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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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油画(下)

    “你们可知,五日前,开宝寺旁,五丈河岸,新开了一家酒楼?”待众人笑完,马贲说道。

    “你是说建安郡王和嘉德帝姬开的那个吧?听说了,据说还有太子妃的份,这算什么大事?”苏汉臣消息挺灵通。

    “汉臣去过了?”马贲继续问道。

    “还没有,我家在城西,那家酒楼在东北,太远了。”苏汉臣表示。

    张择端也摇头,“最近在做一幅画,一直没出门。”

    “啧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马贲摇头叹道。

    “难道是那酒楼有什么惊世美食,让马兄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我看是遇上美人了吧,把马兄勾得魂不守舍。”二人纷纷打趣。

    “天然居确是有诸多美食令人食指大动,不过……二位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马贲站起身,竟是要冒大雨穿过大半个内城和小半个外城去五丈河岸的酒楼。

    苏汉臣和张择端对视一眼,还是由张择端开口道:“马兄啊,这么大雨……”

    “正道兄,汉臣贤弟,相信我,如果你们等雨停再去,一定会后悔去晚了的。走吧,路上我跟你们详说。”马贲说完,直接打起伞出了门。

    二人看马贲如此严肃,便拿起雨具,跟了上去。

    三人坐上了苏汉臣的马车,往北行去。

    “二位,我也是昨天才第一次去天然居,的确不同凡响,一不缺美食二不缺美酒三不缺美女,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车上,马贲开始给苏汉臣和张择端介绍起了情况,

    “天然居开业,楼中挂了几幅装饰的画,有人也有物,看起来像工笔,却又与工笔截然不同,画作逼真至极,画上的人和物仿佛触手便可摸到,好像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竟有此事,那马兄可知是何人所作?”另外二人也都是爱画如命之人,顿时来了兴致。

    “昨日有位大人出价百贯想买下一幅,酒楼掌柜不敢答应,我后来问过掌柜,他说是郡王府拿来的,想来大概是建安郡王所做,正道兄如何看?”马贲看向张择端,他曾经教过皇子绘画。

    “建安郡王确实天资聪慧,工笔画在我见过的同龄人中无出其右,然而,也只是同龄人中罢了,他才十四岁啊。”张择端评价到。

    “具体如何,还要看过才知道。”苏汉臣下了定论。

    由于连日大雨,道路泥泞,但路上行人也少,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出了内城东北的陈桥门。

    虽然连绵大雨,但三人从车窗中看得出,天然居依旧门庭若市。

    苏汉臣和张择端还没来过,但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实在太显眼了。

    樊楼是东京第一大楼,但赵枢盖的这座三层水泥楼,比樊楼主楼整整大了一半。

    三人下了车,看到的建筑与传统木楼不同,是一个很奇怪的形状,如果他们学过希腊字母,就会用“l”形来描述。

    这座建筑的一二层是封闭的,由于赵枢还做不出玻璃,所以只能凑合用纸窗。第三层西边三分之一没有外墙,只有一个大棚子作为楼顶,被赵枢设计成一个大露台。由于此处临河,风景正好,露台的位置反而最受欢迎,现在要提前两天才能预约到位置。

    正门上当一块牌匾,用瘦金体写了“天然居”三个大字,赫然是嘉王赵楷的手笔。

    进到店内,三人没有找空桌子坐,而是在马贲的带领下找起了画。

    “你说的就是这个?”苏汉臣无语道。

    他说的是正对大门的一根立柱上挂的画——由于赵枢现在做不出钢筋,所以横向结构只能用木头,为了保证安全性,楼内有三根纵向贯穿的粗立柱。

    正对门的立柱上挂的是一幅白描,名为《猛虎下山图》,而内容只是一只q版橘猫,深得竹樱的喜爱,嘉德帝姬虽然嘴上说不伦不类,但还是同意把它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而……

    “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啊。”马贲开始怀疑自己眼花了。

    “三位客官要找什么?”旁边的茶博士(小二)看见这三位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东西。

    “这位小哥,”最稳重的张择端出面和气地问道,

    “我们听说贵店有几幅大作,特来讨教一番,却不知……”张择端无奈地指向那只q版橘猫。

    “哦,三位说的是那八张画啊,我们东家说看画的人太多,耽误吃饭,所以就移到三楼去了,你们可以上去看。”茶博士解释道。

    “多谢小哥了。”三人道谢。

    “无妨,无妨。”

