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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阴谋夺权星六再被救外戚强权幼帝心不安

    星次掌握军权之后,便即着手谋划夺权。

    “诸位骑君,饶锦文虽然离开了温宿,但是六妹之子饶宏仍在国中,饶宏是汉人,取的是汉姓,用的是汉名,将来六妹归天,则温宿为汉人主宰,岂不辜负先祖创业之艰?”

    “温宿王乃都护所授,辅国侯意欲如何?”

    “温宿自古只有男子为王,没有女子称王的习俗,都护颠倒伦常,实难服众!不如趁六妹根基未稳,废黜其王位。”

    “若都护为温宿王报仇,该当如何?”

    “到那时木已成舟,都护也奈何不得我!诸位骑君若听我命,事成之后,各升一级,赏千金。若有不从者,先斩其首,后灭其家,收尔妻妾,分尔牛羊!”

    盛夏烈日骄阳,星六率领轻骑,到温宿湖巡察,湖边正在垦荒,星六示意农官开辟水源,将湖水引入田埂。

    忽地,远处有千骑往湖畔奔驰而来,行至百步内,仍无停步之意,星六护卫上前挥手,示意止步,被前军一箭射死,星六及卫队顿时惶恐,拔剑抵挡,双方混战一处。

    敌众我寡,星六所属虽是精锐,但终将抵挡不住来犯大军。护卫手持盾牌,紧紧护住星六,眼见星六就要被擒,忽地林中出现百骑,疾驰而来。那百骑是饶锦文所率领的汉军精锐,手中用的弩机,腰中别的是长刀,一排弩箭射出,数十人中箭落马,又一排弩箭射出,又是数十人落马。

    “放下武器,我们是都护府的汉军!”

    温宿军听说汉军来了,不知道汉军有多少人,顿时慌张。“汉军来了,快跑。”温宿人不敢与汉军对抗,纷纷放下武器。领头的星次见此,大怒,道:“胆敢投降者,杀无赦!”饶锦文的部众一箭射中其坐骑,坐骑惊慌,星次翻身落马。饶锦文部众上前擒住星次,星次部属纷纷投降,饶锦文随行卫队收缴温宿兵器,命其下马。

    “夫人,你没事吧!”饶锦文道。

    星六推开盾牌,不理会饶锦文,径直走到星次面前,道:“二哥,你为何要杀我,难道就为了温宿的王位?”

    “成者王侯败者贼,六妹不必多言,动手吧!”

    “我不想杀你,但你不能留在温宿了。”

    “你想把我送到哪里?”

    “龟兹王曾邀你到龟兹,我看你还是到那里去吧!”说罢,命卫兵将星次带了下去。

    这时狼牙卫骑君上前求饶:“温宿王,这次作乱全由小人引起,要杀就杀小人,求温宿王放过这些勇士,留他们一条性命。”星六怒视狼牙卫骑君,道:“尔等附逆,罪无可赦,来人,将此人斩了。”

    饶锦文道:“我看此人也是一条好汉,附逆也是逼不得已,何必赶尽杀绝,不如降为士卒,留在营中听用。”

    狼牙卫军卒听到饶锦文求情,十分感激饶锦文,道:“大人说的是,求温宿王留骑君一条性命,我等都是逼不得已。”

    星六道:“既然有饶大人求情,暂且免你们一死。”狼牙卫的人听说,纷纷跪地磕头,拜谢饶锦文。

    处理完星次造反之事,饶锦文上马,道:“夫人,祸患已除,我回疏勒了!”

    星六鼻子突然一酸,想到饶锦文不顾生死,多次救她于危难,而今他要回疏勒,心中难掩酸楚,道:“能不能不走了?”

    饶锦文一愣,问:“你说什么?”

    “我说能不能不走了?”

    饶锦文跳下马,抱住星六,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星六紧抱饶锦文,眼眶含着热泪,道:“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管了,再也不分开了。”

    永元四年,正值春暖,柳树冒着绿芽,小贩推着货车穿梭洛阳街头,远处不时传来吆喝。一对父女从开阳门走进,父亲过年四十,却头发花白,满脸苍容,女儿年过及笄,青春待放,好不惹眼。女孩第一次进洛阳城,见到高大城墙,繁华街市,不免欢呼:“爹爹,快看,这纸人扎的多漂亮!还有这个,燕儿从来没有见过,洛阳真热闹!”

