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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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朝廷追究潞州民变 地方官员愤愤不平

    青羊军一举攻克潞城、壶关、黎城三县的消息很快便以八百两加急的传播速度,轰动了整个朝廷。

    堂堂朝廷军事重镇,一州之地一共六个县,有一半被人占了这还了得。

    兵部接到消息后,左侍郎胡世宁当即将打开了前几日已经写好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奏报,在原先的“山西河南两省巡抚相互串通,隐瞒兵事,混淆视听,蒙蔽朝廷”的基础上,又加上了“地方官府,毫无作为,逼民为盗,养寇自重,终酿成大患!”,这道奏疏一上去,瞬间在整个朝堂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已经通过大议礼正式掌权的嘉靖皇帝闻言大怒,一边命兵部和都察院责成山西巡按御史穆相严查潞州地方官员在此事件中的不作为,一边下旨罢免山西巡抚江潮、河南巡抚蒋瑶的官职,责令回家致仕。

    可怜的江潮,在巡抚任上一共干了还不满一年,屁股还没坐热,便被革了职,带着满腔的愤怒和壮志未酬灰溜溜的离开了山西。

    两个月后,山西巡按御史穆相上奏,就潞州民变一事调查已经清楚。

    此事是由是原潞城县县令胡郜、主薄黄柄贪赃枉法,逼民为盗;潞州知州邵经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妄动干戈;山西按察副使兼分巡冀南道佥事王琳毫无作为,纵容事情闹大而没有及时干预;潞州卫指挥使薛朝胤和潞州守备李际可贪功冒进,养寇自重等等。

    嘉靖皇帝看到奏折后大怒,他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从一登基就跟文臣们干仗,好容易他父母的名分也有了,这事也算过了,才消停几天又是全国各地这里反了,那里乱了的,他最烦这些,直接把奏疏丢给内阁首辅杨一清,让他看着办。

    杨一清何其老到,没过几天便拟旨给皇帝看过,司礼监批红发出“原潞城知县胡郜和主薄黄柄已押在天牢,听旨之日即刻处死,潞州知州邵经免职,回家闲住,山西按察副使兼分巡冀南道佥事王琳戴罪,潞州卫指挥使薛朝胤降为指挥佥事,潞州守备李际可戴罪!以上人员,领旨之日即刻领罪,戴罪者一年内无功即罢官夺职,有过者罪加一等,按律从事!”
消息传来,潞州衙门一片凄徨,知州邵经捶胸顿足。

    他一个举人出身能有机会做一州之牧何其庆幸,如今前途尽毁,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邵经不过三十来岁,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听到圣旨当堂痛哭起来,那个稀里哗啦,哭完后便收拾行囊悄悄离开了他干了五年的潞州衙门,走的时候连个人送都没有。

    王琳也吓得一连几天闭门谢客,不敢露面,他的职位虽然勉强保住了,但朝廷却在前面加了个戴罪,这是要逼着他必须有所表现,如果一年内不能有大功一

    样是回家养老。

    戴罪官身,在那个年代,可是被人耻笑的,他还有什么脸面混迹于官场。

    薛朝胤堂堂一州卫所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官一下子被降了两级,对军人来说荣誉比什么都重要。

    他听到圣旨后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暗下决心,青羊军胆敢一夺三县,让他受此牵连,此仇必报。

    他当日就召集了潞州卫各千户、百户也约了潞州守备李际可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际可愁眉不展道:“你还好,虽说降了级,但几年内只要不犯大错,民变平定覆灭之日定可官复原职。

    我就不同了,一年内无功就得回家,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咱们这些人冲锋陷阵,在前面流血的时候那帮文臣看不见,一点小问题就能把你整死,这什么世道。

    ”
薛朝胤被他一激也是火气上来道:“就是,老子上次亲自上阵杀敌,被俘后受尽屈辱,宁死不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那个时候兵部在哪?屁的嘉奖没有,这时候冒出来了,上来就是降职处分,他奶奶的,这帮文臣除了会动动嘴皮子,整整人,还会干什么,一帮废物。

    ”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问李际可道:“那个狗日的王琳,什么处分。

    ”
李际可道:“跟我一样,戴罪!”
薛朝胤一听更是气得咬牙切齿道:“他娘的,这个狗东西,陈卿一伙折腾成这样还不是让他给逼的。

    让衙门派官差去闹事的是他,让咱们出兵去剿匪的是他,就连假招安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他比那胡郜还要可恶,简直就是罪魁祸首,宰了他都不为过,居然只是个戴罪,也太便宜他了!”
李际可想起这事就来气:“就是,这个狗东西,坏主意都是他出的,到头却让老子跟着背黑锅,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千户张平奚落道:“呵呵,这还不明白着吗,人家那是山西按察司衙门的官,和那个巡按穆相干的都是监察工作,说到底是一家人,穆大人自然偏袒他了,何况这背后还有沈王的面子不是。

    ”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把个薛朝胤和李际可气得更是牙痒痒,薛朝胤一拳捣在桌子上:“这个狗东西,朝廷能放过他,咱可不能放过他。

