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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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三日(上)

t-t,聪明!

    jjnn,辛苦了,多谢……

    还有一直认真看文的朋友,谢谢!是好些天没在安稳的榻上睡过觉了吧,容琳睁眼时觉得浑身的骨缝儿都疼,借着熹微的晨光打量尚显生疏的卧房,不由对自己苦笑:她的命格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又一次在陌生的地方独自醒来!

    昨夜的意外也不是全无好处,男丁们走后,女眷们也都顺势散了,倒解了彼此的尴尬。六娘连夜回了内城,走前还不忘单叫着容琳,嘱她得闲儿上内城家里去……四娘得到消息,逼香儿打着灯笼扶她过来,絮絮地跟容琳说了好一阵话,不外是宽容琳的心:女人间的闲言碎语别当真、外头的事不用挂记,他们爷们儿兄弟在一起,什么事儿也难不住,容琳一一答应着,再三告诉四娘她没生气、不担心,还是拗不过四娘,到底是当着四娘的面睡下了,四娘才算去了……

    听听外屋没什么动静儿,容琳微笑,昨夜影影乎乎听沐云和她的两个丫头在西屋又说又笑的,叽咕到快三更还没闲着,这时候想是耍熊儿起不来了!也不叫她们,容琳自己轻手轻脚起身,边把搭在熏笼上的衣裙一件件往身上套,边思谋着一会儿要做些什么……

    刚把衣服穿利整,房门响了,青杏打着呵欠就进来了,“小……小姐您醒啦?”伸手捂住又一个呵欠,眨巴着眼看着容琳傻笑,容琳忍俊不禁,“让你们再不早些睡!洗脸水呢?”青杏去叠着被褥,“沐云姐姐和金桔姐姐去了!”容琳闻言叹笑,“你们这也怪投缘的!打个水还得两个人去!”

    青杏转过身来,比划着笑,“不去不行啊!金桔姐姐脸上从这儿到这儿全都血乎淋啦的,不去洗干净了可怎么见人?”

    容琳听得吓一跳,停下梳发的手,“怎么着了?!”

    “没怎么着!”沐云在门口笑,端了水送进来,金桔半仰着脸跟在后头,鼻子里还塞着细绵卷,容琳一见放心,“怎么长着长着倒长回去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流鼻血?”

    青杏笑道,“金桔姐姐不惯咱们北边儿的气候,直嚷嚷冷,我和沐云姐姐就让她睡炕头,谁想到又太热了,燥得慌,一早起来她就成这样儿了!”

    金桔也觉不可思议,自嘲笑道,“我就天生不该是享福的命!好不容易有人想娇惯娇惯我、我自己还禁不起!”自怨自艾的语气惹得另两个人吃吃地笑个不停。

    沐云把盆架什么的支好,一看金桔还小心翼翼不敢低头,更笑了,“行了,不用再仰着了!凉水激过了就好了!当心老那么仰着你那脖子再直不过来!”

    金桔让她一吓,赶紧正头,惹得青杏和沐云又笑了,容琳看着三个人的嬉笑无间,看出沐云也比昨日初见时亲热,心暖,从青杏手里接过帕子擦了脸,边让金桔给梳头边问,“沐云,一会儿是要用饭了么?”

    “是,少夫人。家里的饭是一起做、不一起吃,都是厨房按各房人头准备了,各房自己去拿回来,只有一些特别的时候才全在一起用饭,那样的遭数挺少,都是现告诉。平日里三餐的时辰是一定的,或早或晚的前后不差一炷香,到时候去就行了。”就把三餐的时辰说了一遍。

    容琳点点头儿,心道沐云果然是个俐落的,把她想问的都说了,沐云看她不说什么,又小心补充道,“大厨房的饭……隔得远,有时候拿回去就凉了,是以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她们自己都有小厨房……咱们这儿,将军一年难得在家住几天,就一直没预备,少夫人看……”

    沐云说的含蓄,容琳已听出她是想说大厨房的饭不合口味,沉吟着问道,“四娘那儿是怎么样的?”沐云垂了眼,“四爷原说要给她建一个,四夫人说她吃那么一口,怎么不能将就?快别添那个麻烦,因而和咱们这儿是一样的。”四爷还没有正经的爵位,俸银有限,四夫人每月的例钱将够用,这母子哪有余力再去供养个小厨房?“少夫人您看……”

    “哦,”容琳回神,“先那么着吧。”

    沐云看她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别的话,也不再往下问,征询道,“那我去把饭端回来?”

    容琳迟疑一下点头,“好。”

    有沐云的话在先,饭端回来的时候容琳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比驿馆的差,何况还都是冒着热气的,就着雪菜齑末喝了一小碗粥,又吃了两块儿八宝松糕,就让金桔撤下去,又叫着青杏,“你快些吃,过后随我出去一趟。”金桔的脸儿还有些发白,让她在家吧。

    青杏听说要出门,高高兴兴地吃饭去了,沐云警觉,没急着出去,“少夫人,您要上哪去?”

