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贾
字体: 16 + -

第五章 罗彩

    “荒谬!区区一少年的字,你敢来搅乱老夫心境?”

    “世伯恕罪,你且看,先看看啊。”

    “看什么看!姑娘今日受命监察,老夫好不容易收拾好心境打算送大宗……”

    “啊呀!糊了!世伯,你……你怎……世伯,你今日怪怪的……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我去找三叔,让他提前上工。待我等回来后,你便去休息?”

    “老夫哪里身体不适?管好你自己吧!”

    “既然如此,你看看这字啊……虽说糊了,还能看清……”

    “谁叫你开张的!老夫可说过今日早上不做笔墨买卖?”

    “可砚台开了,客人要用总不能不让用吧?世伯……”

    管佐坐在案几上听着,想着大宗就是世家族长的称呼,知道真用了世族姑娘的笔墨有些紧张,却也没闲着,反正两片竹简才三钱,在上面挤挤多写几笔就当赚到了。

    他想了想,八月十五快到了,汉末也有赏月,但中秋节还没有成为法定节日,多半是文人墨客在秋分之夜举办文会,到时候也会有诗词流传出去,用以士人扬名,以便能够进入仕途。

    当然,这些诗词有一些是士人早就准备好的,也有临场发挥的,但不是没有一些人投机取巧,私下找人买。秦楼楚馆其实就有提前拟定题目,与才情出众的士人合作偷偷售卖诗词的勾当,笔墨字画店之类涉及士人的店铺也不是没有同样的事情。

    他与管佐记忆融合,关乎诗词的技法粗略懂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文言文深入了解的缘故,以往背过的一些诗文此时能完整想起来一些,有一些也能体会其中的心境了,这时却是在一片竹简上以极小的楷书写了一首《静夜思》,想了想,落款“李白”。

    片刻后,他吹干墨迹,又翻面过来写了《月下独酌》的标题与前两句,然后摸着发热出汗的鼻子,汗颜自己只能写下《月下独酌》四首诗的前两句,而且“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光是这两句,就让他感觉到胸闷气燥,情绪悲凉——主要也是连写东西都得省着写,这种省吃俭用的日子实在悲凉,真有些想念前世在家的安逸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店门口还在叽叽喳喳地吵。

    “世伯,你扭个脖子就好了……你自己也说过,不能为了姑娘耽误生意……”

    “老夫何时说过?小八,你年纪不大啊,是自觉羽翼丰满了,还是当真耳朵背了!”

    “我……是我错了……世伯,就算为了我,你看看啊,这字当真特别……”

    “写的什么隶书!无蚕头无燕尾,这等字不看也罢。老夫不看!你回去吧。”

    “你都没仔细看!你看看啊……”

    “少在我面前聒噪!”

    “世伯……你,你叫我如何和那公子交代啊……”

    “不过一少年,所书笔墨不值一提,何需道歉?”

    管佐放下笔,捏了捏拳头。

    原本还以为一手不同于这个时代八分书的楷书能够博得老掌柜的赏识,他还特意写了“永正”二字,就当传授永字八法了,只是那小厮看出来一些不同,老掌柜却是蛮不讲理了,也不知道是轻视自己年轻,还是因为一些事情影响了心情,所以玩忽职守没仔细看。

    他对能够流传千余年之久的楷书没有任何质疑,今日吃了一鼻子灰,只能怪自己笔力太差,运气不好,只是转念一想,书法这种东西对于高手来说不算难以临摹,此时楷书已经现世,以那老掌柜的笔力,想要效仿绝对比他出色百倍。

    他恶意揣度着可能是小厮联合老掌柜贪墨他的楷书,此时心情不好,于是不想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管佐拿起竹简抱着木匣走到门口时,小厮朝那提笔书写的老掌柜求着什么,起来时握着那片“永正”二字已经弄糊了的竹简,一脸愧疚地还要说话,管佐放下木匣拱了拱手,意兴阑珊道:“多谢阁下赏识。今日有幸用得如此精贵笔墨,是在下得了便宜。还有事,这便结账了。我在里面只又写了这一片竹简,一共三钱。至于书法寄卖,待他日在下多练一些时日再来。”

    他蹲下来拿着钱币,小厮一脸惭愧:“公子切莫如此。某家虽于书法一道涉猎尚浅,亦能感觉出公子的字不同寻常,有革新书法之意。”伸手还拉了拉老掌柜的衣袖。

    老掌柜甩手哼了一声,生硬地点头,口中嘀咕着:“以废为宝。如此眼拙,你这辈子都当不了掌柜。”埋头继续写字。

    这轻慢态度弄得管佐没心情出声,将三钱放在草席边的镇石旁,那小厮连连推拒,拉着管佐往店里走,小声道:“此片竹简上的墨宝某家方才失手弄糊了……今日是端木堂对不起公子,某家实在无颜面对公子。此次润笔费用某家来出,公子勿怪,我家世伯身体不适,有些神智失常才失了言。公子再多留片刻,写上几字如何?”

