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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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窦固撤军班超心惊疑电闪雷鸣薛五定私情

    翌日中午,于阗国辅国侯来访,称有洛阳的商贾来到了于阗王城,班超十分欣喜,将商贾迎入军帐。商贾名叫梁善,临淄人,做的是丝绸生意,听说汉军收复了伊吾卢,一直想入西域做生意。梁善说先后进入河西走廊的还有不少人,有的是吴中的,有的是南阳的。到了酒泉郡,众商贾听说班超臣服了鄯善、于阗,十分高兴,准备入西域南道。走到鄯善,遇到了准备入洛阳的于阗使节,于阗使节告诉他们,汉使命他代为传话,于阗有美玉,商贾可购买之。众商贾大为振奋,除少部分人在鄯善售卖丝绸,大部分人连夜入了于阗。

    班超问辅国侯,和阗玉卖的如何,辅国侯大笑,说赚了许多金银,商人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了,班超颇为欣慰,道:“如此,于阗国富足了。于阗人赚了钱,都买了什么?”

    辅国侯道:“有的买了汉人的丝绸,有的买了汉人器皿,有的买了些许手工玩意。”

    班超问梁善:“商人到了于阗,住在哪里,吃什么?”

    梁善道:“于阗王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和吃饭的馆舍,不过商人源源不断而来,单是王室提供的住处,恐怕不够用。”

    辅国侯道:“近来国中新添了许多的客栈,一些无业之人利用售卖的玉石钱和汉朝商人做起了生意。他们不肯远赴大汉,但是对汉人的到来十分欢迎,有的在沿途开设客栈,有的为汉人牧马,就连铁匠铺也增设了好几处。”

    班超笑道:“这真是百业兴旺啊!”

    辅国侯道:“全靠汉使,于阗国提起汉使,无不感激。”

    梁善道:“是啊,我们一路往西,到处能听到司马大人的名字。司马大人声名远播,在西域诸国广为称颂。小人祖父是前汉的商人,往返西域与临淄,自王莽篡汉,西域的丝绸生意就断了。如今司马大人出使诸国,诸国又重新归附大汉,丝绸之路有望再通。”

    班超被梁善一番夸赞,难掩喜悦之情,道:“两位请吃瓜,这是疏勒的特产。”说罢,将薛五送与他的寒瓜与两人分食。

    辅国侯看到西瓜,道:“这是寒瓜,此瓜绿皮红瓤,多汁味甜,尤以疏勒的瓜最好。”

    班超道:“辅国侯也知道寒瓜?”

    辅国侯道:“西域盛产寒瓜,小将也十分喜爱!”

    班超将寒瓜切了,分与两人,两人对寒瓜赞不绝口。

    班超问:“梁善,商人中是否有懂耕作的农夫?”

    梁善问:“有,不知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班超道:“近来到了盛夏,我到于阗郊外走访,见有疏勒河边有良田数万亩,可以耕

    种,无奈疏勒人不懂耕种之法,若将这数万亩良田种植五谷,疏勒可增人口数十万。”

    辅国侯猛拍桌案,道:“汉使真是妙计,早就听闻汉人善种五谷蔬菜,奈何我于阗国邦小国僻,没有谷种,也不通耕作,可否请汉使也分于阗一些农夫,教我国人。”说罢,弯腰向班超施礼。班超还礼,答应了辅国侯的请求,道:“只是国中现在尚没有谷种,烦请梁公从洛阳带些谷种。”

    梁善道:“何须洛阳,酒泉就有,只是现在已过了春季,要等来年了。”

    辅国侯喜道:“无碍,无碍,今年先把地垦出来!”

    送走了,班超去王殿见新王忠,将准备在河滩种植五谷的事说与忠,忠道:“疏勒人以放牧为生,羊肉可以果腹,羊皮可以穿衣,而种五谷劳神费力,何以弃己之长,从己之短。”

    班超道:“疏勒国土不及于阗,人丁不及龟兹,欲止干戈,必先强国。疏勒国土狭小,又伴有干旱,可育人丁不过十万之众,若开河道,蓄水渠,垦荒地,种五谷,疏勒可育人丁三十万。疏勒人人皆兵,三十万人可控弦六万,如此远可防匈奴,近可攻龟兹、焉耆,疏勒王有何犹豫?”

