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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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烽烟再起国舅求赎罪大破匈奴勒石燕然山

    清晨,河套草原的牧民驱赶羊群,准备放牧,突然,几十名骑兵杀死了牧民,赶走了羊群。被杀的牧民是南匈奴人,扰边的骑兵是北匈奴人。如此犯边不是个例,而是遍地开花。北匈奴犯边,激起了南匈奴的愤怒。永平十七年,汉廷与南匈奴联手进攻北匈奴,北匈奴远盾。汉廷撤军,北匈奴再次扰边,不胜其烦。

    近年南匈奴聚居在河套一带,习惯了放牧生活,不喜掠夺,对北匈奴扰边之行为,极为痛恨。为了拔除北患,屯屠何派左谷蠡王师子入汉,请大汉出兵,彻底消灭北匈奴之患。

    左谷蠡王师子已是盛年,当他再入洛阳,洛阳城为之一震。他打马来到城中,被洛阳军民围在一处,师子说汉话,道:“我乃匈奴左谷蠡王,是西域都护班超的忘年旧友。今北虏南犯,师子奉大单于之命,请求大汉皇帝出兵北伐,同讨北虏。”洛阳军民见师子生的威武,但是却彬彬有礼,对其颇有好感,均道:“皇帝一定会答应出兵的,祝大单于旗开得胜!”

    两日后,太后在未央宫接见了师子,师子将边情说与太后,太后召重臣廷议。

    时窦固年迈,重病在家,被侍卫抬进宫中,耿秉、马援、耿忠等俱被召入皇宫。

    太后临朝,道:“北虏南犯,匈奴请求出兵,众臣何意?”

    耿秉道:“匈奴长期祸害北境,实为首恶,虽教而不改也,臣请命,剿尽北虏,彻底解除北疆之患。”

    耿恭道:“除匈奴,渔阳、云中、北地等边塞也时常传来军情,道北虏犯境。凡北虏所至,财物被抢,男丁被杀,妇孺被劫。”

    太后见窦固卧于榻上,问:“固爷爷有何想法?”

    窦固与太后窦氏爷爷为堂兄弟,今窦氏贵为太后,国中之人对窦固更加尊敬,听闻太后垂询,窦固起身,道:“老臣年迈,所言恐有不当。老臣以为,匈奴之患,有如癣疾,无性命之忧,却有切肤之痛。今国力昌盛,四海归心,如不除之,必失众望,如能除之,则四海归心,天下大治。”

    太后问:“当如何出兵?”

    窦固道:“明帝在位时,御外敌不曾征农夫。太后可收边塞诸郡兵马,设将军一人,统领三军,联合羌胡、匈奴部族,北上征伐,斩杀北虏,尽除北患。”窦固曾大破匈奴呼衍王部,收伊吾卢,破车师,战功累累,又是太后的长辈,所说的话在太后心中分量甚高。

    马防却道:“北患虽众,但边塞各族最为要冲。我听闻,匈奴左谷蠡王师子在洛阳城招摇过市,大肆鼓噪,引起洛阳百姓围观,其意就是要引起朝廷重视,请太后不要被匈奴人蛊惑!”

    廷议了一日,太后并未表态,但众将军知太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边境烽烟再起的消息传到了内宫,戴罪等死的窦宪突然泛起一线生机。

    “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窦宪拍打着房门,惊起了看守的侍卫。

    侍卫不敢怠慢,叫来了廷尉,廷尉问窦宪:“你见太后,所为何事?”

    “我要请战,我要请战,窦宪不做待死的牢犯,只愿战死疆场,以赎死罪!”

    廷尉道:“还请国舅给我一块信物!”

    窦宪撕下身上的囚服,咬破手指,在囚服上书:“宪请战,愿效疆场。”

    廷尉将血书送到太后手中,禀明窦宪志向:“太后,国舅想以北击匈奴为自己赎罪!”窦太后道:“吾兄壮志可嘉,不愧为窦氏子孙。”

    不日,皇帝颁布诏令,决定起北军五校、黎阳营、雍营、边塞十二郡、羌胡骑兵,联合南部匈奴,北征。

    诏令颁布,各将校齐聚耿秉府内。

    耿恭道:“大哥,太后已经同意北征了,十六年前,你曾与奉车都尉窦大人一同出征呼衍王,夺下蒲金城。现奉车都尉病危,唯有大哥可堪大任。”耿夔、耿谭等人称是。

    耿秉谦虚,道:“国中将才如云,诸如马防等,皆战功累累。”

    耿恭道:“马防哪里比得上大哥,大哥为先帝所重,又是执金吾,依我之见,统帅必是大哥。”

    朝中武将,以窦固资历最深,但窦固病重,故而领兵之人,首选耿秉。耿秉志得意满,也认为太后会委任自己为将军,统帅北征大军。

    三日之后,太后召武将于章德前殿,众将见窦宪昂然站在殿中,交头接耳,互道此人何时放出,又何以站在此处,正议论时,太后缓缓步入殿中,内侍蔡伦宣布圣旨:章和二年八月五日,大汉皇帝拜窦宪为车骑将军,授紫金印绶,比司空配置官属,拜耿秉为副将,统御汉军,征伐北虏,钦此。

