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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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 无影冈葬将军魂 漳河岸战山东兵

    东方,太阳升起来了,明晃晃的阳光照的周围的山林一阵清澈。

    一个兵士忽然猛地一跺脚,对另一个兵士说:“快看,你快看,这地方怎么照不出人影?”

    另一个兵士四下看看,他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地上却没有一个阴影。大惊失色道:“不,不会吧,我听说,鬼,才没影子呢。”

    “啊?鬼?难不成是那死去的秦将军……”

    “哎呀,我看他昨晚死的时候眼睛瞪的大大的,不会是死不瞑目又回来找咱们了吧?”

    “难道是咱们杀了一个朝廷的三品将军,阎王爷震怒了,把,咱们都变成了,鬼?”

    “哎呀我的娘啊,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很快,一阵恐惧的情绪便在军中蔓延。这种事自然很快便传到了鲍鼎耳朵里,他大声道:“都他娘的慌什么慌,老子来时就查看了地图,这里叫无影冈,周圆四里,因平地凸起形如覆瓮,从古至今,无论太阳东升、西落都无阴影,再正常不过,都怕个球!”

    听他这么一说兵士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一时,有兵士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秦将军那匹马,刚才踢翻了牵马的兵士自己跑了。”

    鲍鼎大惊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过了一阵,几个骑兵急匆匆赶到,抱拳道:“将军恕罪,我们追着秦将军的马跑了很远,在一处山岭下发现那马的尸体,他好像是失足跳下去了。”

    鲍鼎大怒:“一帮废物,连匹马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都给我记二十军棍!”

    这时宋楠在他耳边道:“将军息怒,想来是那马见主人已死,不惜以死追随。他们主仆情深,此是天命,人是挡不了的。”

    鲍鼎心中涌起一阵悲戚,沉默半晌,吩咐道:“来人,将那马的尸骨并秦将军的尸体,在此地则一墓地一同安葬,上面就写,大明游击将军秦彪之墓!”

    兵士领命而去。

    宋楠一听,脸色惊慌道:“将军三思,这个,似有不妥吧。”

    鲍鼎道:“有何不妥,老子敬秦将军是条汉子,立个墓碑怎么了,谁再废话,我让他一起陪葬。”于是不理,率军继续攻打潞城而去。

    (两个月后,青羊之乱平,鲁纲为鲍鼎请功,朝中有御史听说此事,上疏朝廷治鲍鼎对贼匪怜悯罪,接着有御史弹劾他和贼匪头目秦彪有私交,又有御史据此弹劾他曾与秦彪串联,密谋参与嘉靖三年的大同兵变,于是鲍鼎遂无功,被夺职罢回乡里,后贫病交加,老死家中。)

    ……

    三日后,黎城王曲村

    漳水北岸,一树风来,落叶萧萧。

    带着湿气的秋风打在人的脸上,疼疼的。

    山

    东兵备副使牛鸾的大营,就设在岸边不远处一座坛形孤山上,营帐的旁边是一座建于唐代的千年古刹—天台庵。

    营帐和旁边的寺院一起东傍山谷、西临漳水,坐北向南。

    一大早,牛鸾带领千户樊钦、青州左卫百户杨鼎等人在天台庵上了香,随后牛鸾命令山东军全体在漳河北岸集合,动员部署攻打潞城县。

    牛鸾站在营帐前,训话道。

    “咱们行军打仗,讲究的就是痛快的搏杀,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等下到了对岸都给我狠狠杀,杀敌而已,不用处处请示,缩手缩脚,割耳朵数功勋,该给你们的最后都少不了。”

    秋风萧瑟,吹着他的战袍猎猎作响,上了年纪的牛鸾指着身后的天台庵道:“就像咱们身后的这座唐朝留下来的寺院,殿内没有一根柱子,没有半点繁杂装饰之感,结构简练,相交严实,却使殿内的空间更显得空阔。这是什么,这就是盛唐之气象!咱们不学鲁纲那套,动辄要求什么军容整齐,出兵还要看日子,打仗哪有那么多瞎讲究,咱们山东人,直性子,就是干他娘的,战场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时他使个眼色给千户樊钦,樊钦出列道:“兄弟们,对岸就是贼匪占据的潞城县,也是他们的大本营所在,这河上原本有座石桥,被他们拆了,青羊贼匪想断了咱们脚。做梦,咱们连夜调集的船只今天一早已经全部到位,等下过去都给我狠狠的杀,占领潞城县,活捉贼首陈卿,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

    漳河北岸,李庄村

    王仲兴一大早率领副将宋凌云等人参拜了村中的武庙,沿着石砌台阶登上拜殿给武圣关公上了香,回头出武庙回到大营。

    王仲兴对已经驻扎于此十几天的兵士们道:“官军没啥好怕的,不管他是哪里来的,山东来的就了不起吗?天下乌鸦一般黑,都那个鸟样!大家都看到了,京城来的兵还躲在潞州城里不敢出来呢,咱怕他个球,等下山东兵来了,咱们所有弓箭手就排在岸边,对着那渡船给我死劲的射,射死他们!”

