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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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离开乌孙借道乌即城识破阴谋班超议对策

    离开帐包,白霸寻了一处山坡,取了些树枝,生火取暖。哪知过不多时,就有军队将白霸围了起来。白霸认出,为军队领路的就是帐中的匪人。

    领头的人是大昆弥帐下的左骑君,他不与白霸说话,手下的士卒不由分说将其抓了去。白霸等人双手被缚在一起,人被放在马背,士卒牵着绳子,赶往赤谷城。

    天过二更,白霸等人到了赤谷城,被左骑君领进大昆弥大殿。大昆弥尚没有入睡,听说左骑君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端坐在王座上。大昆弥问左骑君:“所抓的是何人?”左骑君吱吱呜呜不能答,转头问白霸:“喂,大王问你们是何人?”

    白霸回答:“我乃龟兹三王子白霸,特来拜见大昆弥的!”

    大昆弥疑惑,问:“你见我何事?”

    白霸道:“二王子尤利多设计暗杀大王子盖比。为报王兄之仇,白霸特来乌孙拜见大昆弥。”

    大昆弥道:“你和尤利多同是盖比的兄弟,尤利多杀了盖比,你和尤利多还是兄弟,为何要为兄报仇?”

    白霸道:“尤利多虽是我兄弟,但是他手段残忍,窃据王位。”

    大昆弥道:“如此说来,你也想争夺王位?”

    白霸道:“白霸求的不是王位,而是公道人心,为的是我大哥能够瞑目。大昆弥如能助我复仇,我愿将割龟兹三百里地与乌孙。”

    大昆弥道:“我乌孙万里之国,区区三百里有何稀奇?再者乌孙与龟兹有天山之屏障,以乌孙勇士之性命,得此三百里,何用?”

    白霸不言,大昆弥命人将其带了下去,安置在几毡军帐内。

    次日醒来,有乌孙军卒送来吃食,白霸问那军卒,近日有无龟兹使者来到赤谷城。军卒不答,白霸塞两块银子与军卒,那军卒得了银块,悄悄告诉白霸,道:“龟兹的使者来了一个月,意在劝说昆弥出兵,剿灭班超。”白霸问:“昆弥是否应了使者?”军卒答:“不知道。”

    回到房中,白霸茶饭不思,与少绫计议:若昆弥答应尤利多的使节,自己不仅借不到兵,还将被使节扭送回龟兹,交尤利多处置。不如仿效班超,趁尤利多使节不意,于夜间纵火,斩杀使臣,迫使大昆弥与龟兹结下仇怨。

    白霸命侍从找到尤利多使节的军帐。是日夜里,天有疾风,白霸、少绫及侍从潜至尤利多使节军帐,见帐内无量光,帐外无篝火,以为大睡,乃纵火。火起后,白霸杀入主帐,见帐内无人,心中惊疑,又至其它军帐,均不见人。

    白霸暗道不好,以为有伏兵,急忙撤出尤利多军帐。回到营地,白霸见军帐正在起

    火,心中惊疑,稍时见十几名龟兹人手持利刃,出入帐内,只因远处黑暗,才没有见到白霸。原来就在白霸准备袭营之时,尤利多的使节也来到了白霸营地,将白霸的军帐付之一炬。

    白霸悄悄撤出营地,问少绫:“该如何出城?”少绫道:“我从未来过赤谷城,并不知道如何出城!”白霸暗自懊恼,正无可奈何时,远处有一人近前而来,问:“哪位是白霸公子?”白霸不知此人是谁,道:“我就是白霸。”那人道:“有人命我送公子出城,公子请随我来。”白霸将信将疑,随那人来到城门,是时城门大开,两侧的守卫双目紧闭,口中带着鼾声。白霸出了城,那人送还白霸等人的坐骑,又送给白霸些许盘缠,道:“公子一路小心!”

    白霸十分感激,道:“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相助白霸,他日一定厚谢恩人。”那人也不说话,回到城内,关上了城门。白霸仰望城门,见城门上隐隐的站着两人,他看不清那两人面目,但知道定是助他脱困之人,于是右手护胸,对着城上的人大声说:“白霸谢过恩公!”见城上无话,打马离开了赤谷城。

    “昆弥,白霸已经走了!”

    “回去就好,只要白霸常怀复仇之心,南面的龟兹就不会强大!”

