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名
tue jul 28 14:00:48 cst 2015
乌蒙炊烟半拥房檐，黄昏街吵吵闹闹，戏班子的小伶儿躲后台里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学唱。
老掌柜半倚门托一算盘，手指嘀嗒地闲敲，偶抬眉瞅一眼来此落脚的翩翩公子，立马点头哈腰道，“客官里边儿请，上楼，雅座。”
歇脚的两位公子齐齐下马。骑雪色鬃毛白马的墨紫衣衫男子，及腰墨玉长发，点星明眸，红口白牙。腰间与发间同束紫流苏白玉坠，手执一纸白扇，举手投足间可见清雅儒门出身。更是他眉上额间，一尾紫花烙印愈添楚韵。眉眼处，落星明霞亦不及他半点多情。
而手牵狮鬃赭色骏马的墨色锦衣男子，长发竖起，粗眉薄唇，菱眸鹰眼漆黑如曜玉，丰神俊朗。腰间别一把长刀一柄细剑，看似剑客出身。
紫衫男子将马牵过，对小二道，“精细饲料喂养。”
小二连忙点头，老掌柜引着二人上楼去了。
茶栈看着枯木古旧，里边桌案宽凳、枯藤根雕、古董屏风却一样不少。
老屏风倒是上等黒木雕，精雕微刻时间久了，棱角磨得圆润光滑竟不见半点虫蛀。江南花榕布绢上着一手好刺绣，牡丹红莲，锦鲤戏水，鸳鸯交颈，题字花好月圆。
点了壶白茶，一曲丝竹，二人便落座。
雅座边帘子半遮半掩，黄昏落霞透了一抹光在白玉瓷杯上，甚是好看。唱曲儿的晚娘也不生疏，自弹着柳叶琵琶，随身边小童生嫩的竹萧伴曲，哼哼唱唱。
紫衫男子明眸半掩，他片饮两口清茶，小二立马上前倾身斟满。
便问起小二，“你可曾知道前去入墓山的路怎么走？”
小二装傻支支吾吾不愿开口。
他了然一笑，搁了一锭银子。
小二眼馋着瞅了两眼，却还是犹豫不肯言语。
他又添上一锭。
店小二环看了下四周，除了晚娘垂眉低眼弹弹唱唱，再无他人。他手快地收进袖子里，同时低声问道，“客官怎么知道这小地方有个入墓山？”
“道听途说罢了。”他又品了口茶，小二便又站近了点，替他添茶的时候细语道，“那客官可曾听说阴阳诡道？”
那紫衫男子掏出一锭银两打发了晚娘才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小二唇齿哆嗦了一下，将半遮掩的帘子全数掀起，遥指灰蒙烟雨笼罩起的青峰道，“这座山后面，就是入墓山。其中最近的一条小道，就是阴阳诡道，又称柳暗花明道。客官想知道多少？”
“可有人去过？”
小二大骇，又低声鬼鬼祟祟道，“哪里有人敢去。就上月，邻镇最大的镖局押着进贡朝廷的罕见朝露夜曦香过那个山头，几十号人呐，就一人浑身染血地跑出了入墓山。”
“不曾说些什么？”
“说了！就说一句，几十号人全死了。说完头一歪，不等医治，大吐鲜血便也死了。仵作验尸时说身上类似野兽的抓痕不余百下。本来都猜这入墓山里头住着荒野强盗，但现在想来，强盗武枪弄刀，哪会有兽爪咬痕。所以说山里头是人是鬼，至今不知。”
“那阴阳诡道又是何种说法？”
小二看他茶碗里的水凉了，便倒了又斟满，“客官喝茶。喝茶。”他又撇一眼那黑衣男子的瓷碗，还是满当当一杯茶不曾动过，他刚伸手去拿。
那人说道，“不必，我不喝茶。”
小二诺诺地点头，又说道，“据路口客栈的烧炭老头儿说这最近的一条道也最邪乎。忽明忽暗，时而落雪冰天，时而漫天落叶红花，看似闹鬼。”
紫衫男子放下帘子，沉吟片刻问，“这儿相距阴阳诡道多少里路？”
小二愣住，犹犹豫豫不敢说，直至紫衫男子睁开眸子挑眼看他，才支吾开口，“十几里路。”
“天黑前可能赶到？”
小二手中的茶壶晃了晃，他战战兢兢道，“快马加鞭或能赶到。只是，客官莫不是……”
紫衫男子笑道，“茶凉了，味儿也淡了，该走了。”
