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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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天皇血诏之五

    这时,慧娘“咚咚咚”地进了书房,气鼓鼓地说:“你们只图快乐,也不管我,让我无聊了半夜。本来给你们留了饭菜,刚才我一时气愤,倒到荷花池里喂鱼了!”

    玉儿站起来推开窗户,东瞧瞧西望望,摇头道:“却没有听见水响。那次昆仑老爷子倒了一碗饭,连柳湖里的鱼都赶了过来,满池的鱼吵呀闹的,水都溅上了2楼。想来那是因为昆仑老爷子的厨艺好得不行!”

    慧娘道:“没良心的主子,昆仑奴哪里会做饭,那不也是我做的?”

    玉儿道:“不是吗?怎么今日这满池的鱼儿就没有一点动静呢?难道这几天你天天倒饭,它们吃得腻了?”

    慧娘道:“我哪敢倒呀!糟蹋粮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美姬吸着鼻子道:“姊姊,我闻到了香气,却不在荷花池里,在堂屋!”说着,馋猫一般循着香味走了出去。

    慧娘赶紧跟上,嚷道:“不要你帮忙,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一会儿端着一个朱漆盘子进来,盘子里满满5大碗菜肴,冒着袅袅热气,香气扑鼻。

    3个人都饿了,埋头大吃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吃完了,美姬抹着嘴,伸了个懒腰,道:“太好吃了,比京华楼的大菜都好吃,可惜,明日就吃不到慧娘做的美味佳肴了!”

    玉儿问:“妹妹明日就要走吗?萧叔叔的事情办完了?”

    美姬道:“是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爹爹这回去的地方可是你梦萦魂牵的地方。姊姊,你跟我们一起走得了。”

    玉儿道:“我梦萦魂牵什么地方呀?招打的丫头。”

    美姬道:“还能有什么地方?江南呗!春的江南、夏的江南、秋的江南、冬的江南,迷茫的、摇晃的、充满诗情画意的江南!这也是我的江南!我们的江南!同泰寺的江南!”

    尉迟先生道:“他们是准备去江南,先去梁国,再去陈国。你也知道,你萧叔叔是梁国的将军,一直把中兴梁国视为己任。”

    玉儿道:“受不了妹妹这么夸张。我当然很关心李将军的安危,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好歹他也是我的结拜‘兄弟’!先生,这次出去还听到了些什么,有李温将军的消息吗?”原想着自己脸皮很厚,终于还是红了脸,举起衣袖半掩住脸。

    “李郎不都在信中说了,”慧娘打趣:“……一切尚好,只公务繁忙,国事危殆,唯鞠躬尽瘁而已。此外,便是思念,无时不见玉儿的面容,乃至辗转反侧,不能安寝……’”

    “羞杀人也!你这妮子,竟敢偷看我的信件!看我不打死了你!”玉儿怒极。

    “慧娘有罪,但也只是偷听,没有偷看!公主一接到李将军的来信,总是要反反复复念叨,不仅我背得,只怕夫人也背得!”慧娘道。

    “夫人怎么也背得啦?哪有这样的事?是你卖主求荣?”玉儿一颗心怦怦乱跳。

    “昆仑奴背得,那不等于夫人背得吗?”慧娘道。

    “唏,昆仑奴大字不识一个,会背什么?你诚心调戏于我!我要动用家法!”玉儿双手在慧娘背上乱锤。

    “先生救命,美姬姊姊救命。”慧娘喊。

    “咳咳咳。”尉迟先生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我听梁国的使者说,那李郎日夜操劳,甚是憔悴,但他身边侍卫、奴仆甚多,玉儿尽可放心。”

    “那梁国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陈国,收复江山?”玉儿问。她一直等待着打败陈国,收复梁国故地的李郎正式地前来迎娶自己。李郎为了推掉梁皇的赐婚,许下了郑重的承诺,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承诺。

    “梁皇倒是勤勉,又得四王爷广揽人才,遍招兵马,梁国的国力大有提高!不过梁国现下国土狭小,力量有限,必须联合大周,才能彻底打败陈国。这件事情原来赵王与杨坚是达成过一致意见的,天元皇帝也没有异议,但杨坚大权独揽,天元皇帝又不理朝政,只一味宠信郑译、刘昉等佞臣,实行起来困难重重呀!”