    夜色中,两个黑影离开了城头。

    白霸离开赤谷城后,一路往南,准备回姑墨避难。欲回姑墨,必经疏勒。白霸知道疏勒与龟兹是宿敌,不敢在疏勒停留,故而有意在夜间穿越疏勒。哪知道白霸刚到乌即城,就被乌即城的驻兵擒获。白霸本想隐瞒身份,但被乌即都尉轻猴认了出来。轻猴曾经追随潘辰入龟兹,在龟兹见过白霸。轻猴问白霸入疏勒意欲何为,白霸不肯说,轻猴亲自将白霸押解到了盘橐城。

    初春的疏勒,草木渐渐长出绿叶,哗啦啦的疏勒河发出流水声,牧民在河边放牧,农人在疏勒河滩耕种,田虑带着士卒巡视,以防龟兹来犯。

    夏日未到,班勇拉着笛玉的衣袖,要吃寒瓜,笛玉百般解释,道瓜儿尚未长出,班勇始终不听,班超听闻,对班勇怒目而视,班勇吓的跑出院外,班超命人在河滩多种些寒瓜。

    近日,蓝云闭门不出,班超担心蓝云有事,时常派下人探望,问其起居,皆如故。潘辰及多骨死后,蓝云时常不安,问班超,何时回大汉。班超回答不上,蓝云面露失望之色,班超委托笛玉探望蓝云,请笛玉为蓝云寻访丧妻男子,但蓝云不肯再嫁,每日只在院中静坐,读些佛经,时日久了,除笛玉外,少有人去探望。章帝派人到西域传旨,返程时,班超问蓝云是否愿意随行,蓝云沉吟良久,似自

    言自语的说:“大汉,大汉,故人何在?”说罢,转身回了房间,班超长叹。

    这日,班超问饶锦文,龟兹有何动向。饶锦文答,自龟兹兵败,未曾扰边,只到了姑墨石城,索要建的尸身。班超沉默不语,近日他苦思如何攻破龟兹,然龟兹虽败,仍为西域强国,单凭疏勒一国之力,难以臣服。

    两人说话间,田虑、轻猴将白霸带到了都护府。如今汉使府已经更名为都护府,白霸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议事厅,不肯跪拜班超,田虑踢了白霸膝盖,白霸跪在了地上。一旁的少绫见了,欲冲上来,被轻猴死死按住,剩余三名侍从吓的连忙跪了下来。

    “都护,此人名叫白霸,途经我乌即时,被将士发现。”轻猴回答。

    班超赞许的看着轻猴,对轻猴点了头,他走到白霸面前,道:“听说龟兹王有三个儿子,老大叫盖比,老二叫尤利多,老三叫白霸,你就是那个白霸?”

    白霸不理会班超,昂首不言,班超也不生气,他为白霸解去绳索,扶他起来,白霸一愣,不知道班超何意。班超道:“听说你曾在洛阳为质,小小年纪,就远离故土,颇为不易。”白霸不说话,班超又道:“我还听说,原本你父王是让你大哥继任王位,是尤利多杀害了你大哥。”

    白霸终于忍受不住,道:“尤利多禽兽不如,我必亲手将其血刃!”

    班超拍拍白霸的肩膀:“你怎会流落到疏勒,看你一脸憔悴,想必吃了不少苦,来人,为公子拿些羊肉,换件干净的衣服!”白霸想不到班超如此优待自己,倘若继续作难,反倒不懂礼数了。

    赵森端了一盘熟肉,白霸等人吃罢,赵森又领着白霸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从客房出来,赵森这才将白霸重新领回议事厅。

    “白霸拜见都护!”白霸跪在了地上。

    班超连忙扶起白霸,道:“不用如此拘礼,公子快坐下。”

    白霸坐在了椅子上,道:“刚才都护问我,为何流落到乌即,说来实在话长。诚如都护所言,尤利多杀害了我大哥,篡夺了王位,此事举国皆知,可恨尤利多军权在握,又有廉羽为羽翼,无人为王兄伸冤。”白霸将自己如何反叛,如何逃往姑墨,又如何经历磨难,躲避泽度和焉耆追杀,逃至乌孙,又在乌孙如何遇险,被人搭救的事一一说与班超,班超与饶锦文等人听了,不免唏嘘长叹,道了一声惊险。

