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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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求医

    梭曼想抬手碰触她的眼睛,终是在袖子下紧握成拳,哑声道:“都是我的过错,云末她……”

    至空目光毫无波动,道:“与你无关,我不该让她独自冒险。”

    他冷冷环了一眼,道:“此处不宜久留,替她治眼睛还需择处。”

    梭曼点头,对围秋他们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们了,各自回去即可。”

    玄骊围秋战淮同梭曼拜过,虽知云末听不到也还是各自同云末道了别,行了礼。

    云末心思灵巧,在至空提醒下也一一点头回应。

    轮到新霖这里,她梗着脖子道:“我不走,云末姑娘如此,我服侍左右也是有的。”

    如若不是云末态度强硬,新霖决计不会让云末独身而处。

    至空垂眸看云末,手心写道:蛇,不走。

    云末只稍加思索便知是小蛇妖新霖不愿回去,她笑,道:“新霖,在哪呢?”

    新霖便快步移到云末身旁,云末握住她手腕,温声道:“好生修炼,有事到云鼎山找我,附耳过来。”

    她欠身过去,云末轻声细语,新霖双目一惊顺即神色如常,道:“望姑娘身体安康,新霖定不负姑娘所托!”话毕便闪身从草丛中离去了,云末勾勾嘴角,道:“走吧,我们去哪?”

    “姑娘我也不走!”霜月一副哭唧唧委屈的模样,她一双眼睛含着水雾朦胧,声音又柔的像棉花,道:“梭曼先生答应我的。”

    至空对这样梨花带雨的女子无端生了厌烦感,蹙眉瞧梭曼,冷声道:“我先带她回云鼎山。”

    说罢便揽着云末迅疾离去。

    云末站上云头,感觉已经变了地方,问道:“回云鼎山嘛?”

    他缓缓在她手心写道:“是。狐狸一会来。”

    云末思索,问道:“狐狸……梭曼嘛?他为何不同我们一块?”

    “猴子妖求他留下她。”

    “呵,霜月啊,梭曼最受不了好看的小妖们委屈巴巴泪花花求他了。”

    至空因她笑也笑了笑,写下:“面不善,不能留。”

    云末将至空的手握得甚紧,“他定然推脱不掉,我倒要看看,如何一个不善,左右她与我乃是同类,我又好管闲事,替猴族族长管管也是有的。”

    至空笑笑,空着的一手捏了捏云末的手腕,更是避也不避充满柔情将全部所有的目光放在她面上,他一贯隐忍克制,就连十分喜欢也是藏了九分只露了一分,如此这般情深相望,于他,竟是头一次。他将她揽在怀里,袖下的手随即在她掌心写道:“随你。”云鼎山。

    屋内温暖的烛光微微摇曳,云末与至空的影子静静趴在脚边,一室静谧,气氛也无比温柔。时光仿佛特别慢,犹如一叶梭舟自由的顺着溪水流淌般。忽的影子摇了摇,至空忙伸手挡了下烛光,侧眸瞧见穿的甚是花哨的梭曼带着那只他不怎么喜欢的小猴子进来。

    正巧云末也偏了偏头对着梭曼的方向,她勾了勾嘴角,眼也弯了弯,“师兄,是梭曼回来了么?”

    至空点点头,右手按了按云末的指尖,并轻柔的在她手上摩挲了几下,云末浅笑,柔声道:“梭曼,劳烦。”

    梭曼在云末身边半蹲下来,望至空询问道:“我需替她把个脉。”

    至空点头,将云末的手牵引至桌上,站在了云末的身后,握着她的肩头,好让她知道他在。

    梭曼近百年日夜都想着如何提升医术,比起费尽心思去修炼,他发觉医者更有用。

    起先倒是真心实意想让云末对他刮目相看,后头救治了几个小妖后他发现这其中的乐趣所在,也便实实在在扑在了医书中。

    他眉头不经意压了压,右手在云末三关出沉取按压,她脉象甚乱,轻取重取都摸不到妖的寻常脉象,他揽了揽袖角,抬眸,“她是怎么伤的?”

    至空沉眸,在云末手心写道:是何伤你?