他握着白扇拂袖离座，黑衣男子也跟着他一道出了茶栈。
小二可惜了这壶上好的白茶，摇头道，“又是两条人命，遭罪啊遭罪。”
二人骑马却也不急着赶路。
紫衫男子骑着白马走在前面，他晃着手里一纸白扇，白扇上只有一“邪”字。落雁晚霞似黑燕筑巢衔泥时卡了血，一丝一缕，映着他发间垂下的白玉坠子，也染血了一般。他半眯双眸心中乩算。忽而悠然开口道，“你当真无名无姓？”
那黑衣男子恭敬答道，“回大人，是。”
“你直呼我君撷便是。”他勒马放缓速度，斜睨他一眼。
那人答道，“属下不敢。”他自幼便被送进无情崖谷，自入谷那天起，谷主便说，就此再无名无姓。相隔十五载，应了当初一句承诺，君撷带他出谷。
君撷含着笑意，与他说道，“那我赐你名字可好？”
他垂下眉眼，恭敬地答道，“属下不敢受。”
君撷眼眸处的笑意加深，话语却稍稍动怒，惊得马儿停了蹄，“是不敢受还是不受？”
“属下……不受。”
“哦，为何？”
他暗不作声，片刻才回道，“属下为了少主进谷，亦为了少主出谷。虽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但属下的贱命却受之少主。”他见君撷面含怒意，便翻身下马，跪下请罪，言辞依旧不卑不亢，“属下可任凭大人宰割，但只听令少主，侍从一人。”
君撷于马上睥睨他，居高临下，言语冰冷却依旧含笑，“照你的意思。若是我有朝一日背叛少主……”
他接话道，“杀。”
君撷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只明黄刺绣锦囊，“可还记得此物？”
他抬头，瞥见锦囊上熟悉的一对凤凰，便知晓是少主之物。他入谷十五载以来，虽再无和少主见面，但都凭此物得到少主的命令。这锦囊，再熟悉不过。
君撷不等他回答，便又说道，“少主亲赐你名，何不打开看看。”
他依旧长跪，双手接过锦囊，细致地拆开，锦帛上熟知的隽秀二字：良骥。
乌蒙炊烟半拥房檐，黄昏街吵吵闹闹，戏班子的小伶儿躲后台里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学唱。
老掌柜半倚门托一算盘，手指嘀嗒地闲敲，偶抬眉瞅一眼来此落脚的翩翩公子，立马点头哈腰道，“客官里边儿请，上楼，雅座。”
歇脚的两位公子齐齐下马。骑雪色鬃毛白马的墨紫衣衫男子，及腰墨玉长发，点星明眸，红口白牙。腰间与发间同束紫流苏白玉坠，手执一纸白扇，举手投足间可见清雅儒门出身。更是他眉上额间，一尾紫花烙印愈添楚韵。眉眼处，落星明霞亦不及他半点多情。
而手牵狮鬃赭色骏马的墨色锦衣男子，长发竖起，粗眉薄唇，菱眸鹰眼漆黑如曜玉，丰神俊朗。腰间别一把长刀一柄细剑，看似剑客出身。
紫衫男子将马牵过，对小二道，“精细饲料喂养。”
小二连忙点头，老掌柜引着二人上楼去了。
茶栈看着枯木古旧，里边桌案宽凳、枯藤根雕、古董屏风却一样不少。
老屏风倒是上等黒木雕，精雕微刻时间久了，棱角磨得圆润光滑竟不见半点虫蛀。江南花榕布绢上着一手好刺绣，牡丹红莲，锦鲤戏水，鸳鸯交颈，题字花好月圆。
点了壶白茶，一曲丝竹，二人便落座。
雅座边帘子半遮半掩，黄昏落霞透了一抹光在白玉瓷杯上，甚是好看。唱曲儿的晚娘也不生疏，自弹着柳叶琵琶，随身边小童生嫩的竹萧伴曲，哼哼唱唱。
紫衫男子明眸半掩，他片饮两口清茶，小二立马上前倾身斟满。
便问起小二，“你可曾知道前去入墓山的路怎么走？”
小二装傻支支吾吾不愿开口。
他了然一笑，搁了一锭银子。
小二眼馋着瞅了两眼，却还是犹豫不肯言语。
他又添上一锭。
店小二环看了下四周，除了晚娘垂眉低眼弹弹唱唱，再无他人。他手快地收进袖子里，同时低声问道，“客官怎么知道这小地方有个入墓山？”