    玉儿低头不语。

    “这件事却再等不得,希望这次你萧叔叔前去梁国会商量个对策出来。”尉迟观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天下大势不是谁能改变的,就连周国,也是危机重重呀!”

    “先生说得是。宇文家的事也很难办很!还请先生多多关注宇文家的事,小女子的事倒还在其次。”玉儿朝尉迟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玉儿一夜没睡,给李温将军写了一封书信,既要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又要保持一定的矜持,不能让李将军轻视。书信写了数稿,字斟句酌,费了无数心血。

    第二日酉时,美姬便已出门。玉儿一直送到会馆,萧弥已经等在门口。两人就在会馆前坪告别。美姬哭得泪人一般,玉儿也陪着撒了一把泪。两人几次分别,玉儿都没有流泪,唯独今日,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从会馆回来,一进王府的大门,许多人跟她打招呼,几个女人还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玉儿觉得有些异样,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回到荷风院,推开门,满屋珠光宝气,摆放着几行箱笼,略点了一下:

    南珠3箱,其中一箱大小如鸽蛋,一箱大小如蚕豆,一箱大小如白米,颗颗饱满、浑圆、洁白、润泽;上等绸缎40匹,其中5种颜色5种花纹的5匹,4种颜色4种花纹的10匹,3种颜色3种花纹的10匹,其他的15匹;和田美玉一箱,其中手镯、玉佩、把件、挂件、镇纸、剑格、玉簪、扳子各10件,另有玉带2条,最为珍贵的是两只枣红皮羊脂玉雕琢的手镯;文房四宝一箱,其中汉朝名相萧何定制古砚台一方,白狼毫笔10打,陈国泾县产宫廷用纸10刀,麝香烟墨10条;湘绣服饰4箱,其中春夏秋冬礼服、常服、时令服装各10套……还有1箱应季的果品,是各地的佳品,十分难得的……

    慧娘一脸喜色,原来另送了1箱衣服给慧娘,连昆仑奴也有一箱,赵国夫人是10箱。

    “阖府上下几乎都受了杨家的礼物,大家都以为您要嫁给杨家,这婚事公主是赖不掉的了!”慧娘道:“倒也是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公主,您瞧,这身衣服真还是量了我的体做出来的,要不怎么这般熨帖?”

    玉儿大怒道:“饶杨家现今怎么权势熏天,这杨勇如此行事也未免欺人太甚!”

    慧娘道:“尉迟先生来过了,他说,这礼物受了也罢,不受,公主过几日不好进杨家的门。尉迟先生也得了5箱礼物,除了你和夫人,数他的礼物最多。”

    玉儿道:“原来我嫁了,你们才真正开心!至于嫁的是谁,你们是不管的!”说完,上了绣楼。

    6日后一大早,昆仑奴前来禀报:“府门前来了一队侍卫一队丫鬟,赶着一辆5匹白马拉的鸾车。是杨公子派来的。”

    玉儿很是焦虑,没有心情用餐,更不想梳妆打扮。

    慧娘道:“你还在生闷气的时候,尉迟先生来了,说公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丢了宇文家的脸。”玉儿没奈何,胡乱地用过早餐,叫丫鬟慢慢地梳妆打扮。

    已时,玉儿梳妆完毕,缓缓从绣楼下来,行过莲花桥,一条锦鲤腾跃而起,溅起一片水花。

    慧儿忙打躬道:“贺喜公主,恭喜公主,今日必有大喜!”

