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一片落叶。
在空中飘舞许久，绕过三棵大树，与不少其他落叶相碰、分离，最后落在武痴脚前。
“嚓”
掌门与武痴走在深山老林之中，此时正值秋季，漫山的金黄叶片絮絮飘落，风一吹，又起来更多，倒像是野火慢慢升起，一时间天际也不见了，让人觉得自己染上了没有温度的火。
“嗬！”
武痴一手，从飘起的叶片中挑了一片完整的。
掌门一愣，“武艺是不错，”又想想，伸手打掉武痴手里的叶子，“但是以后别干这么破坏诗意的事。”
“诗……对了，师傅去哪里了？”
“他说有事要办。”
“噢。”
二人继续在深山老林中行走。
2、
“到了。”
武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十分突兀的空地，方才周遭景色明明满眼都是金黄，遍山都是高树，到此处却突现一块没有一棵树的空地来。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秋中时节，这里竟是一片青葱绿地。
中央，有一潭水。
武痴走到潭边，水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没有丝毫扭曲。
这水，不兴波纹。
武痴将注意力放到水面之下，不在看自己的身影，才发现这水竟是蓝色的，不映入一点绿地的颜色，一眼望不见底。不知为何，武痴又觉得这水应该是清澈的。
“把手伸进去。”
武痴一怔，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一触，是极冰的感觉。
随着手慢慢深入，水的温度渐渐升高，到后面，水已是接近沸腾，但武痴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终于，他触到一件硬物。
3、
这个东西看起来像一把剑。
之所以说“看起来”，是因为这把东西，只开一边的刃。
武痴细细端详，却发现这把武器透露一股朴素的气息，上下没有一丝亮眼的地方，唯独刃有一面是钝的，让武痴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剑还是刀。
正当武痴看得入迷时，身前小谭中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下降，不一会儿便只剩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随后周围的绿茶也开始枯败，腐化，迅速融化进了土里。等武痴回过神来，周围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
师傅站在身后。
“现在，你有新武器了。”师傅拍拍武痴的肩膀。
4、
“师傅！”
利刃横在师傅颈侧，只差分毫便要碰着肌肤。师傅却是立在原地，手仍放在身侧，没有要挡的意思。
“我……老了，反应不来，你悠着点。”师傅把刃推开。
武痴终于回过神来，马上把武器放下，“我不是故意的，”他说，声音不住地颤抖，“我可能是……没听出您的声音。”
“没听出来就会这样吗？”
“不，不是的，可是我……”
师傅眯了眯眼，看了眼武痴放在地上的武器。
“带上它，跟我来。”
5、
“那把武器，是刀，也是剑，所以，它叫做钿。”
武痴觉得这名字是俩字硬组的。
“这个钿，不一般。”
这个，武痴看得出来。
“但是我也不知道除了只有一面刃以外有什么特别。”
武痴差一点又抄起武器。
“真的，”师傅指指掌门，“他觉得太热，我觉得太冷，都没拿出来过。”
掌门摇摇头表示自己甚至不知道师傅有试过。
“但是，”师傅又指指钿，“这把东西对你有影响，很明显，对吧？”
“对！”武痴立马点头，“您知道这柄钿对我的……”
“不知道，”师傅没等他说完，“我又没碰过。”
6、
武痴跟着师傅一直走，一路没有出声。
事实上，他们已经离开门派一周了，他们在的地方，按武痴估计，起码是不在城里了，再怎么不关心外面的事也知道，城里没有这样大片的山和大片的林。而这一周以来，武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更没有空闲练武，这对他的身体来说没有什么负担，但他心里着实是不舒畅的。
现在，他手上握着这把新得到的钿，其实是有点心里痒痒，想耍上两手的，毕竟他基本上什么样式的武学都学过，这开一面刃的武器应该是难不倒他的。但他自那一下把这钿架上师傅脖子后，便一直感觉自己不该用这把武器，所以现在跟着师傅走的这一路上，他也没把这钿拿出来晃。
“到了。”
方才武痴走路时低着头想事情，他抬起头，只眼前一黑。
7、
伸手只见五指。
这个意思是说，伸出手来就真的只能看见五指，周围的其他东西，一点都看不见了，如果不是武痴目力好，或许练五指都看不见。
他晕的太突然了，只能记得那感觉像是人打的，应该不是其他原因。
他手边摸到一件硬物。
他拾起，上下摸索一遍，这是他的钿，这钿也着实锋利，他只一摸，便划出鲜血来。