    班超道:“公子所经历之险,我等一生难遇。”众人皆说是。班超道:“如蒙不弃,请公子留在疏勒。”饶锦文笑道:“都护肩负大任,公子欲报杀兄之仇,何必到焉耆、匈奴、乌孙

    ,找都护就是。”

    田虑道:“天下能为你报杀兄之仇者,唯有都护一人。”

    白霸起身跪在地上,道:“都护如能为我王兄报仇,我龟兹愿永世臣服大汉。”班超将白霸扶起,道:“公子请起,公子仁爱之心,班超早已知晓,今日得见,快慰平生。你暂且在我都护府住下,待日后平定龟兹,我再助你再复国。”

    白霸感激涕零,道:“往日父王仇视都护,今日想来,实在不该,万望汉使不要怪罪。”

    班超道:“往日他围我于疏勒,近日我破他于莎车,想此一生,唯有莎车一战,我胜了他。你父乃一世英豪,他胸怀西域,实乃睥睨天下者。”

    白霸道:“都护胸怀真是像草原一样宽广,像天山一样高远!”

    班超道:“刚才我见公子身旁有一女子,言谈举止中对你十分挂怀,不知道这姑娘是何人?”

    白霸道:“此人是焉耆女子,曾相救于我。”

    班超笑道:“只怕还有情于你。”众人皆笑。班超道:“既然这位姑娘对你钟情,你何不娶她为妻?”白霸道:“白霸曾有一门婚约,女方是温宿王的女儿。”班超道:“只怕温宿王不肯再将女儿嫁你!”白霸点头,道:“正是,先王兵败,温宿王连夜逃回温宿,紧闭城门。我军路过温宿,只讨了些死羊!”

    饶锦文道:“如此说来,还是这位姑娘对你最好。”白霸道:“姑娘对我虽好,但不知道姑娘何意?”班超笑道:“人家随你走了万里路,你说人家何意?”班超言罢,众人皆笑。

    这时,笛玉将少绫领了来。笛玉为少绫沐浴了一番,又为她换了一件汉人的衣服,顿时光彩显现。众人见满脸尘土的少绫转眼成了美人,不禁一呆。少绫与笛玉在远处听了片刻,对班超也再无敌意,笛玉将少绫领进议事厅,少绫低头含羞。

    班超笑道:“少绫,白霸公子想娶你为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少绫望着白霸,见白霸看着自己,笑道:“少绫愿意嫁与白霸。”堂中顿时喧闹沸腾,白霸拉住少绫的手,道:“认识你,真是不枉这一生。”少绫道:“少绫誓死都追随公子。”两人双目相接,柔情似水。片刻后,白霸拉着少绫,再次拜谢班超,道:“白霸拜谢都护成全姻缘。”班超扶起白霸,道:“此缘是你与姑娘修来的,我们只不过锦上添花。”

    白霸退去之后,班超召徐幹、田虑、饶锦文、成大议事。

    班超将白霸的事简述一二,道:“如今尤利多继任了王位,他手握兵权,国中无人与之争权,可谓政权稳固。尤利多自知孤立,眼下已

    派出使节,四处借兵,准备与我一战。各位有何良策?”

    赵森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谁借兵与龟兹,将其击败就是了。”

    徐幹道:“疏勒兵不过两万,单是龟兹,就难以抗衡。匈奴战骑凶猛,有十万之众,焉耆有胜兵三万,乌孙有胜兵十万,更别提大月氏、康居了,无论是借何国之兵,都足以令我们闻风丧胆。”

    饶锦文沉吟半晌,道:“我们身后还有于阗、鄯善、莎车诸国之兵,总计也有五万余。”

    徐幹道:“合诸国之兵,计有九万,但温宿、尉头摇摆不定,诸国又要留守城之兵,可用兵马不足半。且诸国道远,只于阗、莎车半月可至,其余诸国皆为远水,遇到战事,难救近火。”

    成大问:“长史说了半晌,可有良策?”

    徐幹道:“眼下只有阻止尤利多借兵,待疏勒休养数年,龟兹自破。”

    成大又问:“如何阻止尤利多借兵?”

    徐幹道:“惭愧,徐幹没有良策。”

    众人皆叹,成大问:“都护有何良策?”