“道听途说罢了。”他又品了口茶，小二便又站近了点，替他添茶的时候细语道，“那客官可曾听说阴阳诡道？”
那紫衫男子掏出一锭银两打发了晚娘才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小二唇齿哆嗦了一下，将半遮掩的帘子全数掀起，遥指灰蒙烟雨笼罩起的青峰道，“这座山后面，就是入墓山。其中最近的一条小道，就是阴阳诡道，又称柳暗花明道。客官想知道多少？”
“可有人去过？”
小二大骇，又低声鬼鬼祟祟道，“哪里有人敢去。就上月，邻镇最大的镖局押着进贡朝廷的罕见朝露夜曦香过那个山头，几十号人呐，就一人浑身染血地跑出了入墓山。”
“不曾说些什么？”
“说了！就说一句，几十号人全死了。说完头一歪，不等医治，大吐鲜血便也死了。仵作验尸时说身上类似野兽的抓痕不余百下。本来都猜这入墓山里头住着荒野强盗，但现在想来，强盗武枪弄刀，哪会有兽爪咬痕。所以说山里头是人是鬼，至今不知。”
“那阴阳诡道又是何种说法？”
小二看他茶碗里的水凉了，便倒了又斟满，“客官喝茶。喝茶。”他又撇一眼那黑衣男子的瓷碗，还是满当当一杯茶不曾动过，他刚伸手去拿。
那人说道，“不必，我不喝茶。”
小二诺诺地点头，又说道，“据路口客栈的烧炭老头儿说这最近的一条道也最邪乎。忽明忽暗，时而落雪冰天，时而漫天落叶红花，看似闹鬼。”
紫衫男子放下帘子，沉吟片刻问，“这儿相距阴阳诡道多少里路？”
小二愣住，犹犹豫豫不敢说，直至紫衫男子睁开眸子挑眼看他，才支吾开口，“十几里路。”
“天黑前可能赶到？”
小二手中的茶壶晃了晃，他战战兢兢道，“快马加鞭或能赶到。只是，客官莫不是……”
紫衫男子笑道，“茶凉了，味儿也淡了，该走了。”
他握着白扇拂袖离座，黑衣男子也跟着他一道出了茶栈。
小二可惜了这壶上好的白茶，摇头道，“又是两条人命，遭罪啊遭罪。”
二人骑马却也不急着赶路。
紫衫男子骑着白马走在前面，他晃着手里一纸白扇，白扇上只有一“邪”字。落雁晚霞似黑燕筑巢衔泥时卡了血，一丝一缕，映着他发间垂下的白玉坠子，也染血了一般。他半眯双眸心中乩算。忽而悠然开口道，“你当真无名无姓？”
那黑衣男子恭敬答道，“回大人，是。”
“你直呼我君撷便是。”他勒马放缓速度，斜睨他一眼。
那人答道，“属下不敢。”他自幼便被送进无情崖谷，自入谷那天起，谷主便说，就此再无名无姓。相隔十五载，应了当初一句承诺，君撷带他出谷。
君撷含着笑意，与他说道，“那我赐你名字可好？”
他垂下眉眼，恭敬地答道，“属下不敢受。”
君撷眼眸处的笑意加深，话语却稍稍动怒，惊得马儿停了蹄，“是不敢受还是不受？”
“属下……不受。”
“哦，为何？”
他暗不作声，片刻才回道，“属下为了少主进谷，亦为了少主出谷。虽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但属下的贱命却受之少主。”他见君撷面含怒意，便翻身下马，跪下请罪，言辞依旧不卑不亢，“属下可任凭大人宰割，但只听令少主，侍从一人。”
君撷于马上睥睨他，居高临下，言语冰冷却依旧含笑，“照你的意思。若是我有朝一日背叛少主……”
他接话道，“杀。”
君撷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只明黄刺绣锦囊，“可还记得此物？”
他抬头，瞥见锦囊上熟悉的一对凤凰，便知晓是少主之物。他入谷十五载以来，虽再无和少主见面，但都凭此物得到少主的命令。这锦囊，再熟悉不过。
君撷不等他回答，便又说道，“少主亲赐你名，何不打开看看。”
他依旧长跪，双手接过锦囊，细致地拆开，锦帛上熟知的隽秀二字：良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