突然，四处亮起一种浓稠的红光。
8、
秋天叶片的褐红。
武痴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刚才晕过去之前的地上，脸上盖满了落叶。
他立马甩甩头，坐了起来。
他甩落的叶子中有一片是绿色的。
他想伸手去捡，却发现自己手上握着钿的刃，张开手，看不见伤口。他再看叶片堆，已经找不到那片绿叶了。
“你醒了。”师傅在武痴身后拍了拍武痴的肩膀。
“嗯，”武痴回头，“刚才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
……武痴不语。
“是我带你到这个地方来的，”师傅接着说，“只是我也不清楚具体会怎么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原本家族的秘密，是我年少时好奇才得窥知一二，现在来到这里，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在，这事的发展也出乎我的意料。”
“那……掌门去哪里了？”
“他说有事要办。”
9、
“嗬！”
一拳重重地打在院墙上，周遭灰尘纷纷扬起，墙顶上的几个瓦片也滑落下来，碎在了他脚边。
这偌大门派里，只这一处无人知晓，但他很久没有来了，近来事物繁忙，这里竟积了这么多尘。
他从门后寻来一个小凳，这个小凳是他当初习剑时常坐的，捧着剑谱坐上去，一坐便是一天，后来剑法都熟了，只剩下反复练习，他也还是没有因为失了用武之地而扔掉它，只是将它藏了起来。
现在他又静静坐在这凳子上，这里即是外界看不到的，也是看不到外界的，视野之内，只有一面高墙，而这里吸引他的，只是安静而已。
他的心里面，一直有一种慌乱。
自他拿着那把脱离大门派后留下的剑，舞着不属于那把剑的剑招时起；自他发现，一个武林人士的招式有几手与他的相像时起；自他学了这他明知是偷学的剑法时起，他一直不安，即便现在，他也是一个大门派的掌门了。
他知道，偷学武学是不对的，但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是不对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偷学，与那些其他单纯的偷学是不一样的，他这个，应该是一种对于武学的融会贯通。
但他还是一直觉得，他是不对的。
他面前的墙轰然倒塌。
10、
何以容身。
(本章完)
一片落叶。
在空中飘舞许久，绕过三棵大树，与不少其他落叶相碰、分离，最后落在武痴脚前。
“嚓”
掌门与武痴走在深山老林之中，此时正值秋季，漫山的金黄叶片絮絮飘落，风一吹，又起来更多，倒像是野火慢慢升起，一时间天际也不见了，让人觉得自己染上了没有温度的火。
“嗬！”
武痴一手，从飘起的叶片中挑了一片完整的。
掌门一愣，“武艺是不错，”又想想，伸手打掉武痴手里的叶子，“但是以后别干这么破坏诗意的事。”
“诗……对了，师傅去哪里了？”
“他说有事要办。”
“噢。”
二人继续在深山老林中行走。
2、
“到了。”
武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十分突兀的空地，方才周遭景色明明满眼都是金黄，遍山都是高树，到此处却突现一块没有一棵树的空地来。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秋中时节，这里竟是一片青葱绿地。
中央，有一潭水。
武痴走到潭边，水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没有丝毫扭曲。
这水，不兴波纹。
武痴将注意力放到水面之下，不在看自己的身影，才发现这水竟是蓝色的，不映入一点绿地的颜色，一眼望不见底。不知为何，武痴又觉得这水应该是清澈的。
“把手伸进去。”
武痴一怔，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一触，是极冰的感觉。
随着手慢慢深入，水的温度渐渐升高，到后面，水已是接近沸腾，但武痴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终于，他触到一件硬物。
3、
这个东西看起来像一把剑。
之所以说“看起来”，是因为这把东西，只开一边的刃。
武痴细细端详，却发现这把武器透露一股朴素的气息，上下没有一丝亮眼的地方，唯独刃有一面是钝的，让武痴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剑还是刀。
正当武痴看得入迷时，身前小谭中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下降，不一会儿便只剩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随后周围的绿茶也开始枯败，腐化，迅速融化进了土里。等武痴回过神来，周围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