    “傻孩子,这是大汉京都,当然热闹了。”男子说罢,长叹一声:“只不过皇帝年幼,奸臣当道,洛阳不比从前了。”女孩问:“从前是什么样子?”男子道:“从前的洛阳,每逢春天,街头人来人往,商贾如流,街市好吃的吃不过来,各地的杂耍班子蜂拥入城,来的晚了,连个地方都没有。”

    “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子家家,不知道也罢,今日入了城,见过你舅舅,早日离去,省的招惹是非!”

    这对父女入了城,走了不到百步,见到几人正在群殴一名男子,父亲不忍让女儿见此血腥场面,拉住女儿绕道他处。女儿不肯走,问:“爹爹,那些人为何打人,是不是你说的奸人?”女儿话音刚落,打人的几名壮汉住了手,回望女孩,一人嘿嘿两声:“这小丫头生的真是俊俏,从前怎么没有见过?”

    另一人道:“洛阳偌大,你能见过所有女人?”

    之前说话的人道:“不是三爷吹牛,洛阳城的女人,除了宫里头的,爷都要摸上一摸,看上的都要睡一觉!”

    “这女子怕是外乡人,三爷纵然本事通天,也难见过。”这人说完,其余人都纷纷点头。

    那个叫三爷的

    是窦宪府上管家窦元的弟弟窦奉,窦元自得罪了刘畅,给窦宪惹了麻烦,规矩了许多,但其弟弟窦奉依然我行我素,打着窦府的旗号,在洛阳城中横行霸道,特别是窦宪大破匈奴之后,窦奉也神气了许多,倒像是自己破了匈奴一般。

    “我们大将军破了匈奴,功盖古今,卫青如何?霍去病如何?都没有彻底消灭匈奴,但是我家大将军神勇无敌,大汉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太平盛世,我家大将军当居首功!”

    窦奉逢人吹嘘,众人皆知他的窦宪府上的家丁,故而无人敢惹,市井流氓与其啸聚一处,称其为三哥。叫了一段时日,觉得称呼三哥犹不礼貌,改唤三爷。

    被打的人名叫山棒,因老母过世,向窦奉借了散碎银两,后利滚利,偿还不起,被窦奉拦路殴打。窦奉打的累了,听到过路父女说话,回头张望,见女子生的俊俏,起了歪心,他上前一步,道:“如此俊俏可人,何不到窦府来,献给大将军,安享富贵!”

    女孩吓的不敢说话,女孩父亲却知道此人惹不起,道:“这位大人,小人路过洛阳,往亲戚家投宿,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窦奉对女孩父亲毫不理会,几名壮汉上前拉扯住男子,窦奉上前一步,托着女孩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尔后将其扛在肩上,女孩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惊叫,女孩父亲大惊,道:“放下孩儿!”窦奉回头,道:“我将她献给大将军,你等着享福吧!”

    男子挣脱众人,跳到窦奉身前,道:“将我女儿放下,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窦奉见男子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笑道:“你有何本事,就使出来,让三爷见识见识!”那男子名叫宋海,曾是越骑营的弓弩手,与班超同营,功夫了得。几名壮汉见此,上前将宋海围住,众人见宋海身体不佳,并不将其放在眼里,哪知宋海三拳五脚就将几名壮汉打的还不了手,躺在了地上。窦奉大惊,准备将宋海女儿放下,忽然巡逻的兵丁赶了过来,窦奉顿时眉头舒展。

    “发生了何事?”领头的问。

    “是汤大哥,我是窦奉!大将军府上的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遇到了孩子的父亲,大将军让我将人带回去!”窦奉道。

    “既然是大将军府上的人,就带回去吧!”那头目道。

    窦奉不顾宋海女儿的哭闹,连忙将人扛回了窦府。宋海眼见女儿被扛走,急着要追,却被兵丁拦了下来,宋海与巡逻的兵丁大打出手,因寡不敌众,败阵下来。

    巡逻的兵丁并未为难宋海,兵丁走后,宋海瘫坐在地上,越想越懊恼,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街头另

    一名被打的男子山棒走到宋海面前,道:“大哥,别哭了,哭是没用的!”

    宋海望着山棒,道:“盼望兄弟指条明路!”

    山棒道:“明路是没有了,我只能告诉你,刚才那人叫窦奉,是大将军府上管家窦元的弟弟。”

    宋海道:“去了大将军府,岂不就找到了孩子!”

    山棒道:“找到了又如何,你能从将军府上要来人吗?”

    宋海叹气道:“那该如何?”

