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牵马坠蹬
翌日，秦国朝会……
嬴政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下面的臣子将最近七国间的一些琐事，桩桩件件的娓娓道来，不觉有些烦了……可烦也得忍着，这是规矩，为臣奏禀天下事，为君自然要仔细听，不然便会落个不够稳重的评价。
终于，御史大人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终于轮到嬴政开口了……
“诸位大人，寡人有一事，要说给大家听听……在赵国为质那段日子里，寡人曾偷偷溜出府玩耍，不巧遇到了猛虎，幸得以为少年相救才捡回来一条命，事后寡人与那少年义结金兰，认他做了弟弟，如今恰巧寻得故人，想封个王给他，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大臣心想，救过你的命，封个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七国中有名无实的王爷多了去了，有必要放在朝堂上讨论吗？
刚刚述职完的御史大人又站了出来。
“既然早年间救过陛下您的性命，又与陛下义结金兰，封王之事自无不可……”
随即，嬴政朝身旁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大殿之上便响起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宣墨非上殿……”
众大臣一听“墨非”这个名字，纷纷议论起来……听说前几日百家争鸣之上夺得了文武双魁的就是一个叫做墨非的年轻人，而且据说那位还是墨家的钜子……
墨非依旧是一袭黑衫，缓缓走上殿来。稚嫩的面容和大殿中那些脸上沟壑纵横的大人物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区区庶民，面见国君，为何不跪？”那位御史大人对着墨非斥责道。
还不等墨非开口说话，龙椅之上的嬴政便对着御史说道：“差点忘了同众位大人说起，我这个御弟，还是墨家的钜子，论身份，自然是不用下跪的……”
殿内众人纷纷哗然，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们刚刚私底下嘀咕的墨家钜子，这世道未免也太多巧合了吧！况且墨家不是一向都不掺和七国的朝政吗？如今墨家钜子做了秦国的王爷，这大秦恐怕是要变天了……
“封墨非为宁王，赐商宁之地，食邑八百里……”那位宦官的声音此时又在大殿中响起。
“商宁”二字一出，马上有大臣出列跪倒在大殿之上，磕头声不绝于耳……
商宁乃是秦国最大的盐铁产地，将这块地方分封给墨非，无异于将秦国的命根子送到了墨非的手上，往大了说这可是葬送祖宗基业的糊涂事啊……
那位刚刚指责墨非的御史大人，早已经做好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看样子嬴政如果不收回成命的话，这位老大人怕不是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原本还算平静的朝会，在“商宁”二字一出之后，立马变成了灵堂，无数大臣哭爹喊娘，张口闭口就是愧对先王，无颜见秦国的列祖列宗。
搞得嬴政在龙椅之上焦头烂额，生怕一不留神真有人撞死在这儿，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自己头上估计两顶“败家国君”“堪比桀纣”的大帽子是没跑了……
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粥，墨非却斜倚着一根柱子有些心不在焉，无非就是让自己这位大哥背上一些骂名罢了，被骂的又不是他，有什么好焦虑的？倒是有两天没收到丹丹师妹的回信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君山之巅不告而别，那丫头生气了？
正在大殿之上君臣针锋相对之时，一位金甲小将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楚国大军来袭，犯我秦国，请国君定夺……”
什么？楚国来犯？大殿之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抱着柱子准备撞上去的大臣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位金甲小将。
还是嬴政最为镇定，淡淡的问道：“所犯何地？”
“商宁……”
又是商宁？之前大殿之上的混乱便是因为嬴政要把商宁赏给墨非作封地，如今楚国要攻打也是商宁，这天下间的巧合，怎么都跑到秦国了呢？
这时殿上众大臣的目光早已从金甲小将的身上转移到了墨非所在。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墨非也知道自己这下是没办法再装哑巴了，只好对着那位御史大人缓缓说道：“不如，我与诸位大人，打个赌如何？”
“你要怎么赌？”那位最先发难的御史大人脸色铁青的问道。
