没买来,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阿爷,不怪他,是我和哥哥打算自己去买。”小雨解释着。

    “胡闹!女孩子家家,随意出门,成何体统!”小雨瘪着嘴,陈宾挥手道:“先回房去,明德,叫后房张嬷嬷赶紧去卖些表小姐的衣物。”

    说完也不管小雨已经快哭出声的可怜模样,便叫下人将她带走。

    陈寅暗叹口气,总会有这样扫兴的人,才一来,刚才房内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被他搞得很僵,要不是没有选择,陈寅实在不愿登这个门。

    但既然都来了,且忍他一忍吧。撑起身子,陈寅上前行礼:“叔父大人。”

    半天不见陈宾回应,由于低着头也看不到他在干什么,直到片刻,才听到陈宾淡漠的说了句:“随我到书房。”

    松了口气,陈寅控制着步伐,跟着走路都要讲究四平八稳的四叔来到他的书房里。

    跪坐在书案右侧,陈寅的身子绷直丝毫不动,毫无半点刚才在厢房的随意,神情也是肃穆庄重。

    还以为那罗杰也在,但书房此时只有叔侄二人。

    陈宾并没有开口,陈寅也只好目不斜视的坐着。

    直到好一会儿,还没见动静,陈寅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却看见陈宾拿着一张羊皮信件看着,好像正是自己寄来的那一封。

    微微诧异,这信该是昨天就到了,这会儿他还看什么。心里疑惑,却不敢说出口,陈寅只能静静的等待。

    “看来三年你也不完全是荒废,字迹颇有进步,只是文法尚有不足。”良久,陈宾才开了口,只是提的这茬陈寅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他来这不是要陈宾点评自己书法,要的是和‘天人’有关的看法。

    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陈寅只好先谦让一番,然后歉然道:“都怪小侄心有魔障,数年不曾登门,还请叔父大人恕罪。”

    陈宾却道:“你是戴罪之身,安守本分是对的,若是常常登门,像什么话,岂不是惹人非议。”

    陈寅无奈。

    “你如今升任一曲军候,定要恪守尽责,不能再鲁莽行事,再铸大错,可明白?”陈宾又说道。

    陈寅受教道:“是,定不叫叔父失望。还要多谢叔父提携,寅才能得此重任。”虽然剿匪有功,但当时什么情况陈寅心中有数,其时自己不过拖延片刻,谈不上什么大功,竟然连升三级,肯定是有人帮衬,而东阳郡内,也只有陈宾有这样的权力以及这样做的动机。

    不想陈宾突然面色古怪,神色复杂,让陈寅有些奇怪,还没反应,陈宾却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初选任天人曲营军候,我并没有提你的名字。”

    陈寅愣住了,陈宾又恢复了平静,道:“此乃常太守的提议,我当时是竭力反对,但太守还是坚持,所以才有你军候之位。”

    陈寅彻底怔住了,没想到竟不是陈邦提携自己,而是东阳太守,而陈邦当时竟是反对自己升迁的,这让陈寅有些糊涂了。

    可能也是对于自己的做法有些尴尬,陈宾又向陈寅解释道:“你也别怪叔父无情。你闯下大祸,蒙陛下念先祖功勋,戴罪贬职不过三年,猝然就再次提升,这让他人如何视之,让百姓如何非议?况且太守提拔你,也非好事,这是把你架到火炉上烤,你性情鲁莽,一着不慎,定会有人借题发挥,置我陈家于不利啊。”

    是会置你于不利吧!陈寅心里一片寒霜,他知道自己一房在族里本不受待见,但万万想不到本家叔父不念亲情也就罢了,还拿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自己!

    强摁着心中不满,陈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躬身道:“是小侄思虑不周,竟不知其中缘由,冒然领命,叫叔父为难了。”说着,陈寅咬咬牙,试探的说道:“小侄明日便到府衙递交辞呈,称自己力不胜任,可好?”

    “木已成舟,不必如此。”陈宾摇摇头,陈寅心中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交出兵权,一切都无所谓,现在陈寅已经不指望再求陈宾帮忙了,大不了回去另寻他法。

    陈宾却又说了一句话,让陈寅心中大怒,差点就将书案直接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