    忠道:“听闻于阗辅国侯刚刚来过,还带了一个汉朝商人?”

    班超道:“确有此事。”

    忠道:“听说汉朝人将于阗国的美玉都买走了。”

    班超道:“正是。”

    忠道:“汉使何不为疏勒寻一条强国之计。”

    班超道:“我刚才所言的就是一条强国之计。”

    忠道:“此计恐太久了。”

    班超道:“欲速则不达,强国非朝夕。”

    忠道:“既然如此,就听汉使的,我这就命高冒征集国民开垦疏勒河。”

    疏勒河有五百里长,可供开垦的约百里,班超命高冒将可供开垦的地做好标记,然后在城内城外张榜,告知疏勒人,自愿开垦,由汉朝提供谷种、农具,教种植,凡开垦者,耕种满三年,地归开垦者所有,且头三年,不纳税。

    榜文贴出后,疏勒人很快就知晓了垦荒的消息,但疏勒人常年放牧,不晓耕种,对耕种毫无兴致。一连三天,只有三名无业之人报名,班超方知垦荒之难。

    为了垦荒,班超带头示范,他到铁匠铺打造铁犁,又牵来一头公牛,给公牛套上绳子。那公牛从未犁过地,被班超套上绳子,还有些不知所措,后几经驯化,才知道主人让它做什么。

    疏勒人被强制赶到河滩,亲眼见到了班超驱赶耕牛犁地,眼神中充满好奇,众汉军一一讲解犁地的用意,疏勒人

    仍不肯报名。班超强行摊派,命疏勒人在河滩垦荒。疏勒人虽不愿意,但是仍服从汉使的命令,一时间,怨言四起。

    “汉使怎么可以这样,羊羔正在配种期,我不在怎么行?”

    “羊羔配种还需要你亲自来啊,我那半月大的孩子才需要照料呢?”

    “你家孩子比羊还多,老大带着就行了。”

    就当疏勒人在河滩上忙的热火朝天时,两名汉军来到了疏勒盘橐城。

    这两名汉军是窦固的信使,他们将一份黄绢递到班超手中,班超展开黄绢,只见信中写道:“仲升吾弟:见信如唔,五月初一,陛下命我班师回洛阳,西域诸事咸由西域都护陈睦署理。弟在西域的功绩,将垂于竹帛青史,盼弟在西域一展才华抱负,不负圣上眷顾隆恩!兄固顿首!”读罢书信,班超问信使:“都尉大人是否已经班师?”

    信使道:“都尉大人五月初一接到圣旨,次日班师回洛阳,如今已一个月了。”

    班超又问:“柳中、伊吾卢现有多少兵马?”

    信使道:“汉军两千,另有车师散兵一万。”

    班超在帐中踱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班超纵横西域,之所以臣服鄯善、于阗、疏勒,全赖窦固大军在柳中、伊吾卢驻军,汉军的庞大气势,震慑了诸国,现在汉军主力撤回河西、洛阳,鄯善、于阗、疏勒三国尚不足忧虑,莎车、龟兹、焉耆及统辖的小国恐怕会躁动不安。

    信使见班超来回踱步,不知道班超因何忧虑,一人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班超方才想到尚没有安排信使住所,喊道:“田虑,给两位兄弟安排一毡军帐。”

    田虑进帐,对两名信使道:“两位兄弟随我来。”

    信使拜别班超,赵森入军帐,问:“大人,信使来此,所为何事?”