    “一尾鱼溅了我一身冷水,你竟然这般高兴!是想讨打还是讨赏?”玉儿道。

    “公主难道不知道鲤鱼跃龙门的故事?‘龙门山在黄河的东边。大禹凿平龙门山,又开辟龙门,有一里多长,黄河从中间流下去,两岸的车马不能通行。每年的暮春有黄色的鲤鱼,从大海及各条大河争着来到龙门。一年之中,登上龙门的鲤鱼,不超过70条。刚一登上龙门,就有云雨跟随着它,天降大火从后面烧它的尾巴,于是(鲤鱼)就变化成了龙。’”慧娘背得摇头晃脑。

    “才学了几天,竟然向老师炫耀起来!”玉儿哂道。

    “是公主教我的吗?慧娘倒忘记了。”慧娘道。

    为了显出赵王府的威严,玉儿多带了几个丫鬟、仆役,忍着气上了杨府的大轿。

    杨勇的府宅与杨家的大宅子连在一起,另有一座稍小的朝门,也可以从杨家大宅子的朝门进去。原本是北魏一位王爷的宅子,最近才赏赐给杨勇。杨勇宅院一路之隔,就是皇后和妃嫔们居住的长乐宫。

    从桂宫旁的赵王府到杨府,距离不算太近,玉儿却觉得弹指间就到了。慧娘掀开帘子,玉儿赖在轿子里,不愿意出来。

    “郡主尽管放心,尉迟先生说,包杨勇不敢欺负姑娘!”慧娘道。

    “我哪是怕他杨勇,就是杨坚我也不怕,我是讨厌他!”玉儿道。一边说,一边下了轿子。

    慧娘做了一个手势,要玉儿噤声。

    玉儿没有理睬,还没有站稳,一抬眼,看到杨勇站在轿子旁,吓了一跳。

    杨勇施礼道:“玉儿公主早!”

    “不早,不早。”玉儿慌乱地答,定了定神,微笑道:“大将军、大总管这么尊贵的身份,亲自降阶前来迎接小女子,实在担当不起。”

    杨勇见她语气温婉,遂心花怒放,涎着脸凑近玉儿:“姊姊是月里嫦娥,委屈自己降临这龌龊之地,小子敢不亲迎?”又道:“小子已经辞去大将军、大总管的职务了,以后官复原职还得仰仗公主关照!”

    玉儿心想,他比我大十余岁,叫我姊姊,不是把我叫老了吗?又想,老就老一点,且让我调侃他一番。端起架子,“哼”了一声道:“倒是倨傲!见了姊姊,该是怎么行礼来着?”

    杨勇道:“说的极是,为弟自当重新施礼!”说着,重整衣冠,两手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唱了个大喏。

    玉儿受了,招呼捧盂的小丫鬟过来,道:“杨小弟辛苦,赏甘露一滴。”随手折了一根柳枝,在盂里刷了刷,滴了一滴水珠在杨勇手心。杨勇与小妾们嬉玩惯了的,当下小心翼翼地接了,恨不得将那水珠噙到嘴里,道:“谢姊姊恩宠!”

    杨府张灯结彩,从前门到后院,一路铺了地毯。百米长廊全用用五彩的绢缎装扮,花团锦簇般。

    宇文郡主自幼长在王府,也不禁为这奢华咂舌。

    她刚迈进后院的门,丝弦声响起,音调非常,显是高手演奏。直到踏进屋宇,才看到杨勇正带着一队锦衣秀服的女子演奏。那些个女子个个白皙清秀,身着皇家官服,气质不凡,不是京华楼的歌姬所能比拟的。玉儿识得这是宫廷的乐师,想必是杨皇后生辰,皇帝调了宫廷的乐队前来助兴。心想杨勇适才不见,原来是要这般讨好自己,对他的厌恶便少了几分。这首《行云流水》是晋代名士所作,需“金、石、土、革、丝、木、匏(pao)、竹”八类乐器合奏,气势宏大,曲调清奇,十分难习。这队乐手中,7类乐器俱有,偏偏少了“丝弦”。玉儿早已瞧见一架琴摆在屋中,当下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逮一个空儿,加入合奏。这曲子琴声是主旋律,少了琴音,虽然热闹,却似人少了魂魄。现在琴声响起,其他乐器有了共主,行云的72般变化便精彩纷呈,一一展现出来。最后一出是“鹤戾长空”,展现名士志尚高远,扶摇直上的气概,主旋律却是笛音。吹笛的是杨勇和一个30余岁的男乐师。乐师技艺十分精湛,笛声清亮入云,仿佛仙鹤振翅高飞,穿过一重云,又穿过一重云……直至无穷无尽的天的深处。杨勇的笛声却逊色许多,乐师的笛音多次低徊下来,等待杨勇的笛音跟上。杨勇的笛声跟不了多久,再上高音,便仓惶地掉下去,像败退的士兵。宇文郡主的琴声紧紧跟着,笛声高到哪里,琴音就跟到哪里。笛子以高亢见长,古琴要跟上,却不是一件易事。古琴跟着竹笛,犹如白云缭绕着仙鹤,互相嬉戏,互相缠绵……玉儿弹奏到淋漓畅快之处,禁不住与吹笛的乐师相互对视,传递彼此的喜悦。