    班超道:“现在北匈奴猖獗,但是有南匈奴压制,北匈奴恐无暇西顾。康居、大月氏诸国与汉向来交好,不会出兵,唯有乌孙与龟兹比邻,若乌孙答应尤利多,出兵攻我,我军必难以抵挡。再或者乌孙假借援助,越过天山,吞并了龟兹,打开了天山以南的门户,则西域南北诸国无人可挡。”

    成大道:“如此该当何如?”

    班超道:“联姻,嫁公主与昆弥!”

    众人皆惊,饶锦文道:“皇帝如何能听从你的奏折,将公主嫁与蛮夷。”

    班超道:“大汉与乌孙有下嫁前例。前汉时,曾派细军公主和解忧公主嫁给乌孙昆弥,后来乌孙分裂,划疆而治,有了大小昆弥,不过乌孙与汉朝的关系一直十分亲密,不曾有过大战。”

    饶锦文道:“如此生僻国志,都护竟了然于胸,可敬!不如请都护详细的说说,让我等开开眼。”众人皆称是,班超见众人确实不知,就将乌孙的事仔细说来。

    楚汉争雄之际,乌孙和大月氏同在祁连山一带的河西放牧,乌孙昆弥猎骄靡的父亲难兜靡被月氏人攻杀,猎骄靡被匈奴单于冒顿收养。后来冒顿进攻大月氏,将其赶到天山以北,即今日的伊犁河流域。冒顿死后,猎骄靡联合冒顿的儿子老上单于攻杀大月氏,斩杀月氏王,以其颅骨为酒杯,威震西域。大月氏迁徙到了西南,一个叫大夏的区域。此后,乌孙占据了天山以北,不再回祁连山。

    乌孙和匈奴关系亲密,在天山北部得到较好的发展

    ,并壮大,有户十万,口六十万,胜兵十万。武帝为了打击匈奴,曾派张骞出使,寻找大月氏,但大月氏已习惯了大夏的生活,不肯回到祁连山,武帝又开始一项断右臂计划,派细君公主和亲。细君下嫁的是一位老年昆弥,他出于好心,劝其改嫁其子军须靡,细君与军须靡成婚后,生一女,不久病逝。汉朝重新派了一名公主,名叫解忧,是大汉楚王刘戊之女。解忧先嫁军须靡,军须靡死后,其堂弟翁须靡摄政,解忧改嫁翁须靡,生三子二女。翁须靡死后,军须靡与匈奴公主所生的泥糜继位,号狂王。解忧改嫁泥糜,泥糜与解忧不和,解忧杀泥糜,失败,被泥糜之子围城数月,被当时的西域都护郑吉所救。后来翁须靡与匈奴女所生的儿子乌就屠杀了狂王,自立为昆弥,宣帝诏解忧侍女冯嫽问话,任命解忧与翁须靡的长子元贵靡为昆弥。两昆弥不合,冯嫽从中周旋,在校尉常惠主持下,以元贵靡为大昆弥,分户六万,以乌就屠为小昆弥,分户四万。大昆弥驻赤谷城,治西疆,小昆弥驻东疆,小昆弥从匈奴习俗,不修城郭。

    班超言罢,众人方才明了,原来大汉与乌孙关系如此紧密。饶锦文道:“我大汉出了一个王莽,以至于前汉的事情所知不多。今日听都护一言,方才知道,那乌孙与我大汉原是亲戚。”

    徐幹道:“此事我也不知,只有都护这样出身史学世家,又在宫内任过校书郎,才能博古通今,知晓诸国边事。”

    赵森道:“既然是亲戚,我想那乌孙定然不会帮助龟兹了。”

    班超道:“不尽然。虽然是亲戚,但是自王莽篡汉,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走动,是亲也不亲了。”

    赵森道:“该当如何?”

    班超道:“我准备上奏表一封,奏请陛下另派公主一人,下嫁乌孙,如此联姻之计,可解乌孙之患,又利于汉乌和睦。”

    徐幹道:“有前汉之鉴,此计可成。”

    是日,班超亲自撰写奏表,大意为: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宣孝皇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

    奏折写毕,命人送往洛阳。

    一个月后,曾伯将少绫的父亲秘密接回盘橐城,班超在盘橐城为白霸和少绫举行了婚典。荻花将生产,遣沈祥来贺,典礼上,白霸和少绫喜极而泣,俱都感激班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