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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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神驹庙

    方休怀自重生之后经常做一个梦,梦里黑暗幽邃又灼热难耐,他常看到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狭长的山谷中,他似乎在等待。突然,空中降下了一个身姿绰约的白影,小男孩兴奋地站起身。



    



    方休怀猛然惊醒,他最近正反复做着同一个梦,不知原因为何?“怎么,又做梦了!”虞岳清关切地问道。方休怀点点头,“可惜,还是没看到那女子的面容。”虞岳清尴尬地笑了一下,“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太过在意。”



    



    这个梦其实是虞岳清的记忆,这当是因为他留在方休怀身体内的一半元神勾连了彼此的志识。但眼下,他没办法说出实情。



    



    方休怀却摇摇头,“师哥,那些场景很真实,甚至我能感受到梦中那个男孩的情绪。”



    



    虞岳清不禁疑道:“情绪?”



    



    “思念、期盼、孤苦、欣喜,那个女子也许就是小男孩的母亲。”



    



    虞岳清听到“母亲”一词突然瞳孔一震站起身来,他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这里够远了吧,大哥。我又撞见这小子在村子里蛊惑人心,说神驹大人是个妖怪。咱们可不能任由他污蔑大人的名声,一定得给他一个教训!”几个手握锄头的农人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说话。



    



    



    “你们快醒醒,那分明是一只鹿妖,你们却把它奉为神明,自从它来了村子,有多少人都遭了难。什么神驹大人,明明就是一只心肠歹毒的妖怪!”那年轻人不肯屈服,据理力争道。



    



    其中一个农人怒不可遏,挥起手中的锄头便朝年轻人砸了下去,就在这一瞬,一个玄衣黑袍的青年人挡在了两人中间,农人只见一个黑影飘到了眼前,手里的锄头就莫名飞了出去,另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则在他身后为年轻人解开绳索。



    



    “诸位,请就此罢手!”黑衣人双手抱拳,目光锐利。



    



    “大哥,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吧!”为首的农人从善如流,捡了锄头带人匆匆离开了。



    



    “多谢二位大侠相救,也请大侠救救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年轻人突然双膝跪地恳求道。



    



    白衣人连忙扶起他,随即与黑衣人对望了一眼。



    



    这黑白双侠,正是下山已经月余的虞岳清与方休怀,而被他们救下的年轻人,则是白马村的村民,此刻两人正坐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听他讲述自己的遭遇。



    



    虞岳清环视着阴冷潮湿的山洞,他把目光停留在书生满是乌黑伤痕的面颊上,这时一旁的方休怀偷偷拽了拽他衣袖的一角,虞岳清点点头,把手伸进袖子里找寻伤药。



    



    



    “白马村在多年前确实曾得到过一匹神驹的庇护,神驹为救村民而死,大家为了感激神驹的大恩,为他建了一座庙。可就在半年前,庙里的神驹像突然被打碎了,竟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匹黑马,它法力高强能够幻化人形,一直盘踞在庙中不肯离去,肆意毁坏庄稼偷吃牲畜,还向村民索要供奉。大家正忧心忡忡找不到办法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头金角麋鹿,这麋鹿将黑马杀死,为村民除了害,但是没想到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金角麋鹿宣称自己正是神驹的后人,它自恃除妖有功也盘踞不去,而且还变本加厉地索取供奉。曾有几个壮汉想联手把他制服,但却被他打成重伤。那之后没多久,它幻化为人形,拉着一头鹿宣称是马,然后逢人就问:‘我手中牵的是鹿还是马?’”虞岳清把伤药递给书生,书生双手捧过连连道谢。



    



    方休怀说道:“史记有云: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



    



    书生开始哽咽起来,“少侠说的没错,知道它意图的人都顺着它的意思,说那是一匹马;而不懂说谎直言相告的人,过后就会被它打伤甚至打死。家父,就是因为不愿屈从它的淫威,被它害死。”



    



    虞岳清亦悲愤道:“公子节哀,我和师弟绝不会置之不理,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书生眼泛泪光,连忙称谢:“多谢两位少侠。”



    



    方休怀疑问道:“按常理而言,今日之人也曾被这妖物欺压,为何如今反倒维护起它来了?”



    



    书生解释道:“那妖怪将自己的铜像立在庙中,强迫大家前去祭拜,那之后,竟真的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它能护佑村子。即便它真的护佑过,却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盘剥村民,我想应是那妖怪能够迷惑人的心智,意志不坚的人会被它蛊惑。



    



    



    



    一行人走了十几里山路,傍晚时分终于得见一处树丛,张书生言道:“那妖怪并不住在庙里,我常见它命人把供奉送到此地。”“怪不得张公子无法发现它的巢穴,原来是被阵法掩盖了入口。”虞岳清仔细观察了一番。



    



    却听“啊”的一声,方休怀竟凭空消失无踪了。



    



    虞岳清焦急道:“定是师弟在无意中触动了机关。张公子你且找一处隐秘之地暂避,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张书生犹豫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方休怀触动了机关,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当他再次见到光亮,竟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府邸。这府宅既大又空,毫无人气,亭台楼阁却是一应俱全,他小心地隐匿身形,向附近的墙壁靠了过去。却不想,这墙上的藤蔓竟向他缠绕过来,他被藤条勒地动弹不得几欲窒息,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将藤蔓击碎,紧接着一柄青铜剑撑住了他的前臂。“小心,这里遍布机关。”说话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面容清冷。



    



    方休怀惊魂未定,低声说道:“多谢相救。”



    



    “公子可是被鹿妖囚禁的村民?你就留在原地,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待我除妖之后,再来救你。”白衣女子道。



    



    “不,不,我不是村民,我也是来除妖的。”方休怀突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道法低微,甚至不足以自保,说自己是除妖人未免大言不惭了一些。



    



    听得此言,白衣女子的神情并未露出质疑或讽刺,反而现出一丝欣赏与敬佩,“如此,你我二人不妨结伴同行。”



    



    方休怀点了点头,“我正要去和师哥汇合,他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十分焦急。”



    



    



    虞岳清终于打破了结界,他见府宅里十分平静,想来师弟并没有被人发现,心下宽慰了几分。他寻着唯一的一处光亮之所走去,穿过假山与回廊,他来到一间明亮的房屋前,室内烛火摇曳,印出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



    



    这时,转角处伸出一个挤眉弄眼的头颅,接着又露出一只手朝虞岳清摆了摆,此人正是方休怀。虞岳清压低了身子,轻轻移了过去。待到他直起身来,白衣女子吃惊道:“虞少侠!”虞岳清也惊讶不已,“白姑娘,想不到竟在此处遇见!”



    



    方休怀此刻还在探头探脑:“师哥,我与这位……白……姑娘已经检查了一圈,看来那妖怪一定就在这间屋子里了,接下来怎么办!”虞岳清回道:“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守在门外防止它逃脱就好。”



    



    白衣女子立刻领会到虞岳清的意思,想必他是不想方休怀涉险,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虞岳清拔剑出鞘,破门而入,顿时间木屑横飞,尘烟四起。方休怀极少见到儒雅的师哥爆发出如此霸道凌厉的剑势,“好剑法!”。



    



    不到一刻钟,打斗声已经消失,方休怀进门时只见一只现了形的金角麋鹿被捆得结结实实。室内空旷无比,地上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咒,符咒中间围着一团奇怪的光束。



    



    方休怀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如此轻松。”



    



    虞岳清却沉重地摇摇头:“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



    



    “竟是吸取寿元的阵法,这鹿妖居然在此地吸食人寿!”白衣女子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