师傅站在身后。
“现在，你有新武器了。”师傅拍拍武痴的肩膀。
4、
“师傅！”
利刃横在师傅颈侧，只差分毫便要碰着肌肤。师傅却是立在原地，手仍放在身侧，没有要挡的意思。
“我……老了，反应不来，你悠着点。”师傅把刃推开。
武痴终于回过神来，马上把武器放下，“我不是故意的，”他说，声音不住地颤抖，“我可能是……没听出您的声音。”
“没听出来就会这样吗？”
“不，不是的，可是我……”
师傅眯了眯眼，看了眼武痴放在地上的武器。
“带上它，跟我来。”
5、
“那把武器，是刀，也是剑，所以，它叫做钿。”
武痴觉得这名字是俩字硬组的。
“这个钿，不一般。”
这个，武痴看得出来。
“但是我也不知道除了只有一面刃以外有什么特别。”
武痴差一点又抄起武器。
“真的，”师傅指指掌门，“他觉得太热，我觉得太冷，都没拿出来过。”
掌门摇摇头表示自己甚至不知道师傅有试过。
“但是，”师傅又指指钿，“这把东西对你有影响，很明显，对吧？”
“对！”武痴立马点头，“您知道这柄钿对我的……”
“不知道，”师傅没等他说完，“我又没碰过。”
6、
武痴跟着师傅一直走，一路没有出声。
事实上，他们已经离开门派一周了，他们在的地方，按武痴估计，起码是不在城里了，再怎么不关心外面的事也知道，城里没有这样大片的山和大片的林。而这一周以来，武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更没有空闲练武，这对他的身体来说没有什么负担，但他心里着实是不舒畅的。
现在，他手上握着这把新得到的钿，其实是有点心里痒痒，想耍上两手的，毕竟他基本上什么样式的武学都学过，这开一面刃的武器应该是难不倒他的。但他自那一下把这钿架上师傅脖子后，便一直感觉自己不该用这把武器，所以现在跟着师傅走的这一路上，他也没把这钿拿出来晃。
“到了。”
方才武痴走路时低着头想事情，他抬起头，只眼前一黑。
7、
伸手只见五指。
这个意思是说，伸出手来就真的只能看见五指，周围的其他东西，一点都看不见了，如果不是武痴目力好，或许练五指都看不见。
他晕的太突然了，只能记得那感觉像是人打的，应该不是其他原因。
他手边摸到一件硬物。
他拾起，上下摸索一遍，这是他的钿，这钿也着实锋利，他只一摸，便划出鲜血来。
突然，四处亮起一种浓稠的红光。
8、
秋天叶片的褐红。
武痴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刚才晕过去之前的地上，脸上盖满了落叶。
他立马甩甩头，坐了起来。
他甩落的叶子中有一片是绿色的。
他想伸手去捡，却发现自己手上握着钿的刃，张开手，看不见伤口。他再看叶片堆，已经找不到那片绿叶了。
“你醒了。”师傅在武痴身后拍了拍武痴的肩膀。
“嗯，”武痴回头，“刚才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
……武痴不语。
“是我带你到这个地方来的，”师傅接着说，“只是我也不清楚具体会怎么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原本家族的秘密，是我年少时好奇才得窥知一二，现在来到这里，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在，这事的发展也出乎我的意料。”
“那……掌门去哪里了？”
“他说有事要办。”
9、
“嗬！”
一拳重重地打在院墙上，周遭灰尘纷纷扬起，墙顶上的几个瓦片也滑落下来，碎在了他脚边。
这偌大门派里，只这一处无人知晓，但他很久没有来了，近来事物繁忙，这里竟积了这么多尘。
他从门后寻来一个小凳，这个小凳是他当初习剑时常坐的，捧着剑谱坐上去，一坐便是一天，后来剑法都熟了，只剩下反复练习，他也还是没有因为失了用武之地而扔掉它，只是将它藏了起来。
现在他又静静坐在这凳子上，这里即是外界看不到的，也是看不到外界的，视野之内，只有一面高墙，而这里吸引他的，只是安静而已。
他的心里面，一直有一种慌乱。
自他拿着那把脱离大门派后留下的剑，舞着不属于那把剑的剑招时起；自他发现，一个武林人士的招式有几手与他的相像时起；自他学了这他明知是偷学的剑法时起，他一直不安，即便现在，他也是一个大门派的掌门了。
他知道，偷学武学是不对的，但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是不对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偷学，与那些其他单纯的偷学是不一样的，他这个，应该是一种对于武学的融会贯通。
但他还是一直觉得，他是不对的。
他面前的墙轰然倒塌。
10、
何以容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