“国君要把商宁赏给我作封地，诸位大人皆是反对，如今楚国来犯，看这大殿之上也没哪位大人跳出来请战，不如由我去守商宁，若是守住了，商宁便是我的封地。诸位大人意下如何？此时可由国君做个见证。”
众大臣皆是一言不发，实在是秦国这些年来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大将，诸国间大大小小的战役向来是有输无赢。当然也和权相吕不讳铲除异己有关，这位丞相大人操弄权柄是把好手，那些看不过眼的将军只不过在背后多说了几句，便被人构陷入狱，导致偌大一个秦国，在用人之际竟找不出一个善战之将……
而楚国呢？数年来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灭鲁平宋，导致许多百姓谈楚色变，如今，要轮到秦国了吗？
殿上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商宁一旦失守，秦国将无险可守，而且全国的盐铁供应将会削减大半，将士们的兵器没办法更换，如何提刀杀敌？将士们无盐可食，恐怕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商宁有失，国将不存……
那位之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对封地一事横加阻拦的御史大人，突然对着墨非一揖到底……
“若是商宁无恙，我王文远愿为宁王牵马坠蹬……”
墨非一时语塞，哽在喉间的激将法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这老头一句“牵马坠蹬”给顶了回去，谁能想到，之前反对最为激烈之人，竟也是面前最为谦卑之人……
面子有时候，真的一文不值……
面子是什么？是身份的附属品。身份呢？是地位的附属品。地位呢？是家国的附属品。在国将不存的节骨眼上，面子，早就被扔到了东海边上，随着海浪，漂向了远方……
墨非看着面前这位御史大人，又看看了龙椅之上的嬴政，缓缓开口道：“商宁是我的封地，自然不容有失……诸位大人且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在这咸阳，等我的消息……”
说完便朝着殿外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黑色的背影……
嬴政早已起身，看着突然落在大殿之外的朱雀，心中陡然豪情万丈。
楚国？你们的儒家，阴阳家在君山之上已经输了一次，这次，恐怕是第二次了……
(本章完)
嬴政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下面的臣子将最近七国间的一些琐事，桩桩件件的娓娓道来，不觉有些烦了……可烦也得忍着，这是规矩，为臣奏禀天下事，为君自然要仔细听，不然便会落个不够稳重的评价。
终于，御史大人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终于轮到嬴政开口了……
“诸位大人，寡人有一事，要说给大家听听……在赵国为质那段日子里，寡人曾偷偷溜出府玩耍，不巧遇到了猛虎，幸得以为少年相救才捡回来一条命，事后寡人与那少年义结金兰，认他做了弟弟，如今恰巧寻得故人，想封个王给他，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大臣心想，救过你的命，封个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七国中有名无实的王爷多了去了，有必要放在朝堂上讨论吗？
刚刚述职完的御史大人又站了出来。
“既然早年间救过陛下您的性命，又与陛下义结金兰，封王之事自无不可……”
随即，嬴政朝身旁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大殿之上便响起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宣墨非上殿……”
众大臣一听“墨非”这个名字，纷纷议论起来……听说前几日百家争鸣之上夺得了文武双魁的就是一个叫做墨非的年轻人，而且据说那位还是墨家的钜子……
墨非依旧是一袭黑衫，缓缓走上殿来。稚嫩的面容和大殿中那些脸上沟壑纵横的大人物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区区庶民，面见国君，为何不跪？”那位御史大人对着墨非斥责道。
还不等墨非开口说话，龙椅之上的嬴政便对着御史说道：“差点忘了同众位大人说起，我这个御弟，还是墨家的钜子，论身份，自然是不用下跪的……”
殿内众人纷纷哗然，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们刚刚私底下嘀咕的墨家钜子，这世道未免也太多巧合了吧！况且墨家不是一向都不掺和七国的朝政吗？如今墨家钜子做了秦国的王爷，这大秦恐怕是要变天了……
“封墨非为宁王，赐商宁之地，食邑八百里……”那位宦官的声音此时又在大殿中响起。
“商宁”二字一出，马上有大臣出列跪倒在大殿之上，磕头声不绝于耳……