    众将接到圣旨,皆吃惊,众人没有想到是戴罪的窦宪执掌汉军。窦宪虽然是军旅世家,但是窦宪本人从未上过战场,此人以戴罪之身,竟然坐上了车骑将军之位。

    窦宪接过圣旨,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将军、校尉,窦宪有礼了!”说罢,躬身对众人施了一礼,道:“窦宪先祖虽领司空、将军,但宪没有掌过兵,以后还要仰仗诸位。”众人都知道窦宪睚眦必报,害怕窦宪记恨自己,但又不肯折腰。

    这时耿秉躬身施礼:“拜见将军!”众将校多为耿秉子侄,对窦宪虽有不满,但也都施了礼。是日,窦宪在府中宴请将校,一连醉饮

    数日,又邀文臣班固等人,齐聚一堂,渐收人心。

    次年,改年永元。

    永元元年初春,窦宪收北军五校、黎阳营、雍营兵马,与耿秉各领军四千,与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从朔方鸡鹿塞出兵。南单于屯屠河率领万余骑从满夷谷出兵,度辽将军邓鸿和边境地区归附朝廷的羌胡八千骑、左贤王安国万骑从翩阳塞出兵。三路大军约定在涿邪山会师。

    邓鸿是邓禹的小儿子,鸡鹿塞即今日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萨格峡谷口,满夷谷和翩阳塞位于今日内蒙古固阳县。涿邪山位于蒙古国西部、阿尔泰山东脉。

    大军到了涿邪山,不见北匈奴兵。

    窦宪召集众文武,道:“今出塞三千里,不见北虏,该当如何?”

    耿秉道:“北虏听闻汉军北征,自然是望风而逃。自武帝时,北虏衰弱,建武年间,分为南北两部,更见衰弱,难成气候。永平十七年,大军北击匈奴,匈奴远遁漠北,今日车骑将军以三万大军再击匈奴,匈奴定然再次远遁,以秉之见,我军应当继续往北,直至追到匈奴,杀其精锐,俘虏其首。”

    众人深表赞同,于是窦宪率领大军往东北方向进发。

    两月后,大军至稽落山西两百里。

    哨骑探报,在稽落山一带发现北虏主力。窦宪得到探报,大喜,决定亲率百骑前往查看,众将校不许,窦宪斥道:“为将者,如不了解军情,如何取胜!”耿秉要求亲自领兵前往,窦宪不许。

    窦宪亲至稽落山,查看敌情,见稽落山以东尽为草地,草地一望无际,有帐包万余,牛马百万,一眼望去,无穷无尽,于是回营。

    窦宪将军情说与众将,道:“北虏聚居于漠北深处,我军难以寻觅踪迹。今大军至此,定要毕其功于一役。”众将请窦宪分派任务,窦宪道:“漠北地势开阔,我意兵分两路。副校尉阎盘听令,你引左谷蠡王师子部从左翼包抄,司马耿夔、耿谭听令,你引南单于屯屠何部从右翼包抄,大军于明日清晨出发,日落发起突袭。”

    众将领命,次日五更造饭,辰时出发。下午大军到达稽落山南北两侧,哨骑探报,稽落山东一马平川,并无北虏。大军左右两翼出稽落山,窦宪派哨骑寻找主力,不想黄昏时分,稽落山东出现庞大骑兵。

    原来北匈奴得知大汉北征,不断派人打听汉军动向,退往漠北。以往到了漠北,汉军因不熟地形,不耐苦寒,会停止追击,不想这次汉军竟然追到了稽落山。再往北就是极寒之地,北单于优留知退无可退,有意一战。

    北匈奴军将大军排成四排,绵延十余里,看

    上去,阵容极为强大。

    窦宪先祖曾与匈奴多次征战,家传的兵书多不胜数,他知破敌之策,故而已先行演练。阎盘、耿夔、耿谭等人见北匈奴列成一字长蛇,命各营将其分割,截为数段,使其首尾难顾,尔后将其包围,以箭射之。

    南匈奴对北匈奴极为痛恨,其军作战英勇。两军交战两日,汉军大破北匈奴,斩首一万三千,优留单于及皋林犊王遁走,窦宪率部追击,直至私渠比鞮海。私渠比鞮海,即今日蒙古国西北的乌布苏湖。

    优留单于遁逃后,北匈奴八十一部率众投降,降者前后计二十余万人,俘获牛、马、羊、骆驼百万余。

    班固道:“此次征战,北虏精锐尽灭,汉军大获全胜,北患彻底解除,功昭千秋,将军应当登燕然山,勒石纪念。”文臣武将皆附和班固。

    窦宪志得意满,道:“既是如此,就请护军班大人撰文吧。世人皆知,班大人文采出众,当朝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班固领命,于是撰文。