    山棒道:“如今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

    “我听说京兆尹赵雍是个正直的好官,能够直面王宫权贵,你将冤情诉与赵大人,或有一线希望。”

    宋海听说京兆尹胆大敢言,顾不上拍打尘土,去了河南府。河南府是治理京畿地区的府衙,时河南尹不在,作为三辅之一的京兆尹正在府衙,宋海来到门口,拽住衙役的衣袖喊冤,那衙役见此,道:“老乡莫慌,有事请里面讲。”那衙役将人引到京兆尹赵雍面前,赵雍问宋海发生了何事,宋海连忙将经过说了,赵雍听了,拍案大怒,道:“皇城脚下,乾坤朗朗,竟然有人强抢民女,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呐,随我到大将军府捉拿凶犯!”

    几名衙役听了,全部站立堂下,这时,一旁的幕僚秦湘钰附耳道:“大人切莫着急,抢人的是大将军的家奴,大人直奔大将军府,恐有不妥。”

    赵雍道:“作为大将军,更应该率先垂范,难道大将军要包庇家奴不成?”

    秦湘钰道:“小人的意思,人不能不抓,而是要顾忌大将军的脸面!”

    赵雍想秦湘钰说的不无道理,便换上便衣,单枪匹马来到大将军府。开门的家丁问赵雍是何人,来府上何事,赵雍答:“我乃河南京兆尹赵雍,求见大将军!”赵雍本以为自报姓名,家丁会开门将其请入客堂,哪知家丁道:“我家大将军日理万机,不见外客!”说罢,就要关门,赵雍连忙顶住大门,道:“你这家奴,竟然不通报就将本官拒之门外,是何道理?”那家奴道:“来我家府上的官员多了,若个个都见,大将军何日能见完?”

    赵雍大怒,转身离开,准备将此事奏与河南府尹,报知司隶校尉。他回到府衙,见到了幕僚秦湘钰,秦湘钰问他大将军如何说,赵雍如实道:“那家奴紧闭大门,不让本官入内!”秦湘钰颇为犯难,道:“见不到大将军,断不能抓人!”

    这时,一名差人上前道:“大人何必烦恼,那窦奉不过是窦宪的家奴,并不住在窦府院中,要抓窦奉,何必滋扰大将军?”

    赵雍喜道:“你有何计策

    ?”

    那差人道:“窦奉常与小人聚赌,曾拖欠小人银两,被小人追债,只因近年他家主人发迹,小人不敢再与之纠缠。大将军功名天下之后,凡是入府拜见大将军者,听说要先送敲门礼与家丁,而这敲门里最后全进了窦元的腰包。窦奉是窦元的弟弟,窦元自然亏待不了窦奉,就在东门五巷为他买了一处宅子,为他娶了家室。小人估计,宋海的姑娘没有进大将军府,而是被扛进了窦奉的家宅。”

    赵雍大喜,道:“既然窦奉不住大将军府,劳烦秦兄往窦奉家宅走一趟。”秦湘钰得令,带着十余名衙役往东门五巷,过了半个时辰,到了窦奉家。窦奉家门紧闭,院中不时传来妇人的叫骂声:“杀千刀的,成天往家背女人,早晚死在床上!”衙役推门,门被插销反锁,秦湘钰示意翻墙,几名衙役叠罗汉一样跳进院子里。

    院中妇人大惊,衙役打开大门,将秦湘钰迎进院子。秦湘钰不顾妇人,径直走入堂屋,将正在施暴的窦奉逮了正着。窦奉大叫:“你们是何人,胆敢闯我家院?”秦湘钰不顾窦奉赤身裸体,命人将其五花大绑,再看床上的燕儿,已是神情恍惚,秦湘钰捡起地上的衣服,交给燕儿,燕儿视若未见。秦湘钰道:“跟我回去吧,你爹爹正在等你。”燕儿忽地跳下床,一头撞在了石柱上,溅起遍地血浆,当场死去。

    众人大惊,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回神。片刻后,窦奉被衙役用竹竿挑着,扛回了府衙,一路招摇过市,百姓见了,无不拍手称快。

    宋海听说女儿被窦奉奸淫后自杀而死,当场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对窦奉拳打脚踢,因被衙役拦住,窦奉才保住了性命。窦奉对其所做的强抢民女并对其奸淫一事供认不讳,赵雍命其在供状上画押捺指印,并将其收押至监牢。

    窦奉刚被收押,司隶校尉郭举便来到府衙,指责赵雍擅权,抓捕京畿要犯,竟然不知会自己。赵雍辩解,强抢民女,京兆尹有权管辖,郭举反驳,窦奉是大将军府家丁,应报司隶校尉。赵雍再辩,窦奉不是官员,不在上报之列。郭举道:“现在我命你将此案移交司隶校尉,由我主审!”

    赵雍冷哼,道:“大人是要包庇要犯吗?”