商宁乃是秦国最大的盐铁产地，将这块地方分封给墨非，无异于将秦国的命根子送到了墨非的手上，往大了说这可是葬送祖宗基业的糊涂事啊……
那位刚刚指责墨非的御史大人，早已经做好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看样子嬴政如果不收回成命的话，这位老大人怕不是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原本还算平静的朝会，在“商宁”二字一出之后，立马变成了灵堂，无数大臣哭爹喊娘，张口闭口就是愧对先王，无颜见秦国的列祖列宗。
搞得嬴政在龙椅之上焦头烂额，生怕一不留神真有人撞死在这儿，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自己头上估计两顶“败家国君”“堪比桀纣”的大帽子是没跑了……
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粥，墨非却斜倚着一根柱子有些心不在焉，无非就是让自己这位大哥背上一些骂名罢了，被骂的又不是他，有什么好焦虑的？倒是有两天没收到丹丹师妹的回信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君山之巅不告而别，那丫头生气了？
正在大殿之上君臣针锋相对之时，一位金甲小将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楚国大军来袭，犯我秦国，请国君定夺……”
什么？楚国来犯？大殿之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抱着柱子准备撞上去的大臣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位金甲小将。
还是嬴政最为镇定，淡淡的问道：“所犯何地？”
“商宁……”
又是商宁？之前大殿之上的混乱便是因为嬴政要把商宁赏给墨非作封地，如今楚国要攻打也是商宁，这天下间的巧合，怎么都跑到秦国了呢？
这时殿上众大臣的目光早已从金甲小将的身上转移到了墨非所在。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墨非也知道自己这下是没办法再装哑巴了，只好对着那位御史大人缓缓说道：“不如，我与诸位大人，打个赌如何？”
“你要怎么赌？”那位最先发难的御史大人脸色铁青的问道。
“国君要把商宁赏给我作封地，诸位大人皆是反对，如今楚国来犯，看这大殿之上也没哪位大人跳出来请战，不如由我去守商宁，若是守住了，商宁便是我的封地。诸位大人意下如何？此时可由国君做个见证。”
众大臣皆是一言不发，实在是秦国这些年来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大将，诸国间大大小小的战役向来是有输无赢。当然也和权相吕不讳铲除异己有关，这位丞相大人操弄权柄是把好手，那些看不过眼的将军只不过在背后多说了几句，便被人构陷入狱，导致偌大一个秦国，在用人之际竟找不出一个善战之将……
而楚国呢？数年来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灭鲁平宋，导致许多百姓谈楚色变，如今，要轮到秦国了吗？
殿上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商宁一旦失守，秦国将无险可守，而且全国的盐铁供应将会削减大半，将士们的兵器没办法更换，如何提刀杀敌？将士们无盐可食，恐怕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商宁有失，国将不存……
那位之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对封地一事横加阻拦的御史大人，突然对着墨非一揖到底……
“若是商宁无恙，我王文远愿为宁王牵马坠蹬……”
墨非一时语塞，哽在喉间的激将法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这老头一句“牵马坠蹬”给顶了回去，谁能想到，之前反对最为激烈之人，竟也是面前最为谦卑之人……
面子有时候，真的一文不值……
面子是什么？是身份的附属品。身份呢？是地位的附属品。地位呢？是家国的附属品。在国将不存的节骨眼上，面子，早就被扔到了东海边上，随着海浪，漂向了远方……
墨非看着面前这位御史大人，又看看了龙椅之上的嬴政，缓缓开口道：“商宁是我的封地，自然不容有失……诸位大人且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在这咸阳，等我的消息……”
说完便朝着殿外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黑色的背影……
嬴政早已起身，看着突然落在大殿之外的朱雀，心中陡然豪情万丈。
楚国？你们的儒家，阴阳家在君山之上已经输了一次，这次，恐怕是第二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