    “我作七星阵,二十八星宿同亮后我便瞧不见了。”云末不经意间紧紧握住了至空的右手,梭曼目光黯了黯,语气颇为愧疚,轻声道:“我只能试试,并不一定能有用。”

    至空目光如潭水般幽深,默了良久才闷闷“嗯”了一声,他望着云末侧眸,手心里竟湿湿冒出来一层细汗,如若梭曼没有法子治好她的眼睛,他便是穷极一生都要想办法去治好她眼睛。什么天尊,什么天下,什么苍生大义,他都可以通通不管也不顾,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同云末相提并论的……

    若是治不好……

    他不自知深深叹了口气,心又想道那便拼了命反了,再笼络天下神医,他一定要让她重新看见这大千世界,她看不到,该有多害怕……

    许是心心相印的彼此感应,云末勾了勾嘴角握住了他微凉的掌心。他定了定心神,又知如此关键之时,他定然不能慌乱,再开口时已淡定自若:“你尽力便好。”

    梭曼神色不明瞧云末半晌,才默默转身去准备针具,一边将药单开下去交给刚赶过来的哲逸去煎药。哲逸眼巴巴望着云末,“姑娘心善必有好报,云末姑娘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梭曼瞧着哲逸眼里带着泪花的样子,不知怎的烦躁起来,堵他一句:“哭唧唧像什么样子,云末她又不是好不起来了!你怕哭的声音小了云末她听不到嘛!”

    哲逸一愣,泪珠还挂在眼眶上,他天生少了一根筋,诸多事情上反应甚慢,他匆匆忙忙收了梭曼信号赶过来,一进门就瞧见他视为亲姐姐的云末躺在床上,也无人跟他讲一句云末是怎么了,拿到药单匆匆瞥了一眼发觉都是些剂量用的甚重、活血通络的药,方子也非小病小事开的方子,颇有铤而走险之势,屋子里又恨不得每个人表情都是一副要送云末走的样子,自然而然没往好处想。

    他被吼的不知所措,至空回眸瞧他,知他乃是真心关切云末安危,不由生了些亲近之意,温声道:“云末她无大碍,现下虽听不到,她聪慧心灵,也定然感知到你关心她。”

    哲逸抹了一把眼泪,擦拭在衣裳上,眼巴巴望云末,有些出神道:“姑娘待我极好……她一定会好。”

    至空黑眸闪动,是啊,她定然会好。

    梭曼也不知自己为何吼哲逸,又觉自己多余,失了魂一般去煮所需施针的针具。他行了多年的医从未有过的紧张与专注,拿针的手竟都是抖的。

    至空目光放在他袖角,淡道:“慌什么!”

    那一道幽幽黑色眸光瞧过来,梭曼竟恍然瞧到云末的样子,都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慌乱的性子,也都是时时刻刻清醒的。他这才知道,云末为何要不管不顾跟至空同路而不肯与自己有可能了……

    他的心里曾为云末亮起了一个地方,那一瞬穆然灯灭……如此,她便只是自己的病人,而非他人了……

    见云末已经躺在了塌上,他看至空,吞吞吐吐道:“施针的地方比较多,你若介意……若是介意我同她男女有别……”

    至空目光坦然,道:“无妨。”

    梭曼多少有些不自在,“那……”

    “需要扎哪里?”

    黑黝黝的目光看过来,梭曼也便坦然道:“整个后背的督脉以及双腿后。”

    至空听罢后在云末掌心写道:你睡一觉,扎针需要裸露后背,我在。

    云末性子也直爽,翻过身将脸埋在了枕头里,至空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至空瞧云末乌黑长发被压到了身子下边,伸手欲替她将发捞起来,屋子角落却甚是突兀传来一句:“公子与云末姑娘男女有别,褪衣之事还是我来做吧。”

    声音突兀的就像,平地炸起尖脆的一声雷……

    连哲逸有些痴傻都只觉这一句甚是不妥,在场的梭曼、几个云鼎山的近卫一齐望过去,霜月眼波流转,解释道:“我想为云末姑娘做些什么……”

    独有至空目光缓缓不带任何情绪抬头似看非看瞥了一眼,伸手将云末长发尽数温柔从身下捞出来,并未瞧霜月一眼语气冷然道:“云末的事情不牢你们动手。”

    云末不知外头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明眼人谁不晓得云末与至空的关系,加之至空只是替云末揽了头发而已,霜月突兀一言反而显得她格局如何小,行事如何莽撞。云末声音清亮,“云蔚那孩子可回来了?”

    云蔚也在?至空抬眸瞧梭曼,梭曼显而易见的并未想到去关乎一个他不熟悉的狼崽子,没等他回答,至空便在云末手心写道:去寻他,放心。

    接着便吩咐手下人去私下寻云蔚,他瞧云末神情,思量一二在云末手心写道:可有何重要?