    演奏完毕,乐声绕梁不息。众人沉浸在音乐中,久久不能自拔。

    杨勇拱手长揖道:“沧浪之水濯我足,公主琴音濯我心!真是奇才,小子听过不知多少高手演奏,没有一个及得上公主。”

    玉儿指着吹笛的乐师道:“这位师傅便不知道高出我多少!”躬了躬身:“我想请师傅来我家指点一二,我家那几位乐师不擅笛、箫。”

    “指点自是不敢,小的还差得很多。”乐师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有自得之色。

    “司马若,公主差遣,你奉命就是,哪里这许多啰唣?”杨勇道。

    “待小臣禀告了天皇天后,自当日日听杨爷调摆!”司马若昂首道。

    “师傅如果忙,小女当上门拜访!”玉儿道。

    “公主不必客气,公主的吩咐小的很愿意奉行!”司马若道。

    杨勇扫了一眼众乐师,道:“这司马若的先祖原是两晋的皇族,却与嵇康等人相好,被免了爵位,以至于后代子孙只得以箫、笛谋生。”

    宇文郡主道:“原来司马师傅是先朝的皇族,景仰、景仰。”

    杨勇道:“这原是司马若自说的,却也不能当真!”

    正说着,却见慧娘在门外张望。

    玉儿喊道:“慧儿找我有事吗?”回过头对杨勇道:“请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出来骂道:“欠打的妮子,方才死到哪儿去啦?张张皇皇,却不叫人低看?”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又换了一张笑脸,轻声道:“姊姊我正不耐烦呐,你来得正好。”

    慧娘却不生气,将玉儿拉到僻静的地方,附在玉儿耳边道:“公主饶恕则个!奴婢方才贪吃瓜州快马运来的胡瓜,内急难耐,去方便了一回,出来时走错了道,听到几句机密的语言,奴婢还想多听,害怕公主来不及逃脱,所以急急来了!”

    “什么紧急的事情,你倒快说,凭样啰嗦!”玉儿道。

    “那杨勇却要娶您,请了一道圣旨,由不得你不服!”慧娘道。

    公主大怒:“这厮竟敢如此无礼!看我不羞辱他一番!”便要前去与杨勇理论。

    “公主且慢。”慧娘一把扯住玉儿,“却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公主,请跟我来。”拖着玉儿往前走。转了几道弯,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却是丫鬟们住的。

    “公主不要惊讶!”一个姑娘在屋角轻喊:“公主还记得那只白狐吗?天皇赏了它一个名号……”

    “叫‘神勇无敌救苦救难玉面狐兔’。”玉儿道,抓住了姑娘的手,问道:“姑娘是谁?杨姊姊呢?”

    姑娘道:“我叫英子。公主莫问,换了衣裳随我一起走就是。慧娘不要走,去找几个小丫头玩儿。”

    慧娘道:“公主,你这就不要慧娘了?怎么受伤的总是慧娘?”

    玉儿道:“我还担心你不要我呐!你不是和那个相州的年轻记室很聊得来吗?”

    慧娘道:“哪里的事,怎么就传到公主耳里来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呐!我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

    玉儿道:“呸,你的脸皮不厚?”

    英子正忙着给玉儿更换衣裳,换完了对慧娘道:“你也换上。一看便不是省油的灯,把你留在这里反而惹出祸端。”

    须臾,两个大姑娘变成了年轻小厮,歪戴着帽子,倒也十分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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