    “这等新奇书法,某家着实无力自行决断,公子待我自别处回来,再定个价,别理我家世伯便好……亦或你随我一同去……”

    这小厮力气用的挺大,不像作假。对方从始至终对他态度不错,掌管这么高级的店面能为了顾客的感受自掏腰包也难能可贵,但有老掌柜对楷书不屑一顾,他实在不想留在此处,一边挣扎一边道:“谢过好意,你先把这片竹简还我。”

    小厮摇着头,“某家姓李名丘排行第八,公子若不嫌弃,叫我小八便可。公子还请留步,是端木堂……”

    “人家要走就让他走。少在这边聒噪!”

    老掌柜冷冷说了一句,管佐气不打一处来,挣脱几下,那小厮纠缠不休也让他有些生气,“我不要了……放开,放开吧阁下……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公……公子,你留个住址,今日我家姑娘到访,某家实在走不开。某家改日登门谢罪……公子!公子!”

    那小厮还在挽留,及至管佐离去还追出了一段路,大概是实在走不开,又回去了。

    管佐返回早点摊时,乐燕已经将要卖的蒸饼糕饼放进了箩筐,绑在鹿车上的篮子里也放了一些,看到管佐,推起鹿车,小脸满足地笑道:“仲匡兄,早上卖出好多,这个时辰客人都已上工,余下的交给我哥与李清兄就好了。你我二人可以出摊了。近来修城郭,去城门附近卖可好?待得日中再回来等卜金兄。他届时能休息一个时辰。”

    小姑娘皱着鼻梁笑得狡黠,“这两日他常说刚上工,要做东请我们吃一顿。今日你出摊,正好与他商议一下。你我到时吃得他负债累累,也省得他老是出去不干正事被婶婶骂。”

    “好。”他强颜欢笑,在乐授李清的嘱咐声中,望望手中竹简,有些心烦将竹简地扔在柴堆上,挑起担与乐燕走向市门。

    与此同时,一辆寻常普通的厢式马车自东亭隧道开过来,停在笔墨店右侧的巷闾里,那名叫李丘的小厮原本跪在老掌柜身边生着闷气,这时急忙迎上马车,与中年车夫打过招呼后,朝着马车上跳下来的一名女子**手道:“姑娘来了。”

    那女子正是此前坐在就义堂的富家女子,这时微笑回礼:“小八哥久等了。”随后朝着后方跳下马车埋怨她也不小心一点的丫鬟小翠笑了笑,送别去马厩泊车的车夫,由李丘迎着,朝着店门走。

    走到门口,那老掌柜朝她头也不抬地拱手喊了声“姑娘”,便又伏案写起书法来,一副极其冷淡的模样。

    李丘迎着她进门,“姑娘勿怪,今日世伯定是有心事,他方才……”李丘拿出那片字迹模糊的竹简,开始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有客人来寄卖笔墨,结果作为掌柜的李并看也不看,不仅把客人的竹简弄糊了,还口出恶言,这对端木堂来说自然是坏事。

    但李并是罗家很重要的宾客,脾气虽然不好,甄别书法的能力却极其老道。虽说当初是三叔祖请来的人,就连作为罗家族长的父亲在李并面前也多有忍让。

    年方十六周岁的罗彩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知道刻印章的李丘三叔李和昨夜带着班子雕刻石碑到很晚,照例要午时才会上工,抓着那片依稀能看到“永正”二字的竹册看了两眼,低声道:“还不知那位公子去了何处?小八哥可有打探清楚?此事……妾去赔个不是吧。”

    那字迹只能看出个轮廓,在她看来,李并看不上的笔墨自然没什么好讲究的,只是这件事情总要解决,既然遇到了李并刁难客人,辅佐李并更是实际意义上掌控端木堂的李和又不在,她就只能站出来了。

    心中其实也猜测着这可能就是李并李和给她出的难题,以往就听娘说起,三叔祖手下的人最会给他们嫡系找麻烦了。

    李丘面露迟疑,罗彩微笑道:“既然遇到了,总要有人管。提前解决,总比拖下去事情兴许闹大要好。也是妾要来,小八哥方才留在此处并未赶过去谢罪?此事看似与妾无关,实也有关了呢。该去登门谢罪一番。”

    李丘苦笑着点点头,“姑娘随我来。”他刚刚已经看清管佐去了早点摊子,这时急忙出门引路。

    ……

    ……

    “这位壮士,你可知方才那位公子去往何处了?”当李丘来到早点摊子时,乐授正在收拾烧面的炉子,此时拎着炉子脚步一停,扫视李丘以及身后跟着的罗彩主仆二人,疑惑道:“哪位公子?”

