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７）

林风一直说来上海，却一直都不曾来。他的电话依然不断，只是，没了最初的热烈。我潜意识里或多或少带着些庆幸，我们是不相融的两个个体，为了他，我特意地去迎合去改变我的随意与自由，我不习惯，太压抑。没他在身边，我反倒觉得生活得更好，少了很多的负担，心的负担。

有一天，向工作地点走的路上，我突发奇想，我跟林风会不会就这样结束？我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可我的心底，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与他的纠缠，在我心中，成了担忧。

单位最好的地方，就是宿舍内可以上网。我跟林风约好，一起上qq视频。最初，我们在里头说得还很热闹，聊得也很愉快。忽然之间，我听旁边的同事说，新版的qq有很多新的功能，要我重新下一个。于是，我就先下线，重新装了一个。可就因为这新版的qq，我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可以将我心都击得粉碎的秘密。林风，竟然在上海！

我一开始根本不相信新版qq显示出来的地址，可同事告诉我，那是真的，不可能不对。瞬间，我的全身就冰冷了起来，指间冰冷到无法敲击键盘。林风的qq地址上显示的，就在我单位附近的宾馆！

他在那头儿，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不回话，干什么去了？快把视频打开。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我开始跟他说话。刚才跟同事说话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青岛，在住处，想你呢。

林风，别骗我了。

怎么了？

你在上海！

他果然不说话了，他绝对没想到，我会知道他在上海，他竟然早到了上海，在这里监视我。

你说话呀，怎么不说了？我开始拨他的手机号，没人接。

林风，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到了上海不告诉我，你是在跟踪我监视我对么？

信息发出去了，我却发现，他的qq头像已经黑了。他真卑鄙，我在心里骂。如果没有同事在身边，我一定会冲出去破口大骂，然后把个林风揪出来告诉他，我们一切都完了，我对你不忠诚，也没法忠诚！可我不能那样，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下了qq，继续拨林风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我没有想到林风居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这让我非常的气愤。就像是我在前面走着，而背后有人拿箭一样的眼睛瞄着我，虽不是危机四伏，却有被偷窥的愤怒与懊恼。允许他对我不信任，毕竟，是我做的事情就不能让他信任。但这信任，我希望他是直接提出来的，而不是这样，在我背后捣着把戏看着热闹，然后，他来个重拳出击，将我打个措手不及。何苦，既然不是一路人，痛痛快快说了，明了，各走东西。我想，先犯错的人是我没错，但我，不怕面对林风。我从心里，早就想过要将事情的原本讲于他，跟他提出分开了。我一直都承担着自己的那块儿责任，但我不希望被人逼迫着加上一个给男友戴绿帽子的名声。而林风的存在，非要将这个名声压过来，也非要让我去承担。

（８）

再二十分钟的时候，我手机响了。是林风。

我在你住宿区门外，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春天里的上海，眼光下满是暖意，但夜晚，还是有些凉，就像青岛的春天。

我披了件外套出去，林风，就在门口，靠着边上的铁门，站着，看着我走来的方向。

沉默。

林风，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们都不合适。我若不开口，我怕我们会这样一直地沉默下去，我浑身的冰凉已经透彻了骨髓，我怕我会僵硬在这里，永不复生。如这里有堆烈火，我都敢跳进去，那样，我才能生还。

你为什么这样？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心，对得起我对你的感情吗？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真的，我很为自己能拥有与你在一起的快乐而幸福。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忘不了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可我接受不了你的方式，你这样跟踪我的方式。你别说，林风，你听我说完。我也接受不了我自己这样三心二意，守着一份感情，还跟别的男人有着另一份感情。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真的，我就像吃了迷药，非要这么做不可，我自己无法控制我自己。很多次了，我深夜里都睡不着，想着我该怎么跟你说，该怎么面对你。我甚至想，我就不要回青岛不要再见到你，不要让我的心再受愧疚的折磨……林风，我心里，真的希望希望能对你好些。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语无伦次地在那里低泣，我压抑在心里的苦，一时都释放出来。原来，在我的心里，有那么多的东西，都是隐藏着的，直到现在，我才敢说出来，才能说出来！