    云末飞快写道:血珀珠……

    至空目光一沉,随即起身唤来他培养的暗影风倪,让他去保护云蔚。

    云鼎山虽处在地势极高之地,气候也甚为温暖,却不知近来为何让人生了冷意,至空梭曼云末他们都有妖气护体自然不觉寒冷,修为不深的霜月只觉周身如同浸在冰窖中那般。

    替云末治病的屋子在西边,更是除了哲逸谁也不准出入,只是尚可看见梭曼疲惫不堪出来透气,算来霜月已经是三日不曾瞧见至空了。

    这山上每个妖精都是一副严肃肃穆的样子,好几次霜月去同他们讲话,他们都只是迅速看她几眼便飞快走了,她到山上三日了,也还是像个过路人……

    不觉间她便来到了西屋。

    她没走近,只远远的驻足望着,她想到第一次瞧见至空。他一袭黑袍肃穆,黑发整齐被簪起,腰迹间系着一墨色花纹的腰带,他眉目清冷,眼里黑眸几多忍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如同这山山水水、这绵延不断的每一寸土地、这天下所有的子民,都应该臣服在他的脚下,就像黑夜可包裹这漫无边际的一切,他是独特的。

    他一字一句一言一语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风度,他似乎永远生活在黑夜中,才带着那么多看不透的神秘。他的眼中满是阴郁,他明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可就是看不透他……

    直到他再一次出现,怀里竟然揽着云末……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的竟像一块融化掉的糖果。霜月伸手够了够,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可连一瞥都不曾得到。

    云末躺在床上,霜月以为他要替她解开衣衫,这才出言喝止,即便如此都没有换来他一眼……

    她走近了,脚步极轻,她默默立着,在想,倘若躺在里边的、肯被至空衣衫不解日日夜夜不离床前的,是她该有多好。

    可凭什么不能是她!

    云末是只猴子,她也是!云末她虽生的好看可自己又何曾哪里差给她?为何她云末要什么有什么,梭曼至空个个都围着她转?

    凭什么!

    若至空他肯要了她,那么猴族她便可不用回去了……

    木门“吱呀”一声,霜月匆忙放软目光瞧过去,是至空!

    他眼睛下一片青,霜月将声音放的极软极动听,“云末姑娘可好些了?”

    至空没有任何表情抬眸看她一眼,她一双水眸柔光涟涟。

    “无事。”甚为冰冷的答了一句,至空便脚步不停要走。

    霜月竟隔着衣衫伸手拽住了他的手,他一道冰冷目光扫过来,霜月如同触电一般慌忙松了手,“我……我……你当心身体,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做什么?”至空黑眸沉着,眸光锋利。

    “总之你保重自己,否则我,不,云末姑娘必会心疼的。”

    霜月一向明白该用何样的表情、怎样的声音让旁人对她心生怜惜,论是人也好,妖也罢,只要是长着眼珠子的雄性生物,大都是抵不过她这样的招数的。

    无一例外!

    “你不必如此故作可怜姿态,你是何心思我看得清楚!离云末远点。”他冷漠扔过去这一句话,不待她作何反应便化作一抹黑云迅速离开了。

    她愣在原地,水盈盈的一双眸刹那间如同一弯被蒸发干涸的浅溪,露着细细弯弯的裂纹。

    一阵风吹来,她浑身一个激灵,牙关颤栗着……

    不知站了多久,她换上一种明媚且动人的浅笑,方才枯竭的眸子如同被重新灌满银光闪闪的漾漾微波。

    “云末姑娘好些了么?”

    梭曼正坐在木椅上呆望着云末,闻言望向声音柔美的霜月。不免登时一愣,霜月一袭浅色长裙,脖颈纤白如白玉,腰身盈盈一握如弱柳扶风,秀眉下一双眸子水亮亮望着云末。他便直了直身子,对霜月浅浅笑了笑,“只能看今日的针成不成了……”

    “姑娘受了不少苦。”

    梭曼听霜月带着软糯的鼻音,眼底微红,心中便道:定是她心疼担忧云末才如此神色,至空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般善良,哪里需要防备……

    至空走之前嘱托他照顾云末,小心霜月……

    梭曼立在她身旁,望云末,“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你我万般无奈与责备也无法替她受了苦痛……”

    霜月抬手掩了掩眼角,越发带着责备的语气,“若是我再多留一会……”

    “胡说什么?你再留一会也只是多一个你受伤罢了,更何况你修为不及她,我们见到的不过多一具你的尸体罢了……”

    霜月情绪激动,微微掩面,梭曼抬手揽了揽她的肩膀。

    她红着眼睛望他,“你三天不曾休息了,我替你照顾姑娘,你去透透气吧。”

    至空那双黑眸深沉目光突现在梭曼眼前,他说了:他不在时,他一步都不能离开云末左右!

