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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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闯山杀贼

    天光渐亮,晨曦初现。林中鸟鸣啾啾,野兽腾跃,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王祁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走到树下,用力击出一拳,打在树干之上,叶子如下雨一般缤纷落下。



    唐狮走到跟前,笑道:“不错,进步很大,看来昨夜又有收获。”



    王祁道:“现在蛇胆之力已完全融入血脉之中,比之刚刚吞服又有一些精进。”



    唐狮道:“外物再好,也得自己用功才行,若一味依赖,以后的境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祁点头称是。



    唐狮道:“既然你已练出内力,为师便先教你些用劲的法子。”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拇指下压,扣在食指之上,对着虚空用力一弹,那石子便如流星赶月一般激射而出,带出呜呜的劲响。



    王祁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弹石子他当然会,小时候跟同伴们玩耍,在奔跑躲避之间互相弹击,他总是射得又远又准。可此时一看师父手法,顿时傻眼,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唐狮又道:“你去前面站定,离我二十丈距离。”



    王祁不知何故,跑开约有二十丈后站住。



    唐狮喊道:“现在我打你右膝伏兔穴。”说着,不待王祁答话,手中一颗石子呼啸而出,王祁眼睛一花,右膝便已被弹中,扑通一下单腿跪到在地。



    王祁心中骇然,刚欲站起,只听得唐狮又喊:“这下打你右腿髀关穴。”话音刚落,石子已到,“啪”地一声,正中髀关穴,王祁跪立不稳,向前仆倒,赶忙以手支地,扶住身子。



    唐狮又喊道:“左臂曲池。”石子如影随形,射向王祁。



    王祁未及躲避,左臂便被打中,一阵锥心之痛瞬间传来。王祁待要叫喊,右臂又被击中,胳膊上提不起半丝力气,一下子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唐狮哈哈大笑,喊道:“你起来吧,我不打你了。”



    王祁身上被打穴道犹自麻木,过了一会儿方才好转。慢慢爬起身来,脚下又打了个趔趄,慢悠悠地走了回来,说道:“师父,您这手可真是……可真是厉害。”他本要说“毒辣”的,想起师父是要教自己学本事的,这才又改了口。



    唐狮笑道:“这便是我唐门的暗器功夫。对阵之时,明面上跟敌人拳脚往来,刀剑相对,暗地里趁敌不备将暗器打出,出其不意之下往往能收到奇效。”



    王祁道:“别人若有不错内力的话,也可以打出暗器吧?”



    唐狮傲然道:“要说拳脚刀剑上的功夫,我不敢胡乱吹嘘,可说到暗器的话,唐门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唐门以暗器刺杀独步江湖,别人是学不来的。”



    王祁见唐狮如此推崇唐门暗器,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唐门一员,心中激动不已,惭愧道:“我刚才见师父纯是以内力将石子打出,还以为只要内力不错就可激发暗器呢。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唐狮道:“唐门暗器讲究疾、准、毒、刁四字。‘疾’是讲暗器打出一定要快,疾若流星,让人无法躲避;但快的同时,还须有绝对的准头,须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像我刚才打你的穴位,若只是一味发狠打到你身上,你只会感觉到疼痛,而不会那么快便跌倒在地;‘刁’字则是指暗器打出的时间、方位要刁钻,让人意想不到,光明正大地打出暗器收效甚小,根本不能称之为‘暗’器。”



    王祁道:“还有‘毒’呢?”



    唐狮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毒’,是指对敌要心狠手辣,击之必杀,不存仁慈之心,必要时暗器上喂以剧毒,为求最短时间毙敌,无所不用其极。”



    王祁心头剧震,这话与长辈平时教导截然相反,一时思绪大乱,竟有些不知所措。



    唐狮见他低头不语,脸色急变,知他一时无法接受,慢慢说道:“你年纪尚幼,还未见识过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一下想不明白也在所难免。可我要提醒你,现在虽然有我照拂,能保你性命无虞,但我离开以后呢?江湖上险恶万分,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你这小雏鸟丢出去,根本不够人家一盘菜就的。我能保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你终归要独自面对整个江湖。所以我劝你早些丢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唐门中人,是武者,更是杀手刺客。刺客杀人不问原因,只求结果。你只须记住一条——你本身就是一件兵器。兵器冷血无情,你也是。”



    王祁眼光猩红地瞪着唐狮,心中的恐惧慢慢变成兴奋,他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一扇门朝他打开了。



    唐狮见他领悟,继续说道:“唐门在武林中是一个另类的存在,门中之人动辄以暗器杀人,手段残忍无比。无论白道黑道,说起唐门无不切齿,一百多年前,有人曾联合当时黑白两道几十个大小门派杀入蜀中,妄图剿灭唐门。唐门前辈奋起杀敌,直杀得天地变色,神鬼共泣,最终以一门之力独抗整个武林,将那些贼子杀得大败而归。自此,江湖上只要一提及唐门,没有佩服,只有恐惧——发自心底的恐惧。”