    “便是方才在此出现的那位黑袍公子。某家还见他在此买了糕饼,挑着担与令妹相会前往市门方向了。”

    这摊子在这里摆了也有一两年了,李丘虽然从不在这里买早饭,但也知道乐授乐燕两兄妹,他比着身高,“那位公子身长七尺半左右,面相和善,肤白体长,不像是常出门走商的样子……”

    乐授放下炉子,微微眯眼审视,李丘拱手道:“壮士勿疑,某家是端木堂店家,方才那位公子在店中受了委屈,我等便是过来给他请罪的。”

    “受了委屈?”乐授脸一黑,李清本来蹲身正在拨弄炉火,立刻站了起来,举着手中拨火烧焦的竹简指着李丘:“我就说这竹简哪里来!尔等是不是人啊!阿佐前些天刚落了榜投河,已经够惨了,尔等还……”

    “阿清,把灰倒了。”乐授递过炉子催促李清。

    李清“哦”了一声,大概是见乐授黑面阴沉,将竹简扔进烧火蒸饼的炉子里,畏畏缩缩地往平房一侧走:“姐夫,阿佐不开心,我怕有事……”

    “竹简!”李丘忙不迭地朝着炉子口跑,拿着木柴使劲拨了几下,方才抢救出烧起来的竹简,抓起竹简看了几眼,“是诗文!”

    又从腰带里抠出方帕包好递给迎上来的罗彩,“姑娘且看。某家不懂诗文,单看这字,当真有方正之意。那位公子看面相年纪不大,此等书法一看便知只练了一时,但字迹寸筋寸骨,形体平直,已有鼎新书法之意。”

    竹简一面已经烧糊了,相对完好的一面写着一篇诗文,起笔略微模糊,却是仍能看清诗名《静夜思》。

    罗彩出生书香门第,往年深处闺中学的是女训家训,对于诗词书法一道并不精通,但耳闻目濡,书法好烂还是能辨别的。

    这片竹简上书法字迹平直,粗细一致,偶尔为了有粗有细也有刻意着墨的成分,只能算初学者行列的下品,只是从形式上在时下流行的隶书、八分书上还有突破,在平直波磔上做了变化,追求方正竖直,挺有新意的。

    现阶段事实上也有不少士人在追求书法的时候推陈出新,试图开宗立派创一家之言,她在家中也时常听说五业曹某些有文采的年轻人在此次秋试中力求新意,有一些也的确得到了五业曹诸多名士大儒的肯定。

    但书法一道她毕竟不熟悉,也不敢随意点评,既然李并不屑看,李丘又觉得有价值,她看不出有多好,只能点头道:“这等书法比妾好太多了。”然后将此事掠过了,关注起诗文来。

    “李白……管公子假名了……”罗彩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忧色。

    李丘问道:“姑娘认识这位公子?”

    “方才在就义堂见过……东亭街人士,小八哥,既然李和叔尚在休息,你这便同罗永叔坐马车前去通知田世叔与小九哥,让他二人抽一人过来与妾一同等一等那位管公子。妾怕有事。”

    罗彩捏着两片竹简朝乐授一礼:“管公子前些日子的事妾有所耳闻,此番是端木堂掌柜的错,妾亦难辞其咎。敢问仁兄,管公子回来时脸上可有悲怆之意?”

    能够使唤东亭街有名、还曾帮过乐家的就义堂田辅,乐授自然不敢得罪,见李丘奉命走得急,他也感觉到这名女子的诚意,如实相告道:“看不出来……姑,姑娘放心,舍妹陪着他,他绝不会再有事。”

    “如此还请仁兄转告管公子,妾定会给他一个交代。”罗彩敛衽一礼,稚嫩柔弱的脸上浮起一丝坚定,随后告了别,朝着端木堂走。

    一路回去,罗彩低头看着竹简完好的那面,薄唇轻启:“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不管是诗词还是歌赋,发展到建安年间,已经从原本的歌功颂德转变向描述现实抒发精神,从侧重点来说,叙事与抒情也开始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交融在一起一同描绘作者想要抒发的情绪。

    其中以蔡邕为首,笔墨着重描写普通百姓的生活与心理,文风朴质而清丽,此后各方名士沿袭蔡邕的文风,又由曹操牵头,方才在这乱世之中开创了“建安风骨”流传千古。

    五言诗在汉末之际早已盛行,只是绝句还是少数,而且不同于唐朝将五言诗发展到极致,汉末时候的五言诗还不讲究平仄、对偶,没有那么复杂,却也讲究意境。

    《静夜思》是李白的一首五言古诗,平仄方面并不工整,这首诗语言平实毫无华丽之感,但能流传千古,就是因为它清新朴素朗朗上口,寥寥几句就将月下思乡的场景描绘的一览无余,却又能从这简单的场景中体会出别样的情绪来。

