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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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帝王柔情

    太极殿陆陆续续走出一众官员,文官与武将分从右延明门、左延明门而出。

    白槿被程咬金架着自左延明门出,踏下数道阶梯,离远了太极殿。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今日这般会丢了性命?你凭什么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若是有人设计,你该怎么办?”

    程咬金怒目圆睁,伸手握拳几欲要打在白槿的头上。

    “程叔叔,小子错了,您别动手!”

    “嗨呀!你知不知道,让你来朝堂是我的主意,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跟那个魏老头一样,不怕死!你要是今天触怒龙颜,我怎么面对你父亲?怎么面对你奶奶?你小子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程咬金叹了口气,将擎起的拳头用力的往空中一震,终是没有落在白槿头上。

    “程叔叔,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朝堂上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儿家,着实看不下去,这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槿就是这么做的,他嘴微微一咧,作出微笑貌,可怎么看来都是嬉皮笑脸一般。

    “哼!你有多大能耐啊?跟那群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人斗嘴皮子?亏得今天陛下是铁了心要认这个女儿,不然你小子现在哪还有命跟我在这嬉皮笑脸?”

    “程叔叔我下次一定谨慎!一定不乱说话了!我保证!”

    白槿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说。

    “得了,得了,你还想有下次!还想再吓我一次?滚滚滚!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好嘞,我这就走,家里饭还没吃完呢!”

    白槿如蒙大赦般逃离程咬金,可没走几步他又折了回来。

    “程叔啊,我不认识路,这皇宫这么大你带我出去呗。”

    程咬金一脸无奈,却也只好带着他走。

    太极宫,两仪殿。

    “陛下,公主殿下已在外候着了。”

    “宣她进来!”

    太宗放下手中捧着的奏折,对着门外说道。

    “民女李萱妍参见陛下!”

    李萱妍欲行跪拜之礼,太宗一把将其搀住,心平气和道:

    “怎么还自称民女?我知道你还在生为父的气,气的是为父没能救你母亲,气的是为父未能早日将你接来身边!孩子你放心,往后的每一日,为父都会尽全力去弥补!弥补亏欠你和你母亲的!”

    若是让朝堂上的大臣看到平日里杀伐果断,不怒且威的皇帝如今这般柔情模样,怕是惊的脸上不知何等颜色。

    太宗牵起自己女儿的手,走到案牍前,他将先前作为证物的宝剑还于李萱妍。

    “剑柄上的梅花仿佛还如昨日我亲手所刻,却只道物是人非!想那日,我还是大唐的秦王,我受父命为稳固大唐江山,四处征讨,人人都称我为战神,又何有战神一说?那一日,我率部下查探地形,行迹被人透露,即刻陷入敌军包围,一众将士浴血奋战,依旧被团团围困,看不到丝毫活下去的希望,然觉只有斩尽一切活物才可苟全性命,抱着这样的心态也不知杀了多久,周围的将士越来越少,圈子仍越缩越小……”

    五月灼夏,烈阳就着炽风,席卷一阵阵血腥气袭人而来。

    “李世民!你今日必死!乖乖自裁我还可以留你一个体面!”

    “哈哈哈哈哈!不过小人尔尔!若我今日不死,必斩尔等满门!”

    “临死还能嘴硬?弓箭手!准备!”

    一排排的弓箭手站在刀盾手的身后,仰起头,张弓搭箭,将欲射出一道道抛物线,了结包围圈里的猎物。

    “呃啊……”

    “呃啊!”

    这样的哀嚎声并非来自李世民阵中,让早已准备死战的他,不敢置信!

    「不管是不是来帮我的!哪怕拼死!也该去试一试!落个心里痛快!死了也不窝囊!」

    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即刻下令趁乱发动最后一次突围!

    日落黄昏挂苍穹,沙城鲜血洒苍茫。喧嚣止了,遍地的尸首,漫流的殷红色血液,缠绕耳畔的鸦叫声,一人持剑单膝跪立,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剑身之上。

    “秦王殿下!臣,云麾将军之女梅穗,未能及时率军驰援,请殿下治罪!”

    两仪殿,熏香一缕缕的飘散着,也如太宗的思绪一点点,缓缓的,娓娓将过去道来。

    “我那时无力的抬起头只粗略的望了她一面,再难相忘,她一身飒爽的男子装扮,将头发束的英气十足,与其不符的是,她面容姣好,皮肤又皎洁如明月,眼眸还似剪水秋瞳,叫我只敢偷偷看她一眼。还记得那时她一身赤红色盔甲,也不知是敌人的鲜血还是本就这样的颜色,一双亮银色的战靴勒在马蹬上,驱策一匹血红宝驹。”

    太宗再没有讲后来如何,只是兀自坐着,应当是有些伤心往事不便再吐露,只是深深埋在心里某日想起时,就去看一看。

    李萱妍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侧,牵着他的手,任时间悄悄的流走,慢慢带走她父亲心中的痛。这样一个帝王人物,心中埋藏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萱妍,先前你在朝堂上说的名字,我没有念错吧?”

