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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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天皇血诏之六

    英子领头,3个人朝杨府后院走去。走了好大一会儿,到了后门,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门边。3人上了马车,车内几乎没有一丝光亮。车内已经有人,玉儿低声叫道:“是姊姊吗?”一双手挪过来,握住玉儿的手。手有点凉,玉儿便将它们放入自己的怀中。赶车人一声吆喝,门开了。出门是一条深远的巷子,两边都是高墙。车上之人都不说话。慧娘打起了小鼾。玉儿却精神亢奋,关注地听着车外的每一个声音。走了许久,经过热闹的街市和冷僻的巷子,一会儿往北一会儿往西。最后,马车在一条深巷里停下,英子道:“请天后与公主下车。”

    玉儿道:“慧娘呢?”

    “让她继续睡吧。”英子笑了笑。

    玉儿下车一看,却是一座偌大的宅子,高墙下一张小小的角门虚掩着。英子示意,玉儿推开门走了进去。天后跟了进来,戴着面纱,一言不发。英子领头,天后在中,玉儿断后,3人在宅子里穿行,一路上没有碰到奴婢家仆。走了许久,似乎没有个尽头,突然推开墙上一道门,进了一道夹墙,地上、墙上满是苔藓。玉儿搀住天后。夹墙走完了,墙上又出现一道门,推开了进去,天宽地阔一间大房,黑咕隆咚的,很快便有奴婢点上了蜡烛。这间房大得不可思议,玉儿琢磨着应该是库房。走了很远才看到门,却又是另一家宅子,走了不到100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院中。

    “请天后与公主上车。”英子掀开帘子。

    车子依然围得严实,车内伸手不见5指。车启动了。车内鸦雀无声,车外人声鼎沸。穿过一条大街又一条大街,玉儿完全无法辨认方向。

    天后在她耳边道:“妹妹莫怕,不会将你拐走。”

    玉儿道:“难道姊姊要带妹妹一起逃离周国?您可是周国的天元大皇后!”

    两人都笑了,玉儿主动抓住了天后的手。

    车停下来,英子道:“请公主跟门房打个招呼,我们去荷风院。”

    玉儿笑道:“回家了!杨姊姊,这可是微服私访?”说着,掀开窗帘。

    值班的家将是莫娄儿,待要请安,玉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莫娄心领神会,一挥手将马车放了进去。

    马车一直驶进荷风院才停下。玉儿跳下马车,跪在地上,唱到:“千金公主宇文玉儿迎接天元大皇后娘娘。”

    英子搀扶着杨丽华下了车。

    玉儿山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皇后笑道:“姊姊什么时候这么老了?玉儿如今也学会了繁文缛节?想几年前我抱着你,是多么大胆伶俐,在先帝面前也不怯场!”

    玉儿道:“小女当时年幼无知,还请姊姊原谅!”

    “近年来妹妹剑术诗文誉满长安,兼又相貌英秀,不知打动了多少王孙公子,姊姊也常常羡慕呐!”杨皇后牵着玉儿的手,拉她起来:“这般温香软玉,一定得找一个消受得起的奇男子,我家……”

    “我家公主已与人有了婚约,是不会与你家甚么二弟、三弟有牵牵绊绊的……”门外一人踉跄进来道,却是慧娘。

    玉儿诧异:“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马车上睡觉吗?”

    慧娘道:“你道我是傻子,连赵王府也回不来吗?难道你能将偌大一座王府凭空里搬走?”

    “去,去,去,休得在此啰唣!”

    “我啰唣?难道你愿意嫁给杨家的甚么人?你心中藏着的那个人呢?”

    “大胆奴才,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跪下来请罪!”玉儿道:“天后,这是小女身边的奴婢,有名的蠢笨,倒是十分的忠义,还请饶恕则个!”

    杨丽华笑道:“难道姊姊是凶神恶煞,动不动就要骂人打人?我喜欢这丫头快人快语,不像我手下的几个女官,一天到晚只拣好听的说,本宫已经听不到真话了!”

    “这是娘娘宽仁!我一定责罚这丫头,让她长些记性,免得下次把命丢了还不知道为的甚么,反倒害了她!小贱人,还不跪下,谢天后不究之恩!”玉儿道。

    慧娘这才醒悟过来,伏地拜了3拜。

    杨丽华要众人在屋外等着,与玉儿携手去到内室,问道:“本宫才听到公主许了人家,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这……这是我私下里……”玉儿满脸绯红,声音细若蚊蚋。

    “必定是一位门当户对、才华出众、武艺高强的公子!”杨丽华道。

    “小女子只图个情投意合,倒没有想那许多!”玉儿道。

    “是朝中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玉儿何必瞒我!”杨丽华道。

    “委实不便说得!”玉儿一脸羞涩。

    “不是我家杨广那小子吗?从小便听家里长辈议论你与他是天生一对……”杨丽华道。

    “那都是儿时大人们取笑的话语,现在杨三哥眼里只有萧妹妹,那才是天上人间仅有的人尖子,又写得好歌赋,又做得好女工,那似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宝象端庄的气质,哪位女子在她面前不自惭形秽,如村姑蠢妇呀?哎呦,打小女子的嘴巴!那是跟小女子这般人比,跟姊姊比,饶那萧美娘如何如何的好,也还要稍逊一筹!”玉儿道。

    “玉儿这双巧嘴打小就讨人喜欢!”杨皇后叹了一口气道:“且不说我那乖巧三弟!我这不争气的二弟老是让我闹心!”说着,禁不住流出眼泪!