    永元元年七月,窦宪登燕然山,勒石山顶,其文如下: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青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师,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遂临高阕,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畔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帚,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单,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永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戳海外,复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碣,熙地载兮振万世。

    这篇文章就是著名的《封燕然山铭》。勒石毕,众人皆赞班固之文采。

    此后,窦宪一面命人往西北追击北单于,一面率军回国,沿途遇匈奴各部,各部无不投降。窦宪兵驻五原,朝廷授封窦宪为大将军,封武阳侯,食邑两万户,窦宪推辞。朝臣慑其军威,奏请将窦宪置于三公之上,位次太傅,太后准奏,于是窦宪部将、兄弟皆得封赏。

    永元三年,窦宪以北虏微弱,请求再次出兵。太后同意,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司马任尚等人北征,在金微山大破北匈奴。

    《后汉书》记载,此战,北单于逃走,不知所踪。但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说,北逃的匈奴人向西方进军,他们长途奔袭到欧洲的黑海和多瑙河一带,打退了原住民哥特人,哥特人失去土地,只好向西侵袭,直到兵临罗马城下,后来匈奴人和哥特人一同进攻罗马,最终导致了古罗马在众多‘蛮族’的强大军事压力下,一朝覆亡。

    夏日疏勒,班超在校场练兵。

    班勇跑到班超面前:“爹,你想不想我娘?”

    班超看见班勇,踢了班勇屁股一脚:“臭小子,又来催我出征!”

    众将校见了,哈哈大笑,徐幹道:“班勇这小子透着灵气。”

    班超道:“就是不用在正事上。五岁的时候,我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长大后像我一样,十岁的时候,就吊儿郎当了,文恬武嬉。”

    徐幹道:“依我看,班勇长大之后,必为良将。”

    班超问:“此话何意?”

    徐幹道:“为将者,第一不是勇,而是机敏。能料敌于先,方能克敌制胜。勇儿聪慧、机灵,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班勇这时候又跑了过来,道:“父亲若是不能平定龟兹、焉耆,勇儿必能继承父亲遗志,为父亲完成心愿。”

    班超气道:“你小子盼着我死是吧!”班勇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徐幹道:“依我之见,班兄可将夫人请回都护府。李邑走了数年,西域诸国无人在意此事,再说你班兄五十多岁了,夫人不在,何人照顾你?”

    班超叹道:“徐兄说的是,只是大丈夫有言在先,岂能不践守誓言?”

    这日操练完毕,班超回到都护府,刚要坐下休息,忽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班超问:“赵森,外面发生了何事?”赵森将要出去,就见饶锦文、薛五、田虑等人抬着轿子进了都护府。

    班超好奇,问:“你们这是做什么?轿子里坐着何人?”

    薛五笑逐颜开,道:“都护,你瞧我将谁给请来了?”他拉开帘子,只见轿子中坐着笛玉。笛玉遮着面,似是不好意思,这时班勇跑到班超面前,拉住班超衣袖,道:“父亲,今日娘亲和我到街上采买,被薛叔叔撞见,薛叔叔和饶叔叔将娘亲请入轿子,抬到了都护府。”

    班超恍然,问:“诸位这是何意?”

    薛五抢着说:“都护,公主居于深宫,思念夫君,我等甚为同情,将公主请来,与都护团圆。”

    饶锦文道:“就是,这夫妻哪有不团聚的,都护不能和夫人长相厮守,我等寝食难安!”众人附和:“我等寝

    食难安!”

    班超噎住,稍时道:“诸位兄弟不是让我难堪嘛,班超有言在先,不破龟兹、焉耆,不与夫人团圆!”

    饶锦文道:“都护,你这哪是誓言,简直就是家暴!你一日不收焉耆,夫人就跟着你受苦啊!”说罢,眼睛对着班超眨了两下。班超心领神会,知他说的是笛玉夜宿都护府的事。

    这时,笛玉从轿子中走了出来,道:“诸位将军、校尉,大家好意,笛玉心领了。为人妻者,要为君分忧,笛玉不能得效疆场,为夫杀敌,但也不能让夫君分心。我相信都护会征服龟兹、焉耆的。”

    班超道:“夫人说的是!”

    众人颇为沮丧,这时,徐幹站了出来,道:“都护日夜盼着平定龟兹、焉耆。但是平定龟兹、焉耆非朝夕之功。都护己立誓言:不破龟兹、焉耆,不与公主团圆。话说的豪迈,只是此处有个纰漏!”众人问:“有什么纰漏?”徐幹道:“不团圆不代表不能见面,只是不能日日在一起,我意:公主可每月住都护府三日,既可解相思之苦,又不毁都护誓言。诸位兄弟觉得如何?”

    众人大笑,皆称好,班超道:“这不是自毁誓言吗?”

    徐幹道:“此言差矣!为都护者,尚且分居,众校尉该如何自处?不要属下为难!”笛玉对徐幹暗暗敬服,班超也无可辩驳,于是约定,笛玉每月回都护府小住三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