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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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节 烽火长屠 死生契阔(4)

更新时间:2014-05-12

从天而降的怒喝,让封琰不由打了一记寒颤。

只听封郁嗤笑一声,揶揄道:“琰哥你看,父尊天颜大怒,这可如何是好?”

“你小子

!”封琰额上青筋暴跳,圆睁着眼怒瞪向封郁。

盛夏旭日,阳炎如火,七彩瑶池上水汽蒸腾。封郁的面容掩映在朦胧间,神色模糊不清,唯独一双眼眸逼视而来,一如当年的犀利,震慑得封琰仓皇移开了眼。

昔日九皇子东炀称帝为尊,九重天庭依着他的喜好,先后改建了数百处。

东炀自诩是翩翩君子,不喜繁华流奢,独独钟情于各色娴雅小景。于是在他的归置下,九重天随处可见淙泉清流,翠竹幽径。

这样的景致寻常无奇,封琰每每站在云端俯瞰时,总是嗤之以鼻。

偶有一日他百无聊赖探头一瞥,恰恰瞧见个白衣束辫的少年抱琴走过。小小的人儿弱不禁风,脚步却异常沉着。察觉到封琰的视线,白衣少年抬眼回望,稚嫩的眼眸一瞬不瞬直盯着他。两厢对视刹那,封琰竟不自觉错开了目光。

那时封郁年方五百,刚从仙府洞天修行归来。孩童年纪,已隐隐有了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年华流逝,九重天的竹影,将封郁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由他途经之处,平凡不过的竹景也有了别样的韵味。所谓君子两相称,大抵就是这样的意境。人人称羡他温静沉敛,封琰却只冷眼旁观着,心底悻悻暗笑。

——待有一日,我焚烬九天,这玉茗真君子又要何去何从?

烧尽吧!他称帝那日,定要重建一个崭新的九重天,好叫那人再无容身之处!

封琰筹谋计划多年,碍于封郁预卜先知的卦术,只得久久蛰伏着。不想有一日封郁竟为了个女子,豁出性命生生吃下了数百道天雷。他神元大失,再掐算不得卦相了,封琰也终究等来了一举起事的机会。

三更夜前,封琰的上万亲信精兵肩扛柴草手提火弓,偷偷从南大门登入九重天。天庭深处大小府院众星拱月,将掌世天帝的寝殿环抱中央。原本戒备森严的宫闱,由封琰层层打点,这一夜的守备格外松懈。他统帅着手下人马穿行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眼看着宫殿上下密密布下了天火火种,万事俱备,只待天时,他这才放心离去

五更时分,烬天烈焰熊熊而起,如封琰所料,最先吞没了天帝的寝宫。他自得之余,一心只顾着在廊下应对封郁,却不曾察觉,那滔天火焰看似烧得旺盛,却久久没有传出烧梁断柱的动静。

眨眼工夫火势说收便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又是着了封郁的道!

他紧蹙眉头,嘶声吼道:“你竟与东炀老子合起伙来算计我?!”

“算计?琰哥错了,”封郁唇角一勾,狡黠笑道:“适才是火德星君在殿前嬉火玩闹,只为博取父尊病中一笑。与我何干?”

悠悠然一句,惊醒梦里人。

封琰与封郁执棋对弈,相杀了多少年,总是落败告终。封郁的棋局谦和如茶,一眼便能看透,起初让人尝尽了甜头,待惊觉落入陷阱时,早已抽身不能。

饶是封琰怎样警戒,却总是让封郁一子翻盘,赢得利落。他曾问起其中的奥妙,封郁也不过简洁说道:“与我何干?是琰哥的棋子仓促太过,自寻死路。”

“哼哼,”封琰狠狠狞笑,“莫非,宫殿前的万枚棋子又被你吞了个干净?”

封郁不置可否,说道:“你想知道,不如亲眼随我去殿上瞧一瞧?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也不为难琰哥,到时在父尊面前必会替你求情一句。”

“你会这样好心?”封琰佯装动心,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暗暗勾了一勾。

花廊上的弓手得令,千枚箭矢蓄势待发直冲封郁。谁曾想,第一箭凌空飞驰而来,竟是从瑶池下方射出的。紧随其后,蝗雨密箭齐齐破水而出,藏身在水下的伏兵张弓引箭不失精准,千百箭矢无一虚发。瞬息间,花廊上黑衣假面的弓手已被射杀了大半,翻落的尸身连同黑弓银矢一同坠入了瑶池。

水花四溅,转眼尸横瑶池。封郁视若无睹,淡然一笑说:“莲兮虽是绯心转世,但终究有所残缺,即便有真龙龙鳞护身,至多也只有五千仙寿。”

“自从被人夺走了最后一片龙鳞,更是衰弱……”他意味深长瞥了涟丞一眼,又说:“倘若不是琰哥好心将玲珑还给她,她又怎能涅磐重生,得到个完整的灵魂?封郁自然是感激你的……”

“我该想到

!你明知我会找莲兮索要梦龙,那一日才敢当众交出玲珑来!”