    罗彩在诗文方面只能说略懂,但女子心性敏感,她今日是头一次外出做事,一番东奔西走看似游玩,心中也略微想家,尤其是方才遇到这种烦心事,这时多念几遍,被诗词牵动了心神,神色不由一正。

    一侧丫鬟小翠奇道:“姑娘,这断句法子不错啊……”

    罗彩怔了怔,也发现竹简上除了标题下的横线,每句下方都有断句的符号,五字一个斜点,十字一个圆点,都着墨不重。

    汉时早就有断句断章的符号,不过因为地域或是家法的原因各有不同,管佐不习惯那种流行的半月满圆的符号,当然习惯性地用了后世的逗号句号分段,只是用毛笔写句号逗号比较麻烦,加上要省竹简空间,于是他把逗号直接画成了一个短撇,句号则是与这年月某些地域流行的差不多,也是一点。

    这年月断章符号在形式上其实有些繁琐,会破坏文章的连贯性,乍然见到这么简单的方式,而且完全不影响字体的布局美感,还是挺让人新奇的。

    烧得半残的另一面也是这样的断句符号,看来这些符号不是刻意所为,而且可能自称体系,只可惜这一面竹简烧得前半部分黑乎乎的,其中几个字无法辨认,只剩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相对完好,也不知情自何来,才能做出向明月请酒这等洒然之事了。

    秋试不过继而投河……

    能做出如此平直又豪迈的诗文,当真是实力不济方才秋试不过?

    只是,他方才在就义堂,明明有些木讷的啊……

    怎会有如此才情了?

    “不过一商贾子弟,头一次进门便想三年不鸣,鸣必惊人。痴人耳。”罗彩走到门口,李并捧着一卷竹册从店内迎了出来,“姑娘既然尚有闲心鉴赏诗文书法,不妨看看这卷杨公子的墨宝。杨公子年方十七,首次秋试之中一手隶书便颇得衡方碑之精妙,外方内圆之中自有傲气,绝非等闲士子阿谀曲意可比。”

    李并口中杨公子是杨氏子弟杨仪,在五业曹中名声斐然,此次秋试更是拔得头筹,为五业曹各方大儒赏识,还得五业曹的一把手五业从事宋忠点名表扬,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出仕。

    罗彩知道此人,事实上真正说起来,她与杨仪还有远亲的关系,她的二婶便出身杨氏,杨仪是二婶的侄子。自从她及笄之后,包括杨仪在内,很多世家子弟的名字就开始出现在了她的耳畔。

    她从那些人口中已经知道杨仪的才华,此时李并是不是受人指使才刻意在她面前恭维杨仪她不知道,但她至少了解过,自从杨仪的兄长、被襄阳士人封为“德行杨君”的杨虑夭折之后,杨仪一直急公好义,狷狭善妒,颇有想要继承兄长名号、重振杨氏的心思。

    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但那竹册到了面前,她也不可否认那字真的极有美感,颇有隶书大成的衡方碑内敛圆润的精髓,比起手中这片尚有完好字迹的竹简所书的书法不知道要漂亮顺眼多少。

    罗彩跪坐到案几旁,将两片竹简与那卷竹册并排放在一起,望了眼杨仪书写的《蒹葭》,微笑低声道:“杨公子笔力非凡,然则文章乃临摹之作。此二竹简管公子所书虽有求变引人之嫌,笔墨、诗文在布衣之中确是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布衣进门绝非为了附庸风雅,既是求财,贵乎一片真心,世伯可有心好好品鉴一番?”

    罗彩是罗家大宗罗恬次女,此次是接替她那无心兼顾商业的大哥罗蒙来视察南市中属于罗家的产业,旁人说出这种话,李并还可以不给面子,但罗彩身份特殊,又是女子,他也打算给点面子,于是笑着挪过两片竹简:“既然姑娘说了,老夫又岂敢推拒。”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想着那年轻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出身商贾,一看便知无甚才华,想当初他的书法还是有些奇遇方才在弱冠之前一鸣惊人,区区一个尚未弱冠的贩夫走商,怎么可能写出什么章法来。

    他想着敷衍一下罗彩,顺便敲打一番罗彩胡乱与人为善,连个商贾小子都要道歉,实在有失罗家风范,片刻后,望着书写诗文的笔墨,神色一肃。

    及至侧目望向模模糊糊的“永正”二字,李并一脸惊骇。

    街道上人声喧闹。

    凉棚里并无落针夏蝉,一片沉寂。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然而却有汗水密布在老人的额头、鼻尖。

    李并凝望罗彩,嗓音颤抖嘶哑:“姑娘……好手段!”

    罗彩歪了歪头,满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