    班超长叹一口气,对赵森道:“老三,大事不妙,你随我多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立功。”赵森想那日在校场本能够立功,班超不给机会,但他不敢争辩。

    这时,新王忠入账,问:“汉使,听说大汉有信使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朝廷来了圣旨。”

    忠在等皇帝的册封圣旨,班超知汉军撤回关内的消息藏不住,不久就会传遍西域,道:“是都尉大人的私信,汉军撤军了。”

    忠尚没有明白其中要害,道:“哦,想是西域太平,皇帝陛下召都尉回朝廷,另有重用。听说都尉是陛下的姐夫,公主思念都尉,这也是情理之中。”

    班超长出一口气,他本以为洛阳出了什么事,调窦固回防,听忠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便释

    然了。

    忠见册封的圣旨没有送达,想起了另一事,道:“听说汉军大多尚未成婚,我疏勒女子众多,汉使是否愿意从中撮合。”原来,高冒曾向忠建言,为使汉军长期驻扎疏勒,可命疏勒女子嫁与汉军,汉军娶了疏勒女子之后,将在疏勒安家,从此疏勒与大汉关系稳固,利于防备龟兹。忠听了此话,觉得颇有道理,故而向班超说了此事。

    班超道:“高冒大人曾向我说了这事,只是汉军有军规,汉军从军在外,不得私自婚娶。”

    忠道:“自然不能私自婚娶,只要汉使允诺,便是堂堂正正。我听说汉使的妻子就是从军在雁门时娶的,非常恩爱。”

    班超哈哈一笑,道:“正是。”

    忠道:“高冒大人说他女儿看上了汉军的薛五,我见薛五勇武,也喜爱之至,汉使不妨成全二人。”

    班超道:“说来也怪,我将此事说与薛五,薛五竟不同意,好生纳闷。”

    班超与忠在帐忠又聊了些许,忠说:“河滩开垦已初步完成,疏勒是游牧之国,疏勒人尚不习惯耕种,是否歇息一阵,让大家给羊羔配种。”

    班超想到汉军已撤,龟兹可能会围城,道:“如新王所言,停止开垦。”

    停止开垦的命令一经宣布,举国振奋,国人各行其是,再也不愿扛着锄头在河滩刨土了,一时间,河滩寂静无人,就像是未曾开垦过。

    垦荒的日子,薛五每天都要到河滩,和疏勒人一起刨土。作为汉人,既要带头干活,又要示范动作,忙的焦头烂额。薛五放牛娃出身,家里没有地,后来跟着梁货殖,也没有学过种地,但在疏勒,薛五却成种地的师父。疏勒人但有不懂之处,都会向薛五询问,久而久之,受到了疏勒人尊重。

    薛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瓜儿了,他不知道瓜儿出了什么事,他甚至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瓜儿不开心。

    班超听说薛五经常带兵到疏勒河滩演练,担心龟兹人会趁汉军撤出柳中、伊吾卢,袭击疏勒,命薛五每日巡视疏勒河,注意龟兹人的动向。疏勒河位于疏勒以北十五里,龟兹人如果入疏勒,必要渡河。

    薛五每日带着部众去了疏勒河滩巡视。

    往日巡视,并无异常,这日巡视,撞见了瓜儿。

    “那个骑马的,回头!”

    薛五乍听到瓜儿的声音,还道是听错了,转头一看,见到瓜儿就在自己身后。瓜儿穿着汉人样式的衣服,梳着汉人的头饰,看着与大汉的女子一般无二。瓜儿骑着一匹雄健的骏马,马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叮铃啷当的响着。

    “你

    ...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薛五问。

    “怎么,想我啦?听说你天天在河滩垦荒,我觉得无趣,就在家里待着了。”

    “你家在哪里?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家就在城里,可惜你进不去?”

    “盘橐城就没有我薛五进不了的地方。”

    “口气挺大,你们汉军都是这么自大吗?”

    “哪有,我只是想见你。”

    瓜儿见薛五说的真心话,没有再难为他,说:“今儿我出来,想和赛马。”

    薛五睁大了眼睛,问:“要和我比吗?”

    瓜儿道:“是啊。”

    薛五来了兴致,问:“怎么比?”