瑶池之上飞箭往来,水底伏兵身在暗处,占尽了地利,眼看着廊上的黑衣弓手尽要落败。封琰盛怒之下,展开了手中的玉白折扇,向着瑶池中央猛力一掀扇面。白扇卷动狂风饕饕,惊起水花百丈。藏身在瑶池底端的伏兵一时显形,原来也不过是数百箭手罢了。

他嘴边暴虐一撇,扬扇又是一甩。再度席卷而来的扇风劲头十足,猝不及防,八成伏兵尽被这漩涡似的飓风抛入了高空。阵阵惊呼中,瑶池波浪滔天,封郁不避不闪,迎着水花淋得满身湿透。

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被水珠溅了一头一脸,不满地拧起眉来,埋怨道:“小鬼,你连抱个人也这样不小心!”

“夫人早醒了,为何不愿张眼看我?”封郁弹指一点,落在她的眉心正中。

半痒半痛间,她睁眼一瞥,直直迎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眼弯两点沉甸甸的执着,藏在他温润的眼底,一瞬对视,恍若千年万载的岁月横空流逝,悄然无声已是经年。

她不禁想要伸手摸一摸他淡淡的眉梢。

“兮儿……”

封郁一声轻唤,却让她飞快缩回了手。只听她冷声说:“放开我。”

他臂上一松刚将她放下,迎面又是一波猛浪劈头而来。冷不防一袭紫衣劈波汹汹杀来,紫袍轻盈招展如妖蛾,风卷残云横扫一记,便将莲兮掳进怀中。

涟丞乍一得手,脚下半刻不停,凌波飞踏从封郁身边退开了数十丈远。

“莲兮,究竟要杀你几次,你才肯乖乖死个干净?”涟丞紧扼着她的脖颈,低声在她耳边狞笑道:“管你是应龙是玲珑,既然托生成一具肉身,岂有杀不死的道理?”

暗处风声微动,涟丞振袖一拂,当空接下了五枝青羽黑箭。指间一掐,五箭齐腰而断,他将残箭细细碾碎,冲着发箭处高声笑道:“呵

!从前我奈何不得你的冷箭,士别三日已是时过境迁。今日你能射中我一箭,我便拜你一声祖爷爷!”

经他挑衅,藏身暗处的胧赫果然引箭不迭,又见十箭瞬发而出,直逼向涟丞的四肢脉门。涟丞紧挟着莲兮,在箭影间从容穿梭躲闪。

莲兮闷声不响,只是冷眼揣摩他的步式。

倚仗着浑厚的魔元,同样的家传步法由涟丞施展起来,却远比从前轻盈了许多。迅捷脚步,飘渺如云,凭着胧赫惊人的目力竟也追他不上。顷刻间,十支复又十支,胧赫的青羽黑箭被他逐一收入掌中,旋即碎散成一撮撮黑色残灰。

丰沛的魔元仿佛取之不尽,从体内飞快流淌出,在脚尖与掌间化作了强劲的力道。生平初次感受这样的力量,涟丞只愁没处炫耀本事,在胧赫的箭雨中玩得愈发兴起。待他摸清了箭路,更是得意洋洋:“如何啊?你的黑箭是龙鳞所化,被我碾碎之后再也不能回归到你手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鳞片能白白消耗?”

封郁远远站在瑶池另一头,看着半空中旋舞的紫色身影,嘴边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趁着涟丞虚晃显摆的空子,封琰转身正想偷偷遁走,忽悠悠只听封郁说道:“世子请留步……”

他目不斜视仍是直盯着涟丞怀里的莲兮,一面低声说:“平日这后庭总是锁着锢神封界,今日父尊特命解了禁锢,千般术法皆可在此随心使来。琰哥若想开溜,不必慢手慢脚的,大可以驾驭法术飞逃而去,我也未必追得上你。”

“只是……”封郁转眼邪魅一笑,说道:“你若逃了,便不止是我天家叛贼,来日还要扣上一顶胆小怕事的帽子,被群仙大嚼舌根。你可想清楚了?”

封琰眉心狰狰紧拧。且不论后庭四处还布了多少重兵,单看这瑶池畔的伏兵也不过寥寥数百人。凭着封琰的脚力,想要逃出生天也绝非难事。封郁看似有意为他网开一面,实则却是吃透了他的性子。封琰自负世子之身,自幼心比天高,封郁几次三番来撩拨他,分明是步步紧逼,要将他迫入两难绝境。

封郁垂眼斜睨而来,半似嘲讽半似轻蔑。

封琰脚下正迟疑着,忽然只听涟丞狂笑道:“琰世子何须胆怯?我有一招妙计,必能置封郁于死地!稍后待我把封郁的血肉吃干抹净,再替你血戮天庭,你说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