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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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谁的沧海不桑田_第040章:至少还有我

太过荒凉冷淡的童年会让人陷入阴霾中,即使长大后,那些不堪的过去也会绘制成梦魇,掏空你的身体,折磨你的灵魂,只待岁月逝去。

听到尹潮在楼底上撕心裂肺的喊我,我没有勇气问及瑛是否同意我下楼去,我当时就干巴巴的站在窗前注视着下面,就跟那含冤的小娘子等候塞外打仗的丈夫归来一般,瑛过了一会,一边按摩太阳穴,一边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干让我失望的事情,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但我更愿意相信我儿子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重量的,你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妈妈无权干涉。”

我懂她的意思,瑛跟其他母亲不一样,她总是鼓励我,相信我,从来不会践踏我的自尊,更不愿意让我做一个整日围着女人转的男人,在某些事上让我自己做决定,哪怕是小时候选玩具,她都给我自由选择的权利,在这一点上,我是感激她的,我很庆幸我有这样的母亲。

我目光笃定,那一刻,我是发自内心的爱她。

我下楼去,看到尹潮顶着大太阳站在街道上,可能是因为无聊,用脚不停踢废弃的广告牌,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噪音,看到我的身影,他立马走到我身边,很认真的从头到脚打量了我。

“南殷楚,你也受伤了?我听莫子衿说苏蔚然出事了,没想到你也这么严重?”

他用手蹭了蹭我的手腕,又使劲捏了几下,我疼的大喊出来,他这才完全相信我是真的受伤了。

“你神经啊,这是人的骨头,你以为你糟践猪蹄呢?”我疼的咿呀乱叫。

他神色慌张,又说:“兄弟,我以为莫子衿那个娘们又耍我呢,没想到连你也受伤了,老大,人哪里呢?”

我简单交代了我们和耿黎干架的过程,然后说苏蔚然目前还在拘留所呢,他目光游离,脸色发青,这事情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又说:“如果人不赶紧从那地方出来,要是学校知道了,肯定会被开除,咱那破学校管这方面的事情管的老严了。”

我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三楼的窗户,瑛没有站在窗户看我和到底和谁在一起,我松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是被我妈找人救出来的,我妈也没说我到底是怎么被救出来的,我想肯定出了不少钱,还要家长亲自认领这样才可以出来。”

尹潮说:“都不知道老大的家,他父母又不在,那可咋办啊?”

我突然记起上次让尹潮查苏蔚然家的地址,我让他把地址拿出来,尹潮出奇的兴奋,大叫:“对呀,凭借我们两个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他亲戚家说尽好话,就说老大是救人才被人误打进去的,其实老大是无辜的。”

我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至少可以维护苏蔚然的声誉,也可以让他安全的出来接着上学。

我和尹潮那日就按照尹潮在学校花名册上抄来的地址去找苏蔚然的家,先是换了好几遍公交车,完了又找了好几条巷子,这样还是没有找到,尹潮以为自己抄错了地方,有点泄气,我说咱们接着找,肯定能找到,在我的鼓励下,我们找了一辆三轮车,把地址给人家说了,那师傅拉着我和尹潮来到纸上写着的那条胡同。

清水街342号!

“嗯,就是这里了。”尹潮念了出来。

这四周全部是黑漆漆的胡同,两排的房屋墙壁上大大的写着“拆”字迹,楼房很烂,时而楼顶漏水,巷子里到处垃圾堆积而起,恶臭味时而扑入鼻孔,尹潮捂住鼻子看了一下四周,又疑惑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是惊讶,但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

“我们走进去看看吧!”我说。

我朝前面走去,找342号房门,尹潮一路走来没有说一句话,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号的房子,门是打开的,房子里面很黑,可能是外面阳光太充足的原因,才会让人觉得那房子里面一片漆黑,适应不过来。

我敲了敲门,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完全走进去才发现原来这地方有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看清楚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麻将,而桌的四周围着四个老人,他们依旧关注各自手里的牌,虽然看到了我和尹潮,但还是没有出声。

我和尹潮木讷在原地,不说话等了一会,直到有一个老人喑哑着嗓子说:“糊了,白条杠。”

房间这才活跃了起来,有人继续在洗牌,搓牌发出很大的声响,尹潮等的烦了,上前对其中一个老人说:“爷爷呀,请问这里是苏蔚然的家吗?”