    郭举道:“别忘了,窦奉是大将军府的人!”说罢,转身离去。

    郭举走后,司隶校尉的差人强行将窦奉从牢中接走。赵雍十分不快,秦湘钰抚慰道:“大人职责已尽,不用自责!”赵雍道:“何为职责已尽,纵容不法吗?不行,我要上书皇帝,阐明真相,不能让无辜的人冤死!”

    赵雍回到书房,连夜写了一道奏折,将案情经

    过呈与皇帝。

    皇帝名叫刘肇,是汉章帝的第四子,生母是梁贵人,窦皇后无子,过继给窦皇后。章帝驾崩后,刘肇继位,时年十岁。刘肇年幼,窦太后临朝称制,把持朝政。

    因刘肇尚未亲政,朝廷大权皆握于窦宪之手,窦宪兄弟皆为重臣,窦笃为卫尉,窦景任侍中、窦瑰为驸马都尉,朝廷要职多出其门。

    这日,尚书仆射乐恢进宫,将窦宪家奴窦奉奸淫民女之事奏与刘肇,请刘肇裁决由何人主审。刘肇未亲政,不能裁决政务,召窦宪入宫。窦宪得到圣旨,当即入宫,刘肇询问案情,窦宪对答:“窦奉乃府上一家丁,家丁犯法,窦宪绝不宽容!我已知会司隶校尉,命其严查。”刘肇问:“查的如何?”窦宪道:“回陛下,经查,窦奉违法事实存在,证据确凿,论罪当处斩首。”刘肇道:“既然事实清楚,请舅父依律办理吧!”窦宪称是,随即退出皇宫。

    窦宪回到大将军府,窦奉便被斩首,朝中一片赞誉,称赞窦宪刚正不阿,执法公正。但没过多久,赵雍便被发往会稽,做了太守。会稽位于今日浙江省绍兴市,东汉时,属偏远不毛之地。赵雍发配之后,头脑灵活的秦湘钰在离家不远的巷中被刺杀,就连尚书仆射乐恢也被吊死在家中房梁之上,一时间,洛阳城风声鹤唳。

    乐恢之死,震惊到了宫中的刘肇,他发现自乐恢入宫奏事之后,再无臣子入宫奏事,就连身边的宦官也都被换了十之七八。年仅十四岁的刘肇感到一种恐惧,他寝食难安,日夜思索应对之策。

    “蔡伦,听说你与大将军往来亲密,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奴才与大将军并无往来,大将军看不起阉人,怎会与阉人为伍!”

    刘肇见周遭无人,与中常侍蔡伦说话:“依你来看,大将军品行如何?”

    蔡伦道:“恕奴才直言,大将军擅权枉法,满朝忌惮,已危及皇权,此祸不除,朝中恐有大难!”

    刘肇斥道:“大胆蔡伦,胆敢诬陷国舅!国舅乃大汉擎天柱石,是国家的栋梁,岂能受你构陷!”

    蔡伦跪在地上,道:“奴才不敢,奴才说的句句真言。陛下不知,那窦宪睚眦必报。京兆尹赵雍执法刚正,抓了家奴窦奉,被窦宪发配至会稽,手下幕僚竟被刺杀。窦宪不仅掌握军权,还养了一批刺客。永平年间,窦宪的父亲窦勋犯罪,韩纡审理此案,考实窦勋坐狱被诛。窦太后当政时,韩纡已死,窦宪即派刺客刺杀了韩纡的儿子,并带回他的首级拿到窦勋坟上祭奠。有宫人密语与我,道窦宪的女婿郭举时常出入后宫,受太后宠幸。凡朝中诸如此类,

    不枚胜举,陛下身处深宫,内受宫人监视,外不能见下臣,可谓处处受制。陛下只有除了此患,才能威加海内,统御四方,不愧先帝重托。”

    刘肇叹道:“说的是啊!”他扶起蔡伦,道:“你可有良策!”

    蔡伦道:“今日之窦宪,犹如前朝之霍光,陛下现在手无兵权,断不是窦宪之敌手,须韬光养晦,仿效宣帝,渐收兵权,一旦机会来临,突然发难,夺回大权。”

    刘肇拍着蔡伦肩膀,道:“朕知晓了,听说班固写的《汉书》中有外戚传,你能否为朕借来一阅。”刘肇想了一下,道:“算了,你太过瞩目,朕还是另想法子!”

    蔡伦躬身:“陛下圣明,必成大业!”

    蔡伦走后,刘肇找到了清河王刘庆,请刘庆为其找《汉书·外戚传》,刘庆得令,为其寻来,刘肇得书后,日夜研读,寻找夺权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