    玉儿道:“姊姊倒不要太操心!你那位大哥如此年纪便建功立业,手握权柄,已是我大周一等一的人物。”

    “这都是天皇抬举,爹爹骄宠,论才干其实是担当不起的。”杨丽华道。

    “杨大哥虽然霸道些,倒很是慷慨。这几日令人赉送礼物,小女子家中衣物绢丝,堆如山积,可以开店卖货了!”玉儿道。

    “大哥把洛阳宫里的财物当做了自己的私产,不知糟蹋了多少!小妹是大周御妹,用一些是理所当然的。”杨丽华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女子谢过皇后恩典!”玉儿郑重其事的行了叩谢的大礼,心道:“这下好了,我收的不是杨勇的礼,倒是杨姊姊的礼,阖府上下都得感谢我。”

    杨丽华发了一阵呆,从怀中掏出一道天敕,递给玉儿。

    玉儿只读了几行,脸色发白,双手颤抖:“娘娘,这……”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知你心有他属!况且,我那大哥花天酒地,品行不端,也配不上公主。”说着,将天敕放入香炉,瞬间,燃起火焰。

    昨日,杨勇到宫中求天皇赐婚,天皇一口便拒绝了。杨勇又求天后,天后心中也认为杨勇与玉儿不配,便照实说了。杨勇当着天皇的面对天后发了脾气,说天后偏心,不仅逼他把大小官职辞了,就连他看中的女人也不愿意赏赐给他。天后气愤不过,叱骂杨勇放肆,竟然敢在天皇面前胡言乱语!天皇在床榻上道:“天将你的官职免了,是该有所补偿。只要玉儿本人愿意,天就下旨赐婚。改日天亲口来问玉儿。”杨勇没有拿到天敕,自顾自走了,当晚竟然串通郑译起草了一道敕令,与许多文书混在一起,骗过天皇,盖上了玉玺。今日玉儿到杨府后,杨勇便要找机会宣读天敕,强逼玉儿成婚。杨丽华知道后,着人从杨府将天敕偷了出来。这会儿杨勇应该还不知道,但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

    听了杨丽华的叙说,玉儿跪了下来:“小妹一死了之,绝不让姊姊为难。”

    “妹妹,”杨丽华竟然也跪了下来:“姊姊也有一事求你!”

    “娘娘请起!娘娘请起!”玉儿慌忙道:“叫外人见了,贱婢全家都是死罪!”

    杨丽华道:“妹妹不答应,姊姊只好继续跪着!”说罢,眼泪如串线般掉下来。

    “娘娘的旨意,贱婢无不遵从!娘娘,您请安坐!”

    杨丽华扶住玉儿的肩膀,巍颤颤站了起来,胃中一阵翻滚,干呕了一顿,几乎晕倒。玉儿赶紧搓揉杨丽华的穴位,慢慢地,杨丽华呼吸平稳,脸色由白转红,睁开眼睛。

    “妹妹!”杨丽华握着玉儿的手,在她耳边道:“姊姊有一件事相求,这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公主府中贴身的丫头婆子,也不能吐露一星半点。天皇的命、贱妾的命、大周的命,现下都捏在公主手里!”

    玉儿跪下,立誓道:“如若事泄,宇文玉儿不得好死!”

    杨丽华道:“数月前,天皇令自己的5位叔叔赴封地就国,不许随意回京。后又诏令你爹爹巡视西北边镇,整饬军纪,修复关隘,防御吐谷浑及突厥西域诸部。天皇现今后悔了,令你爹爹赵王召集其他4王一同回京辅政……”杨丽华解开礼服,小心翼翼地从内衣夹层里取出一块白绢,上面是天皇咬破手指蘸血写的一道诏书。

    宇文公主接过,看到“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于文达、滕王宇文逌等五王”一行字,不敢展开细读。她解下内衣,从梳妆台上寻了针线,将血诏缝入夹层,然后穿到自己身上。

    杨丽华轻抚房中的古琴,唱道:

    杨柳哪堪折?相别灞桥西。

    长河落孤雁,啾啾语迟疑。

    鼓催军令早,碉楼画角稀。

    自此观容貌,裳冷乱云髻。

    声音不如玉儿高亢,却婉转缠绵,只听得心酸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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