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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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雨夜

    是夜,初冬的寒气氤氲在此间天地,幽幽的,倾盆大雨瓢泼而至,打落在满城的屋脊瓦檐,溅开银珠无数,顺着斜檐不住的坠落,不间歇的折磨着地面上一处细小的坑洼,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也有别处,声响与此处不同。

    它打落在编织而成的蓑衣斗笠之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水珠打落在斗笠上,一瞬分散成数片,四散而走,有一片划过这人的面前,沾上了他的面庞。

    且听得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披蓑戴斗笠这人低了低斗笠的沿,踩过坑坑洼洼的大小水坑,步伐越来越快,而后发出了与周遭环境几经相同的声响,他抽出了腰间系着的剑,攥着剑柄紧了紧。

    雨滴如期而至,只见它这次被完完整整的分成了两半,一道银刃自此闪过,他上挑,下劈,左横剑身,右刺剑尖。一时间,周遭的环境声再不如一。有了人的惨叫,哀嚎,甚至于怯懦的求饶。再一会儿,一切归于寂静。所有的怨恨,不甘,痛苦都化作了咽气时的呜咽,一股脑儿被吞进了肚子,再不弥留在此方天地。

    “啧啧啧,天子座下竟也如此不安宁,幽冥小鬼暗中作祟,连杀如此之多的巡夜士兵,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也就不必对你客气了!”

    「这人动作敏捷,招招致命,招式看着颇像专职刺杀的刺客之流,不知道这样的人背后的指使者是不是就是师叔伯想要我们找的那人?」

    戴着斗笠的此人,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略一抬头,瞥见一少年模样,身着白衣之人。踩在飞檐的顶上,手上还执一把红色油纸伞。

    几乎在同一时间,二人目光似有交集,攻势也在一瞬间发动。

    斗笠男子蹬墙而上,飞身至白衣少年身侧,毫无预兆的横扫一剑,白衣少年似是早已知晓招式,用伞一挡,半分未有后退,男子见状收势再刺,欲将伞面刺穿从而伤及目标。

    少年也未有半分胆颤,他巧妙的将伞一收,伞面不再,再用伞身一探,绕着男子手臂,再刺出一击,打得此人倒退几步,侃侃稳住身形。

    「眼前这少年是何许人?武艺竟在我之上?既然使命已然达成,那么尽管脱身便是,回去晚了难免又要被剑奴那厮讥讽一番!」

    “啧啧,一点礼教都不懂的刺客吗?”

    少年的不满打断了蓑衣男子的思绪。

    迎面而来的一击更是将他生生拉回这片雨夜朦胧的战场,他又只是非常勉强的接下了一招,打得他又连后退几步,到了紧贴飞檐的位置。

    暴戾的雨滴打落在二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缕缕的寒气,升腾在夜色中。

    「娘的,这毛头小子怎么武艺如此之高?想要从他手中溜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要我殒命于此亦不那么容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嗖!”

    一道寒光过眼前,一寸血迹从脸现。

    少年本血气方刚之年,以体温抵御这初冬夜雨并非难事,这使得他脸上溢出的鲜血格外滚烫。

    他伸出手一摸,只见得殷红的鲜血沾染在了手指前端,再回一顾,一柄利刃生生扎入飞檐之中。

    少年心中带有忐忑,脸上却依旧神情自若。

    「面对强敌切不可怯懦,即使害怕也要有握紧拳头的勇气。若此刻退缩,非但不可能活下去,更可能被恐惧折磨致死!」

    他带着决心别过头想再与男子对峙,竟只留哗啦啦啦的雨声还响彻在此间天地。它们宣泄的较之前更大声,更彻底。

    少年紧绷的拳头,此刻终于缓缓舒张开。

    他飞身而下,去查探地上那些巡守的尸体。几乎所有巡守尸身上的伤痕都是一致的,只有一道致命伤,唯独一人铠甲内衬外翻着,似乎是被人翻找过些什么。

    「先前交手的那一位,武技狠厉,却像是唐军招式,这人到底是谁?还有最后出现的飞剑,他的主人又是谁?如此强势的二人,翻找夜巡的随身物件,这也太蹊跷了!不行,得赶紧汇报给师叔。」

    京城,道士府邸。

    “师叔!谨言有要事禀报!”

    他的声音是间隔着粗重喘气声发出的。

    “谨言,所谓要事为何?可是查出什么眉目了?”

    “师叔,今夜师侄查证过程途径京城东市场,恰见一人杀害一队夜巡士兵,看那人的招式动作狠厉果断,却又像是出自唐军招式,唐军为何会诛杀自己人?侄儿不解!遂与那人过招,几欲拿下此贼之时,一柄飞剑横空而出,直入屋顶飞檐,而后,就让他们给跑了!如此武艺的二人竟只是为了抢夜巡守卫身上的东西!侄儿觉得着实蹊跷!所以查清楚这个东西为何,便是此番探听情报的关键!”

    “谨言,你是说,其中一人使的是唐军招式?这样!你马上彻查近三年的失踪将领,重点把参加过多场战役的罗列出来!若是三年不够,就查五年的!”

    “是,师叔。那我即刻就去吩咐暗线,彻查这些人物!”

    “师父!先前马师伯说的那人有眉目了!”

    这头谨言刚离开,就又有人来汇报新的消息。这次是关于白槿的消息。

    “那人是白府的一个低品侯爵,据说父亲参与过玄武门之变,并在此役阵亡,而后封的爵位,暗桩给的情报是他就是一个死读书的文弱书生,还似乎与家人不和,所以一个人住在府邸最偏远的角落,先前也是因为与家中主母闹翻了才参的军。”

    “哦?这倒是与马师兄说的不同?”

    「这就有意思了!一个从他人口述中出现两种评价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如果说师兄说的才是他,那此人或许确实可堪大用,若是情报所示那么此人难成大器,既没有危险,也没有价值。」

    “岂止不同,依徒儿来看,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吧?师父?”

    “确实如此,不过,此人要是如你师伯说的那样倒是可堪大用,少主不日就将入京,届时你再去接触一下这号人物,把他的底,给我摸个通透。”

    “是,师父。徒儿既已领命,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