    “过夫人那边儿。”容琳不瞒她。思前想后过了,觉得常氏那儿还是不能不去:虽是昊琛说家里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但那是对他而言,她要是不露面,有心人要找茬的话只需说她一个惫懒偷闲、目无尊长,她就百口莫辩了,只是真要郑重其事地说是去问安,一样又会被人说成是独出心裁、生事做作的,是以该去的还是要去,只不过要换个名目……

    沐云定定地看了她好一瞬,想是明白了,脱口道,“少夫人,我跟您去!”青杏丫头心无城府,别看不出深浅让那些人委屈了少夫人,那她还有何面目向将军交代?

    容琳看她脸上同仇敌忾的神气,感激,笑道,“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和金桔帮着我把这些东西归置了吧,”她示意那些箱笼,“这些原都是金桔照管的,做什么用的问她,往哪儿放你告诉她!”看沐云还不肯走,笑道,“这么着吧,若是过了半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就随便编个谎儿去找我,好不好?”沐云的忠心不逊于金桔和青杏,这竟象老话儿说的“不像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看少夫人象是胸有成竹的,沐云犹豫片刻,不再坚持,帮着吃了饭进来的金桔找了几样针线,又用绫子把黄玉镯子仔细包好,这才一块儿交给青杏,眼看着她们主仆俩出了门儿,叹了口气,将军也真是的,草料场到底怎么样了倒是捎个信儿回来呀,看少夫人那样子,明明是担心还不问出来,这也就罢了,还要去和那么些难缠的角色打交道,她那心里能是个什么滋味儿?!

    沐云在家里是怎么样的暂且不提,常氏的院子里,秀儿一看容琳带着丫头来了,在门口就嚷开了,“三少夫人,您怎么来了?!”眼睛可是望着屋里,容琳知她是嚷给常氏听的,也就等到了门口才提高声音道,“我来看望婆婆,请去给通报一声!”

    秀儿低声道,“少夫人,夫人还没起来呢,”说完才往里屋去,大声道,“夫人,三少夫人来给您请安!”一边儿回过头打手势,示意容琳稍等一会儿,就听里屋传出一阵响动,然后是常氏气急败坏的声音,“安?安什么安,人都快死了,还安!”

    容琳对于常氏的语不惊人不罢休已有领教,因而见惯不惊,青杏却是头一次听到,想也不想就“呸、呸”吐了两声,一看容琳责备的眼神,才醒及自己“呸”的是谁——也没人告诉,只是她突然就知道是谁了,金桔姐姐说夫人古怪,真真所言甚是,哪有人一大早晨就咒自己死的?还是身份高贵的夫人!她不嫌晦气么?!

    秀儿对夫人的行事也是习以为常了,听夫人没开口撵人,就打起了帘子,请容琳进屋里,嘴里告诉:“夫人不知怎么落枕了,管怎么都不得劲儿。”一赌气就又躺下去了。容琳一看,常氏正让一个丫头扶着要起来,脖子僵直着不敢动,哎哎哟哟的直抽冷气,忙上前止着道,“婆婆,您不舒服就别起来了!”

    常氏一听这话没好气:“谁说我不舒服?我这不是好好的?!”话音刚落,“噢”一声捂着脖子不吭声了,显是刚才说话动作猛了些又抻着了,青杏到底还是小,见此一个绷不住,“嗤儿”的一声就笑了,容琳要掩饰已来不及了,只得斥道,“青杏,你……”

    青杏一笑出来就知道给小姐惹祸了,幸好手里有个金刚钻儿能揽瓷器活儿,从小姐身后出来,稳稳当当地上前一施礼道,“老夫人,您别恼,我笑您不是别个,而是您越这么不敢动,它好得越慢!”她一笑的时候常氏还没觉得不妥,主要是光在意脖子了,此时听到那个“老”字,可是不高兴了,“小丫头,”要发难,突然反应过来她后面的话,缓了声气:“怎么,你还能治?”

    一看常氏乜斜着眼儿,像是没把她放在眼里,青杏不服气的劲儿上来了,好在还没忘了轻重,看着容琳道,“小姐……”容琳看看她的架势,想起她原是专伺候老人家的,必是有过先例,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话,因有心让她一试,又想到常氏是喜怒无常的,还需拿话把她扣住了才行,遂假意道,“青杏,好不知分寸!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到夫人跟前来?丢人事小,要是夫人的贵体有个好歹,你我要……”

    “三媳妇,你别插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做主,她给我治坏了我不怪她!你来,小丫头,你来看看!”所谓病急乱投医,常氏虽不敢就信一个黄毛丫头,还是抱着死马且当活马医的心,姑且让青杏试试。只是她首肯了,青杏却有话,站在炕前也学着常氏乜斜着眼儿道:“老夫人,这可是您让我的!不过我可不敢打包票,要治不好您可别找我!我又不是华佗再世!”她还拿巴起来了!