    梭曼重坐回木椅上,摆摆手:“不必了,我倒不累,日夜不眠的是至空。”

    她只一瞬目光避了避,语气略微不自然道:“至空他……可是云末姑娘的……”

    “你还没瞧出来?”梭曼轻轻笑一声,随即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傻姑娘……他们……是谁都插不进去的……”

    梭曼本是无心,霜月面上神色却一瞬甚为尴尬,如同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挑破了一般。

    她将袖角攥在手心里揉的不像样子,梭曼只望着云末的不曾看到她神色古怪。默了一会霜月柔声道:“至空他去哪了?”

    梭曼起身,道:“有些要紧的事要他去处理。”他望着云末后脑,再看这光洁背上一个又一个骇人的针,不免心中一疼,不忍再看,便转过目光回道:“找他有事?”

    “无……无事找他。”霜月再望了望趴在在塌上的云末,整个后背疏疏密密的扎着银亮亮的针,皮肤看上去红肿怖人,她静静瞧着,脑子里突然悠悠响起一道声音:“她若死了……便如你所愿了……”

    她被那道声音振的周身一簌……梭曼关切瞧过来,“身子可是不适?”

    她眼眸一垂,泪花便扑簌簌的落下来,她抬手一掩眼底,温声软语道:“先生,霜月害怕。”

    梭曼到底还是未历过如此情景,千八百年只碰到过一个云末,哪里曾见过这般梨花带雨之相,他慌手慌脚这也不是那也不对,替她去擦眼泪,又不知如何下手,险险急出了一身汗来,“别哭,你别哭啊,你有何害怕之事讲于我听便好,我……别哭啊你。”

    “先生……先生有所不知,霜月在猴族受尽委屈,整个族人都将霜月视若仇敌,可霜月无错可有啊……”说着便低声抽泣起来,样子好生可怜。梭曼满眼心疼,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多谢先生,先生若能将霜月从那苦海中捞出来,霜月愿……愿以身相许。”

    梭曼呆住,狐狸眼瞪着,“你……这是何意?”

    霜月微微一笑,垂眸,眸光涟涟,娇声道:“实不相瞒,霜月对先生……一见倾心。如若先生不嫌,我便愿一生一世守在先生身边。”

    说着便要将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梭曼压了压眉头,侧头,抬手挡在霜月面前,“且慢。”

    他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狭长而好看,缓缓敛了敛,“你这是做什么?”

    霜月被问的一愣,弱声道:“报答先生……”

    梭曼勾唇一笑,那双眼睛变得更亮更媚,“你觉得,若是我想要,我会缺?”

    “先生……这是何意?”

    梭曼又是一笑:“罢了,你还小,知道的少些好,别总想着以身相许,你只要知道,想要对我以身相许的,男男女女都排到了扶余山一百里外,都没能有一个入的了我曼若洞,你,省省力气吧。”

    此言定然不假,梭曼是狐族出了名的皮囊好看,比男子更俊,比女子更媚,见了他相貌的,没有几个能丝毫不动心。妖族男男女女想跟他的,也确实排到了扶余山一百里外。

    “先生……霜月只求侍候先生左右。”

    梭曼漫不经心瘫在椅子上,揉了揉脑袋,笑:“我左右有哲逸即可,无需旁人。”

    “哲逸定然有女子不能做之事。”

    梭曼收了笑,望着云末,眼里忽然没了焦点,他一字一句道:“我心中有人,你自无需多言。”

    霜月愣住,缓缓望过去,云末!梭曼竟也有意于她!为何又是她!

    “是云末?”

    梭曼略有不耐烦,“你速速出去,否则叫至空瞧见了我也帮你不得。”

    “可……”

    “出去!”

    霜月被猛然一吼吓得一抖,两滴泪水因此落下来,她斜瞪一眼毫不知情的云末,离开了。

    ------题外话------

    腊八喝粥了嘛

    嘻嘻

    儿科待着挺愉快的

    遇到的人都特别好

    大家快乐健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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