    “陛下,您没念错,我叫李萱妍,萱草的萱,妍丽的妍。”

    “萱?妍?好名字!恰似傲雪而立的寒梅,众芳尽摇落,红梅独萱妍。”

    太宗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道:

    “阿福!替朕拟诏!”

    总管阿福快快将墨磨好,着笔圣旨之上。

    “诏曰:命礼部择吉日为公主操办敕封大典,封号梅慧。钦此。”

    “做父亲的望你如梅花般清傲,又如冰雪般聪慧,还有带着对你母亲梅氏的深深爱恋活在这世上。”

    “民女,谢陛下!”

    “嗯?”

    太宗发出一个严肃的疑问语气然后拼命给阿福使眼色。

    “哎呀,梅慧公主,怎么还叫陛下?该改口啦!”

    阿福当即悟到太宗的意思,立马提点了李萱妍。

    “呃,谢,父……皇!”

    “哈哈哈,好!阿福你差两个人带公主去看看她的寝殿,不!你一会儿亲自去!朕现下还有要务,你们都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

    “父皇,女儿告退。”

    阿福公公领着公主走在内苑,多的是精细巧妙的艳丽阁楼,楼阁外的院子里植着些梨花兼牡丹,一派清泉涓涓流过,开沟仅许尺,浮动些许青黄落叶,灌入一池碧湖。湖畔石桌石椅就地打成,浑然一体。

    一眼还觉新鲜,可道道院墙都是如此只觉味乏空洞。忽的眼前一亮,这处院落着实不同,破旧的院墙,上面还爬着丝丝笼笼的青绿色小植,随风一刮就摇摇摆摆好不可爱,院落里也只有杂草野花,泉水倒是同其他院落别无二致,欢快的流动,只是它汇入的湖水算不得清澈,不仅算不得清澈,上面还浮着些忽高忽低的芦苇,丝絮缠绕,潜身下湖说不定还能摸上几两翠荇香菱,非他院妍斗之色可比,但也只是透露出寥落凄惨之景。

    “阿福公公,我就想要这间了。”

    李萱妍指着那破破烂烂的宫屋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选择让阿福不知该怎么办,他只是尝试着劝解:

    “梅慧公主,你就别打趣咱家了,这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要是让陛下知道我给你安排这样的屋子,他非砍了咱家的头不可!”

    “你就对父皇说,是我自己选的!”

    “公主殿下,陛下才不会相信是您自己选的,就算他相信了,那也免不了责怪我呀!您放过咱家吧!”

    “公公,我自幼生活清贫,不喜奢华,那一路上的屋子唯独这间符合我的脾气秉性。”

    “这……哎,罢了罢了,大不了咱家认罚便是了,只要梅慧公主开心就好!”

    阿福公公带来了一众小太监,开始收拾起院落,稍微视察了一会,他就起身赶往礼部,再看那些小太监刚要拔去墙上的爬山虎。

    “哎!别拔那些!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都别拔!你们都走吧,走吧,我喜欢一个人!这样才清净!”

    “这……公主殿下,我们怎么向总管大人交差啊?我们可不敢走,阿福公公责罚可重了!”

    “对啊,公主,您别为难我们了!”

    “难道我的责罚就不重了吗?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吧,哼哼哼!”

    “是。是……小人这就走!”

    “快走吧,走啊。”

    走的小太监,拉着另外的小太监轻声说道。

    待他们走的七七八八了,李萱妍终于安下心来。

    「终于都走了,这宫墙里谁都不可信,我不用谁来帮,也不想依靠谁,我可以靠自己,好了!该干活了!」

    李萱妍撸起长长的衣袖,将它好好挽起,然后拿起先前小太监们丢在地上的工具,开始刨起地来,他将那一堆堆的杂草尽数的铲入竹篮……

    “公主殿下!您怎么亲自动手啊?您快放下!快放下!让奴婢来就好了!”

    听这俏皮的语气就知道是红豆来了。

    李萱妍可以赶走任何人,但是唯独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她不知怎的就默默接纳了下来,她既没有要她离开,也没有要她留下,只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打理这片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