    容琳正要责青杏无礼,常氏却不以为怪,自己往炕里挪了挪,好让青杏上炕,嘴里还道,“谁怪你了?小孩儿呀呀的哪来那么些话?快点儿!快点儿!”自己把领子上的盘扣解了!容琳看得摇头暗笑,心道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妙莹她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常氏的脸色,她说火就火,青杏不管不顾的,她还偏吃这一套!

    秀儿看得几疑是在做梦,不假思索就去咬自己手指头,疼得差点儿蹦起来,可算是认清一个事实:三少夫人主仆与众不同,夫人待她们也是与众不同,虽然她自己可能都没觉得!以后要想在夫人面前有好日子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三少夫人、和她那边的人!心里边儿这么想着,脚下可就麻溜儿的跑去给容琳看座、倒茶了!

    青杏把两手交放到腋下捂了一会儿,然后抽出来往手上哈了几口气,搓了两下,常氏看得又奇又疑,揶揄道:“怎么还得吹两口仙气儿?”青杏跪坐到常氏身后,“什么仙气儿?我那是怕从外头进来手太凉、冰着您!”说着把手放到常氏颈上,“这样还行?”

    常氏顿了一下才道,“……行!”垂了眼,让青杏给她按摩着颈肩。容琳先还多少怕青杏露了怯,一看她有模有样的,常氏的眉眼舒展开了,显是很受用,不觉微笑起来,却见青杏捏巴过了,又把手握成空心儿拳,沿着按摩过的地方叩出清脆的啪啪声,响亮的声音引得外屋的丫头们纷纷探头探脑,秀儿神气地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这给夫人瞧……着呢!”没敢说“病”字,只是看她那样子,倒是颇引以为荣的!

    青杏又大力拍了两下,道,“好了!”也不等常氏答话,自跳下炕穿了鞋,这才回过头看着常氏道,“老夫人,您觉得好些没有?”

    常氏扭扭肩脖,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却强皱着眉道,“就那么样吧!”容琳心道这位夫人嘴可够硬的,忙低头抿茶,顺带抿去唇边的笑,常氏却找上了她,“你怎么过来了?”刚用过人家的丫头,口气不好太恶劣。

    容琳恭敬地起身,“来送素日的针线给婆婆过目,请婆婆指点!”青杏就把随身的小包袱打开,除了和给姑母一样的五福捧寿的鞋,还有一副腿带、一幅门帘,都是精心刺绣的,常氏看了眼一亮,却又淡淡道,“搁着吧。”头就转到一边儿了,想想还是忍不住,又转回来,伸出手去撩着看了,“日常用的东西哪用得费这种功夫?中看不中用的。”嘴里嘀咕着,还是把包袱拖到自己身前儿放下了,一下看到那块儿绿绫子,“那是什么?”

    容琳上前打开,把镯子托给她,“昨儿个谢谢婆婆给容琳脸面,只是……”只是好像不是她能得的,还是完璧归赵好了。

    常氏愣了愣,一双眼上下打量了容琳,终是不耐烦地一挥手,“我给人的东西什么时候还往回要过?怎么?嫌这东西不好?入不了你的眼?”

    听常氏的口气又开始变了,容琳反不再顾虑,浅笑道,“岂敢?那容琳就谢谢婆婆了!”大大方方地把镯子又收起来了。

    常氏“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一看容琳还站着,眼立起来了,“怎么还不走?”

    容琳道:“给您行了礼就走!”

    常氏一听,在炕上坐正了,“磕头?”问了就知多余:容琳已经跪下去了!

    常氏看着跪地的人,突发奇想:今儿个还不叫她起来会如何?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容琳磕了头就又自己起来了!常氏不满,拧着眉道,“不想跪就别跪!蜻蜓点水也比你那一下长!”

    容琳淡淡笑道,“婆婆,在菩萨跟前才可以长跪不起!我要老跪着,若有过路神明以为我受了什么冤屈来查看,岂不是对婆婆不好?”

    她只是随口一说,常氏日渐上了年纪的人却听不得这个,本就觉得落枕落的古怪,再听容琳的话,顿觉后背冒凉风,却不敢说,只得道,“行啦,行啦,行了礼出去吧!我还得用饭呢!”看来是被脖颈痛折腾得到现在还没吃饭,难怪来时她火气那么旺!

    容琳一蹲身,“是,婆婆,容琳明儿个再来给您……磕头!”话出口,突然想到用这个说法代替请安,说完了忍不住含笑。常氏未置可否。容琳快出屋了,她忽然想起来,“你明儿个不是要下厨?哪有功夫过来?”一看容琳满脸诧异地回身,挥手,“妙莹一早儿来说的,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琳回到自家就知常氏的话是指何而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