你这样对我，是我不够好？

是我没福气。

那你想我怎么样？

林风，我不想对不起你，这样的事，从第一次发生，就因了我心里的阴影，就注定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与你一起的时光，是我，想要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你觉得你做得不对，只是为了弥补你的愧疚？

嗯。并不是说我不对，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自由，但我，不应该拿感情做赌注，更不应该将你卷入其中。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是真心的，我，则是牵强的。

现在你跟我说你是牵强的，那你对我们的感情有没有责任？他并不急的语气，让我感觉出他心中的愤怒，也看得出，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来与我谈，来跟我明了这件事的。

我很自私。我不想再做任何辩解，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呢？

这是理由？

我低头，不语。

萧云，妓女都比你有道德，起码她们是拿钱卖肉，你呢？你用别人的感情来买自己的不寂寞，买自己的自私！你真够狠的。你让我看到女人心中所有的虚荣与轻薄。是我自己糊涂，我早该认清你，可还是想用我的一片心挽留你，我都做了什么啊。我真是个混蛋，有什么可以相信的，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我们，一刀两断了。我就当自己做了场噩梦，醒了，一切都是空的。再见！

路灯中，他离去的身影悲痛而急促。让我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就是这么狠，这么冷酷无情。

（９）

我快离开上海的时候，是四月底，大风又出差到北京，然后飞到上海来看我。我们在人民路广场下面的小酒吧坐着喝酒。

他说，你要走了，你要展翅去拼了，你的世界很快就宽起来了，我真高兴。

我们再不能这样相见了。低落不自觉地就走近了我，心也开始下沉下落。

我去看你，没机会我们创造机会。笑盈盈地脸，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在梦中，怎么会离我如此地近，咫尺之遥，我却只能感觉但抓不到。

可是，还是不如现在……我欲言又止，有些哽咽。啤酒的泡沫一点点破灭消失，发着嘶嘶的声音。就像我心的冰冷，一点点冻结，一点点将温情掩埋。

就傻吧你，我还会去看你，你有时间也可以来看我。他握住我的手，轻抚。

你妻子，她没发现什么吧？我问。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我抑制不住自己，也想试探一下，他在她妻子面前是怎么伪装的。

嗯。不知道，她从外地回来了。工作还是比较忙。

你们在打算要孩子么？

他看着我，笑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们工作都太忙，会有影响。过两年，看情况。说不定，那时候，你都结婚当妈妈了，我的孩子却还没出生。

我真想给你生个孩子。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但我当时，真的就这么想的，就想这么说出来。

我也想，乖乖。可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样，对你就太不公平了，我希望你能更幸福。

这句话，就说明了一切了。他从未想过要跟我一起的，虽然我最初，只是抱了要陪他的愿望，但到最后，我还是从心里渴望，能与他相厮相守。也或许是女人们心中都期望的稳定让我有这样的心愿吧，但他这句话，告诉我，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从不想为我担任何的责任。我不再说话。

云儿，你别想太多了，回去，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你能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前些日子，我还特意到庙里烧香为你祈福。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未来。

那我们以后再不要见了，也再不在一起了。我说，话语中明显地带出了火气。

怎么能，我说过，你是我的世外桃源，我希望，我们能相互拥有，我们一起时的快乐，或许是所有人包括我们那个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给予的。

他恳切地看着我。就是他的目光，总是在关键时刻将我的心软化拉回。那其中透露出的他心深处的真切最能打动我。

大风，帮帮我，让我忘了你吧，我再不能与你这样了，因为你，我已经伤了一个人，我不想再因为你再伤害到别人，包括你的家人。

没有谁会受伤。他用力握住我的手。都不会的，这也是一种美丽。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幸福快乐才是美的，伤心也是一种美丽。知道吗，对我，你就像病毒，强烈干扰大脑主板的运行，还占用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内存，通过接吻传播由触摸发作……他说着，自己就笑了。以后，我得小心呢。

我也笑了。

心中有种感觉，我与大风之间的感情，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们，从最初的纯的友情亦或是爱情，到彼此情欲的迷醉，再到现在，又有了向最初状态走近的趋势。是喜还是忧？除了苦涩，竟什么都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