    兵士们士气高涨,群情振奋,嗷嗷叫着,王仲兴又检查了岸边的各种陷马坑等埋伏,撸起袖管手握大刀,就等着对方过来。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漳河之上,还是雾影重重,连带着河道两侧的山岭也笼罩在层层雾气中若隐若现,曲折的河道水流却并不急,哪怕是个孩子乘着一只竹筏也可悠闲通过。

    山东军从潞州各地征集而来的和让工匠连夜打造的渡船有五十多只,每只渡船最多乘坐二三十人,连带着拖运军械粮草,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陆续出发。行到半中间,透过重重水雾刚看到

    对岸一座寺院的影子,岸边的箭矢便如蝗虫般的飞了过来,牛鸾急令兵士们躲进铺了层层麦秆的船舱,对岸射来的箭矢全都射到了舱门的麦秆上,却不曾伤得山东军一人。

    他们反而从容的看着舱外的风景,牛鸾还哼起戏文,唱的正是那草船借箭的内容,哼了一会儿他和樊钦等人道:“这潞州地面真是好风景,如此泛舟河面,看周围水雾重重,青山隐隐,拿上一根钓竿披上一件蓑衣,临河垂钓,晨起而出,暮至而归,这才是老夫平生所愿,可惜之前上了好几道折子了,皇上就是不准我回家养老。唉,咱这辈子就是个受罪的命啊。”

    樊钦恭维道:“老将军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如今朝中像您这样身经百战,文武双全的老将还剩下多少,朝廷这是爱才惜才啊。”

    百户杨鼎也恭维道:“是啊,皇上离不开老将军啊。”

    牛鸾虽然知道俩人都是在恭维自己,听他们一口一个将军叫着却是很受用,长叹一口气道:“此战之后,说什么我也得回去,老了老了,也该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你说这帮百姓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做这杀头的勾当,连累老夫我任事以来就没消停过,也罢也罢,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我也算对得起我牛家的列祖列宗了。”

    樊钦等人连忙乘机将马屁拍的更响,毕竟老家伙这回看来是真要退了,他走之后这兵备副使的职位可就空了,谁不眼红啊。

    说话间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轰轰声,原来是官兵们已经开始主动寻敌射击了。

    很快漳河北岸便是炮火连天,一颗颗弹丸夹杂着漫天箭雨飞过去,青羊军兵士在他们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很快便伤亡惨重。

    越是靠近岸边,山东火枪手越是拼命射击,他们以船舱为掩护不怕对岸射来的箭矢,而对岸的青羊军则躲不过他们射来的弹丸和火炮,这注定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勇猛彪悍的农民军手拿着简陋的弓箭长矛,正面冲杀而来的官兵手上拿着的却是现代化的枪械,无论他们再勇猛,哪怕是武艺超群的少林武僧,在流弹面前顷刻间都会被打的灰飞烟灭,何况是羸弱的血肉之躯。中国历史演进千年,战争的法则变了又变,曾经最不变的是一条,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如今这条规则也正在不知不觉中被颠覆,在敌人强大的火力面前,勇猛注定是无用的,这只会让你死的更早。

    山东兵最先登船的一千人都是他们的火枪手,一通扫射之后岸上的农民军已经被打的崩溃,随后他们的步兵也陆续感到,很快便冲上岸来,对着岸上的农民军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王仲兴让人设置的那些陷阱并

    没有起太大作用,因为今天来的都是步兵,偶有掉落坑中的也举起手中的长枪一阵猛刺,何况还有他们的战友火枪兵四处扫荡,很快王仲兴布置在南岸的五千人马便死伤惨重,他本人连杀了几个官兵后,手臂上中了一箭,被宋凌云劝离了战场。

    整场战事持续了不到一个多时辰,王仲兴眼瞅着官兵潮涌般的上岸来,心如刀割,本欲调集兵士再战,却接到潞城方向兵士的急报,就在刚才,京营官兵上万人猛攻潞城县城门,潞城已经失守了,大队官兵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杀过来。

    王仲兴眼看西线北线都已经沦陷,仰天长啸一声,含恨带着手下两千多残兵一路向东退回青羊山大本营,山东官兵则和京营官兵合兵一处一路南下追杀,很快便占据了李庄青羊军王仲兴部的大营。

    由此向南而下四十里,便是青羊军的青羊寺大本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