    三人从木梯上到三楼,三分之二是一个大厅,正前方是一个戏台子,现在正有一个当红花魁抱着琵琶弹唱。

    三人东张西望,最后由眼神最好的张择端从东南墙角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张择端招呼两名同伴,带头走过去。

    三人站在画前,许久没有说话。

    这是一幅雨中水井,一个院子中央,一口水井,上面有一个木质遮雨棚,前面有一个木桶,后面的背景是一间厢房。

    画极为简单,但在这三个名家眼里,却令人无比震惊。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写实的画,不但死物惟妙惟肖,连雨滴都仿佛正在滴落一般,令人似乎置身景中。好像画师拥有法术,真的将院中水井放在画里一般。

    可惜这三位古人没见过照相机,不然肯定会说这就像一张照片。

    “这就是我昨天看到的其中一幅,二位,你们怎么看?”马贲终于不再因为找不到画而尴尬了。

    “神乎其技,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画技,可以将景物画的如此写实。”苏汉臣感叹道。

    张择端也点了点头,“无论是不是出自郡王手笔,此画惊为天人,可自成一派,画师也当为一派宗师了。”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我本以为正道兄的白描已是天下第一写实的画技,但看到这些画,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马贲打趣道。

    三人毕竟都是顶尖画师,感慨一番后,便开始研究这画是如何画的。

    “似乎是要把颜料散开……”

    “用水?不像,水晕散开不会如此细致……”

    “可能是把颜料掺在胶水里……”

    “莫非是用油?”

    “原料尚在其次,主要还是如何做到让构图如此有层次感……”

    如果赵枢在,肯定会惊讶于他们这么快就摸索到了油画的颜料,然后感慨一番自己又小看古人了。

    各抒己见之后,苏汉臣突然问道:“马兄,你不是说有八幅画吗,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的。”

    苏汉臣突然问道:“马兄,你不是说有八幅画吗,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的。”

    马贲和张择端也反应过来,又东张西望了起来。

    他们绕着三楼找了一圈,包括外面的露台,最终只找到一幅糖醋里脊,跟水井用同样的画法,看起来便让人食指大动,下面还配上了菜品介绍……如此精致的画竟然被用来打广告?

    无奈之下,苏汉臣拦住一个茶博士,询问了起来,

    “小哥打扰,我这位兄长说贵店有八幅大作,却不知为何此间只有两幅?”

    “哦,三位贵客也是来看那几幅画的啊,不巧,你们来晚了一步,官家要走了两张,今天上午我们东家拿回去四张,只剩这两张了。”茶博士解释道。

    “可是建安郡王?”

    “正是。”

    “多谢,打扰打扰。”

    “无妨无妨。”

    “本来有三张仕女图,一张年轻妇人图,一张批甲武人图和一张清秀少年图。可惜啊……”马贲感叹道

    “无妨,只是这两张,便足以启发我等了。”张择端却已很满足。

    “等雨停了,咱们正式去郡王府拜访好了。”苏汉臣的提议也正是其他二人心中所想。

    仕女图自然是竹樱,妇人图是李妈妈,武人图是邓宽,画像时穿着全套步人甲,差点热中暑,而少年图是赵枢的自画像。

    官家听说赵枢画了几幅不错的话,便差人来要了两幅,而赵枢觉得把竹樱挂在酒楼里给人看怪怪的,所以都拿回去了,只剩一口井和一盘糖醋里脊。

    要打开酒楼的名气,方法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当然是组织一个诗会,把后世有名的诗词抄上几首,不过作为一个五好青年,赵枢有一定的道德底线,侵犯古人知识产权的事能不干还是别干的好。

    赵枢无奈地自嘲:要脸阻碍了自己成名。

    所以他选择了比较麻烦的一条路,花了三个月时间画了六幅肖像画,再加上两张原来的静物,凑了八张油画挂在酒楼里。

    “弄巧成拙。”

    这是嘉德帝姬的评价。

    来看油画的文人才子太多,反而影响了酒菜生意,甚至还传到了官家耳朵里,赵枢无奈只能把画拿回家。

    “酒楼算是走上正轨了,接下来要干正事了。”赵枢在饭桌上雄心勃勃地宣布。

    “我觉得比起你那些作坊,酒楼反倒是最正经的事。”

    “那你把眼睛睁大了,看看我那究竟是正事还是奇技淫巧。”二人日常斗嘴,李妈妈日常笑着看二人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