老人洗完牌,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尹潮,借着暗光看了一眼尹潮,对其他同伴说:“老江你孙子的朋友找上门来了,这一个个的长得眉清目秀的,看着这孩子没受过苦,你家孙子要是不在你这个家,将来指定是个人才...”

“啪——”清脆的翻桌子的声音,突然一个瘦弱的老人起身,将麻将桌掀翻,麻将落了一地,我和尹潮顿时惊呆了,没想到这老人火气这么大,当然力气也是蛮大的。

看到麻将桌子被掀翻了,其他的老人纷纷走出了房门,我和尹潮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询问她。

眼前的老人缓缓起身,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写满沧桑,后又目光犀利的盯着我和尹潮看,当时我心理素质可能好,没有紧张,尹潮没见过这种场面,估计是小说看多了,就怕这老人将我们剁碎做成人肉包子,他一边幻想一边哆嗦。

“你们是苏蔚然的什么人?”老人说话了,声音沙哑到你根本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什么话,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公鸭嗓吧!

我说:“我们是苏蔚然的同学,只是路过来找他玩玩。”

她冷着一张脸,仿佛看穿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冷冷说:“是不是苏蔚然出事了?”

我一惊,她怎么知道,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可能这个老人和苏蔚然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但我真的猜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潮结巴说:“是出事了。”

老人拿在手里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一张冰冷的脸变得有些哀愁,她的脸写满太多的故事,我相信我一下子看不穿。

她带我们来到后院,后院有两间普通的平房,她指了指左侧的一间,说:“这是苏蔚然的房间。”

我又看了看右侧的那间,里面黑漆漆的好像没人住的样子,我们就走了进去,里面只有十平米大的空间,有一张2米宽的小床,**堆满衣物,墙壁上贴着各种体育明星画报,还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堆满各种书籍,我随手翻开一本小说,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首页写着苏蔚然三个字。

那一刻,我的眼角落了一滴泪,乘着别人不注意我立刻拂去了眼泪,转身坐在尹潮旁边,尹潮脸色发青,他或许和我一样的心情,只是沉默罢了。

老人冷笑了几声,出了一口长气说:“谢谢你们来看苏蔚然,我知道这孩子终究会出事的,都是这个家庭害的他,要是脱离了这个家庭说不定他会有很好的一个前程。”

我上前让老人坐在**,她坐在尹潮的旁边,后说:“我是苏蔚然的奶奶,虽然他不承认我,但为了她那疯子妈,勉为其难的住在这里,他根本不回来这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他的人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我真不知道他出事了。”

老人说话的时候,哽咽不止,我握住老人的手,让她冷静下来:“奶奶,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你说出来我们能帮忙肯定会帮。”

老人再次看了我一眼,这才没有刚来那凶恶的样子,目光倒是柔和了不少,僵硬的声音传来:“蔚然妈妈是改嫁到我们江家的,我儿子是个人渣啊,打了半辈子光棍,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媳妇,还嫌弃媳妇带着两个拖油瓶,喝了酒就闹事,在蔚然上小学的时候,他有一次喝醉酒大半夜回家之后,活生生的将蔚然的妹妹摔死了,就因为这件事,蔚然妈妈受刺激过度成了疯子,我那没人性的儿子被关进了监狱,判了无期徒刑,唉,造孽啊,我这黄土盖脸的老婆子,生了那么没用的儿子还有脸活着吗?为了蔚然这可怜的孩子,我勉强照顾他那疯妈,指不定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尹潮紧攥着拳头,满是悔恨,我从不会知道苏蔚然他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去,身体再次被抽空一般,我抚了抚老人额前的头发,良久说:“奶奶,你别担心蔚然,他只是出了点小事,没什么事情的,你不用关心,也别告诉他妈妈?”

她再次充满感激的看了看我,又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他过得好,我们这个烂摊子不用他管,自作孽要我们自己赎罪,他还是个孩子...”

出了苏蔚然的家,我的头顶再次被黑云覆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王子只是被巫婆施了魔法,终究他会戴着王冠称霸他的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