    瓜儿道:“从这往东,有一座山,名叫排山,据此约三十里,咱们从这出发,谁先到山脚,谁就算赢。”

    一名军士问:“瓜儿姑娘,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瓜儿道:“我赢了,你们薛大人要喊我一声师父。”

    那军士就问:“若是我家大人赢了呢?”

    瓜儿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似想不出办法。

    那军士道:“如果瓜儿姑娘输了,就嫁给我们薛大人。”

    瓜儿羞的满脸通红,说:“看你家大人有没有本事了。”

    众人纷纷起哄:“当然有本事了。”薛五一旁嘿嘿发笑,说:“好。”

    薛五的马多次长途奔袭,是从洛阳骑到了疏勒,陪伴他征战无数的战马,此马经过改良,耐饥渴,速度快。瓜儿的马年约五岁,鬃毛发亮,体态雄健,是从疏勒精挑细选的神驹。

    两匹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军卒还没有发口令,瓜儿自己说了一声开始,就跑出了线外。眨眼之间,已经是百丈开外,薛五奋力追赶,狂奔了七八里,方才追上瓜儿。十里之后,薛五跑到了瓜儿前面,瓜儿狂抽马鞭,终追不上薛五。瓜儿不喜认输,眼见败落,早忘记了赌约,从鞋袜中抽出一把短刀,插进坐骑屁股,坐骑发出嘶鸣,追上了薛五。薛五见瓜儿的坐骑一边跑,一边流血,十分奇怪,追上来问瓜儿,为何坐骑流血。瓜儿见薛五追了上来,气急败坏,又给了马屁股一刀。

    “你怎么伤害战马?”

    瓜儿哪管薛五,用鞭子狠抽坐骑伤口,坐下的马跑的像闪电一样。

    最终瓜儿赢了,她比薛五先到排山。

    “这不算,你作弊!”

    “怎么作弊啦?”

    “你用刀子捅马的屁股,马受了刺激。”

    “你也可以啊!”瓜儿撇嘴说。

    “我不会,我不会伤害我的战马!”

    “可是你输了比赛,快叫师父!”

    “我不叫!”

    瓜儿恼了,喊:“你叫不叫?”

    薛五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叫。”说完转身骑上马,往回走了。

    他走出五里路,见瓜儿没有跟上来,觉得奇怪,就往回走,直到了排山下,才见瓜儿灰头土脸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马呢?”

    “此马野性难驯,背叛了我。”

    薛五明白了大概,定是瓜儿的马受了伤,不肯再让瓜儿骑它,将瓜儿甩了下来,自己跑了。

    薛五哈哈大笑,瓜儿捡起地上的石块,扔向薛五,被薛五伸手接住。薛五从马背下来,说:“随我回去吧,咱们算个平手好不好。”

    “不好,你输了,要叫我师父。”

    “好吧,我认输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薛五单膝跪在地上。

    “哎,你起来!”瓜儿急道。

    “怎么了?”

    “你们汉人有师徒伦常,我要是成了你的师父,以后怎么娶你啊?你快起来!”

    薛五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说:“你要我入赘到你家?不行不行,老薛家要断后了,不行不行!”说罢,连连摆手。

    “什么是入赘?”

    “就是男女结婚,男的在女的家生活。”

    “好啊,你连入赘都不肯,那我也不到你那个破军帐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排山下吵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两人都以为天要黑了,哪知道一道闪电划过,天上下起了雨。

    “哎呀,下雨了。”薛五道。

    “不要紧,疏勒下不起来大雨。”瓜儿望着天空。

    雨淅沥沥的淋了下来,天上砰的响起了一道惊雷,吓的薛五咯噔一下。瓜儿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雷,但是却不害怕,见薛五一脸惊恐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过不一会,天上又响了一个雷,瓜儿大叫了一声妈呀,迅速的钻进了薛五怀里。薛五被突然钻进怀里的美人吓的不知所措,散发的体香和柔软的身躯让薛五情难自已,他抱紧瓜儿,勇气增加不少,心中暗暗念叨:“就让雷劈了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