    ”他至今为王琳当初阻挠交换俘虏的事情耿耿于怀,早就想报复。

    李际可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道:“虽说如此,可咱有什么办法,笔杆子都在人家手里,咱这些拿刀把子的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一刀结果了他不成!”
薛朝胤也气得直跺脚,偏偏没有办法。

    这是千户张平眼前一亮道:“谁说咱们没有办法,文人有文人的办法,咱们也有咱们的法子,两位将军如果真想让他死,何必

    借助笔杆子,刀把子更利索,更痛快!”
薛朝胤瞪着他道:“张千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让我俩直接拿把刀,冲上按察司衙门宰了他不成?这事你想都别想,王琳再不济那是个文官,咱要敢这么干,那些文官能饶的了咱?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要了咱的九族啊。

    ”
李际可也吓得打了一个冷颤道:“这事,不敢不敢。

    ”
张平狡黠的目光一转,沉声道:“我可没那个胆子,真要那么干咱谁也跑不了。

    可谁说要咱亲自动手了。

    这点咱得跟那些文人们学学,文人们用笔杆子杀人那手段向来高明,从不喊杀却能杀倒一片,咱怎么就不能,兵法上不是有一条叫借刀杀人吗,想杀王琳的人多了去了,咱借他们的刀不就行了?比如那陈卿,他能有今天全是王琳害的,他能不恨他入骨?只是没机会罢了。

    咱们如果能创造这么个机会,然后……呵呵呵!”
薛朝胤听着眼前果然一亮,李际可却摇摇头道:“这主意是好,可那王琳一直窝在衙门里,既不出城也不带兵的,眼下被戴了罪更是大门都不出了。

    这,怎么把他弄出去让那个陈卿知道呢?
薛朝胤也问这个问题,却见张平不紧不慢道:“这个嘛,主意只要想还是有的。

    ”他说着笑呵呵低下头和那薛朝胤、李际可悄悄耳语几句,只见两人一双眼睛越来越亮,尤其是薛朝胤高兴地一双大手狠狠拍在张平的肩膀上,大喜道:“好,好主意,就这么干,哈哈哈!”
他说罢嘴角闪过一丝狠色,咬牙道:“王琳你个狗东西,且再让蹦跶几天,开了春,老子看你怎么死。

    ”
……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带着大山深处寒冷的气息,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舞着,一夜之间便将街道巷落,房顶屋檐变成了一边透亮的白色。

    这天地,从未有过这般干净,干净的看上去一尘不染。

    潞城县各大街,随着两个青羊军兵士敲着锣扯着嗓门大喊:“喝粥了!”各厢各坊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向着城北县衙方向涌去,那样子就像过节赶集似的热闹。

    城北崇智坊,潞城县县衙大门敞开着,从后院直到大门前的广场上,支起了百十口大锅,摆着大大小小几百张桌子凳子,前后左右站满了青羊军的兵士,有的站在大锅前煮粥,有的站在椅子旁引导,更多人则负责在现场维持秩序,整个场面乱哄哄的,看着挺热闹。

    不一时,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几个腰大膀粗的兵士在前吆喝,陈卿携着妻子路瑶、云娇,旁边还有李杰、林永、陈来、秦彪等人等人在一群兵士的前呼后拥下慢慢走了过来。

    负责这一带治安的李景芳远远的便在

    街道口守候,迎着他们直到县衙门前,一排排兵士全副武装分列两排站定。

    陈卿也携众人在县衙正门口站定,向李景芳使个眼色,高大的李景芳便迈着大步子走到围观的百姓面前,把右手高高举起,整个现场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李景芳扯起嗓子道:“乡亲们,潞城县的父老乡亲们,我是青羊军东大营的李景芳,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腊八节,过了腊八那就是年了,我们青羊军的陈大帅特意安排在这县衙内外大设粥棚,直到正月初八,接连一个月。

    凡我潞州百姓,贫苦寡弱者,衣食无着者都可来喝粥,随便喝,不要钱,让我们大家过个好年!”
“好!”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外面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纷纷议论着这青羊军的各种善行义举。

    “这真是太好了,年年过年我都发愁,别人吃肉咱连个汤都喝不上,今年这就可以喝粥了,好啊,这义军真是好。

    ”
“今年不错了吧,人家刚占了潞城,就把那官仓砸开了,很多家里都分了粮食,本来今年过年也不愁的。

    ”
“那你还来喝人家这粥……”
“这粮食这个东西,多多益善嘛,能省一分是一分嘛。

    ”
“哎呀我说李老头,人家义军可是说了,三年能免粮税,你种那些地打的粮食也够吃的了,还这么抠。

    哪像我地早就没了,变了铺子了。

    ”
“呀哈我说老王头,你这话不对吧,人家义军来了不是给你分田地了嘛,你说这话就没良心。

    ”
“那我这,这不好多年没种地了嘛,都不太会干农活了,分了地还不是没饭吃啊。

    ”
百姓们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边李景芳一再示意肃静,好半晌几个人高马大的兵士往前那么一站,人群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这时李景芳恭敬的走到陈卿面前,一拱手道:“大帅,您是大帅,这开锅还得您来喊。

    ”说着将个大勺子交到陈卿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