    王祁悠然神往,遥想百年前那场旷世大战,唐门高手以一敌百,直觉得血液汹涌,心神激荡。



    唐狮道:“那场战役之后,武林中高手陨落极多,唐门亦是损失巨大,百年来各自休养生息,倒也相安无事。各派都将此败视为奇耻大辱,闭口不提,因而现在的小辈们大都不知此事。这两天我先将唐门最粗浅的打穴功夫教授与你,待你慢慢精通之后,以后学习更高深的暗器功夫时,自然会水到渠成。”



    王祁点头称是。学习功夫要一步一个脚印来,他自不会妄求一上手便学到最厉害的招式,那就不是简单的好高骛远了,纯粹是愚不可及。



    自此,师徒二人一路向东,向那雁落山慢慢行去。途中,唐狮将打穴手法慢慢教与王祁,如何将内力运行至指尖,如何发力,如何掌握方向等,不一而足。唐狮耳提面命,王祁求知若渴,学得极快。唐狮为让徒弟记得深刻,每日亲身示范,手中石子尽数招呼在王祁身上,可怜王祁被师父虐打而无丝毫怨言,直等到晚上静坐休息,内力沿心法运行几个周天之后,身上淤青才渐渐消散。



    开始时,王祁经常避之不及,十有九中;两三天后,身形渐渐不再狼狈,十次倒能躲过两三次,其余的也能堪堪让开大穴,石子击在皮肉之上虽然疼痛,也能勉强承受;又过几天,王祁已将这手功夫完全学会,虽然尚欠火候,但避开唐狮的石子已毫不费力,偶然间童心大起,捡起地上石子也能还击一二,他们师徒俱是天性洒脱之人,一路之上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二人终于抵达雁荡山脚下。抬眼望去,只见山势险峻,峰峦叠翠,云雾袅袅,山溪潺潺。中间有一条山路,从山底蜿蜒而上。遥望山上,山寨似隐似现,辕门处用粗大的树枝做成寨门,门口还立有两座一丈多高的角楼。楼上架着弓弩,其间人影绰绰,防守甚是严密。若有异动,弩箭从上面直射下来,足可毙命。



    唐狮冷笑道:“这贼子倒会寻地方,一座好好的宝山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



    王祁道:“我们这便上山吗?”路上,唐狮已然告诉他,这次前来是要斩杀雁落山大当家金枪闫泚,现在见山门紧闭,防守严密,想必师父纵有一身好本事也无法堂而皇之地闯进去,他不知师父如何打算,便出声问道。



    唐狮道:“看门的那些小角色就交给你了。这些日子你也学到不少本事了,现在有机会实战,当然不能放过。”



    王祁愕然道:“我嘛?”言下之意甚是明显,他毕竟跟随师父时日尚短,根基太浅,而且心里也并不觉得仅凭那手弹石子的功夫就能闯进山去。



    唐狮嘿嘿一笑,道:“我当然不能让你去送死”,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件物事递给王祁,道:“拿上这些便可以了。”



    王祁接过,见是五枚飞镖,镖身漆黑无光,后端平钝,两边镖刃极薄,显然颇为锋利。刃身正中有一段浅长的凹槽,一直延伸至镖尖处。之前唐狮授技,一直以石子替代,此刻王祁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暗器,兴奋道:“这叫什么名堂?”



    唐狮道:“这是为师年轻时所用暗器,名叫‘子午断魂镖’,以东海玄铁炼制而成,无坚不摧,加之色黑无光,夜里攻击尤有奇效。我已将镖刃之上淬满毒液,见血封喉,你可要小心。”



    王祁道:“师父放心,您教下的徒弟可不会这么窝囊。”



    唐狮道:“那我们便上山,你在前面攻击,我给你断后。万一有你照顾不到的地方,也顺便给你解决掉。”



    王祁点头。师徒二人提身纵跃,向山门奔去。所谓一通百通,王祁自将唐门心法学会以来,体内内力流转不息,只须将内力输至腿脚经脉,纵跃间自然身轻如燕。这些日子每日闪躲唐狮的石子弹击,身法更是迅疾非常,闪转腾挪无不如意。



    那守门喽啰见有二人奔将上来,出声呼喝道:“来者停步,擅闯寨门者,杀无赦!”说着便将弓弩对准下方,他料想二人许是拜山的江湖豪客,所以并未将弩箭搭上,只是出言呵斥。



    王祁二人并不答话,如影随形冲向寨门。那喽啰见此二人竟然直闯山寨,大怒道:“贼子大胆!”便要搭弓射箭,忽然眼中一点寒星闪过,颈部早已中镖,向后直直摔倒,抽搐两下,就此不动。



    王祁见首战建功,兴奋不已,心中最后一丝胆怯也抛之脑后。忽听得唐狮喝道:“小心左侧。”



    王祁赶忙扭头看去,一支雕翎大箭迅捷无伦直射过来。王祁急忙向前一跃,躲过射击。箭中大地,木杆扑楞乱颤,激起一阵尘土。王祁心道好险,自己还是经验不足,要不是师父提醒,差点就便被射中了。他左手一扬将镖甩出,发出一声细微的破风之声。那角楼上的喽啰不及躲避,正中心窝,一头栽倒。



    王祁赶忙奔上角楼,将两支镖取下。见死者伤口附近一片乌紫,显是中毒之过,心下不禁凛然。



    此时山寨之中人声呜嚷,有人已经听到这边动静,正在赶来。王祁不敢耽搁,赶忙掠下,神色不禁有些慌张。



    唐狮笑道:“你做得不错,出手果断,认穴精准。第一次作战便有如此表现,大出我意料之外啊。”



    王祁苦笑道:“师父,先别忙着夸我了,您没听见有人已经朝这边靠拢过来了吗?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在前头攻击,我给你断后。”



    王祁道:“咱们真不会就这么直接冲进去吧?”



    唐狮道:“区区一个土匪窝而已,你只管上,一切有我。”



    王祁见唐狮态度坚决,便不再问。他深知师父自负无比,认定的事极难悔改,狠一狠心,便向山上纵掠而去。唐狮洒然一笑,迈步跟在他的身后,心道:“小家伙,这对你而言是极大的考验,好好享受吧。”



    前方不远处,十几个人疾奔而来,手中紧握兵刃,呼喝连连。当前一人跳脚骂道:“瞎了眼的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到我雁落山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兄弟们,并肩子上!”



    王祁陡见这么多人围将过来,心中颇有些惊慌,但想到师父在后,心中略微镇定,心道:“反正有师父在,万一我不敌,他老人家也不会见死不救,我便痛痛快快地杀吧。”见那领头之人甚是聒噪,右手一扬,飞镖劲射而去。那人眼中一片惊慌,提刀格挡,但飞镖实在太快,手臂才伸起一半,镖已到达脸前。只觉眉心巨痛,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散,萎顿在地,就此死掉。



    那些人见这小孩二话不说,抬手便杀一人,呆了一呆,怒意更胜,提起兵刃扑了上来。王祁哪里能让他们近身,纵身向后急跃,手中飞镖左右开弓,立马又有两人中镖,立毙当场。



    一干人如见鬼魅,一时间不敢靠近,忽然有人喊道:“镖上有毒!”众人纷纷向死尸看过去,果见死者皮肤青紫,显是中毒不浅。



    有人骂道:“你这小子忒也狠毒,小小年纪便用这般下作手段杀人,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王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盯着那人道:“如何杀人是我的事,关你什么问题吗?还想让我下十八层地狱,那你呢?你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你们死后下多少层地狱啊?”



    又有人道:“别跟这小子废话了。不过一个小孩,碰巧被他射中几人,都不要怕,大家散开,有暗器的尽管往他身上招呼。他杀了我们的人,大家伙杀了他,大当家一定重重有赏。”



    余人一听,纷纷四散而开,有几人从怀中掏出各式暗器,就向王祁二人打来。王祁见他们打出手法,嘴角微翘,跳身闪开,讥笑道:“就这点暗器功夫还拿出来丢丑,比我的功夫可差远了。”那几人见自己暗器被这小子轻松躲过,脸上大窘,纷纷呼喝:“小子别猖狂,看爷爷把你舌头割下来”,“他奶奶的,这小子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看我的闻风丧胆钉”。一时间暗器如蝗,密密麻麻射将过来。



    王祁上下跳跃,闪躲不止。有些暗器在半空相互击中,有的跌落,有的则改变了方向朝他射来。王祁一时间左右支绌,手忙脚乱,一个不察,肩上被柳叶镖蹭掉一小块皮,鲜血流出,煞是疼痛。人们见他受伤,一声欢呼,暗器射得更紧,有人更提着兵刃伏在一旁,伺机而动,待他力竭便要上前砍杀。



    唐狮见王祁遇险,喊道:“傻小子,不要一味躲避,赶紧还击。用完了你的镖,地上还有呢。”



    王祁恍然大悟,剩余两支飞镖呼啸射出,正中两人。他柔身仆倒,捡起几件暗器,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反手打出,又有几人受伤而退。余人惊恐万分,纷纷避退,便要逃跑,王祁哪里肯让,手上动作不停,不断拾起地上暗器激射过去,余人躲避不及,一时间哀嚎连连,纷纷跌倒在地。



    王祁见已无可战之人,这才松一口气。刚才一场恶战险象环生,若非师父在旁教他,非被重创不可。他毕竟年幼,学艺日浅,甫临大战,经验不足便显现出来。



    唐狮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表现尚可。美中不足的是,肩膀上居然被豁了一下。以后谨记,每临大战不要惊慌,静下心来寻找战机,须知绝处亦能逢生。”



    王祁点头受教,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唐狮冷然道:“过去拔下你的飞镖,镖身有毒,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王祁答应,走过去将那五枚“子午断魂镖”取回,便向那些兀自挣扎的喽啰走去。众人大恐,求饶不迭,王祁不为所动,抬镖就刺。忽听远处有人怒喝道:“小贼尔敢!”那人速度极快,人随声至,双掌翻飞向王祁拍落。



    王祁只觉劲风扑面,胸中窒息,急忙向后纵开。



    唐狮从他身后抢前,双腿微弓,右手冲天一拳,向那人击去。一拳双掌相撞,发出一声低沉响声,唐狮纹丝未动,那人却被平平击出几丈距离,滚翻在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