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你骗人！”莫小念失控地将身边触手可及的所有的物品都通通打翻在地上，她不能够接受祁雪是她的亲姐姐这个残忍而荒唐地事实。即使祁雪说得再是有理有据，即使祁雪和父母三口之家的照相在她手上成了不能忽略的证据，即使祁雪声泪俱下地祈求莫小念的原谅因为她也是几天前才知道这个秘密。莫小念依然不能够接受，她捂着头，她的眼泪在脸上疯狂地横流，她终于受不了，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祁雪立马起身想要扶起她，却被莫小念狠狠地推开。

“你走开！你走开！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祁雪，你走开！”莫小念的绝望地哭吼着，“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你不就是想要求我的原谅吗？你编出个这么荒谬的故事不就是想要亲情求原谅吗？祁雪，你不要在骗人了！我受够了！”

“小念！求求你醒一醒！我没有骗你！”祁雪同样悲戚地哭喊着，若不是母亲吴穆莲的病到了无药可治的地步，她根本是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实。吴穆莲在病**将莫小念的存在告诉了祁雪的时候，祁雪就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原本有一个妹妹已经是一件及其荒唐的事情，然而这妹妹竟然是她伤得最深，被恨得最深的莫小念。这是残忍到极致的事实，她不能面对，也根本无法面对。只是吴穆莲在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着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央求着祁雪可以让她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祁雪的心也是肉做的，她颤抖着拨打了莫小念的电话，断断续续地还没有说清楚状况，并被一辆急速行来的车碰擦了一下，手机在慌张中掉落在地上，结束了与莫小念的通话。手机坏了，莫小念的电话也失去了。也许是命中注定，这个女儿、这个妹妹，终究不属于这里。可是，祁雪怎么也不会料到莫小念会自己找上门来，而自己又恰好回来给母亲拿换洗的衣裳。命运最爱捉弄人，祁雪终于感受到了命运这个名词的伟大和残忍。

“我记得他叫吴胜，而你姓祁，你骗人！你根本不跟他姓，所以你是骗人的！”莫小念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兴奋地叫出来。

“小念，我跟你说了他原来是个**犯，你觉得一个**犯被放了出来以后还会用原来的名字生活吗？”祁雪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这样不停的解释很累，“小念，我从来没有跟莫逸或者你提起过我的家庭，就是因为它太不堪、太卑微了。爸爸得肺癌死的时候，我在美国没有来送他最后一程。后来，我赚了钱，想要把妈妈接到城里住，可是她死活不愿意离开，她跟我说她要留在这里等。我当时不懂，以为她是要等已故的爸爸，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等你。”祁雪再度哽咽了，她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每一个字节都好像用尽了千辛万苦才发出音的。

“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莫小念不知道如何能够排遣自己心中质量巨大的悲痛，现在只有老天可以任她埋怨了。

“其实，我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它太残酷了。”祁雪深吸了一口气，在莫小念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这太可笑了，为什么会偏偏那么巧那个人是你？可是，这一切都是有线索的，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叫我去杉城读书，去杉城最好的大学读书，因为她知道你在杉城。我听妈妈的话，所以拼命、努力地读书，去了杉城的高中，遇见了莫逸，后来就遇见了你。其实，杉城真的好小，小得我们这么早就相遇了。”

莫小念还没有从震惊和悲痛中解脱出来，她的背抵在墙壁上，一耸一耸。祁雪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她不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莫小念需要时间去抚平、捋直这一切，她都懂。当时她母亲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她在医院的厕所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她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曾经迫害了的是流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血液的亲妹妹。

吴穆莲的丧礼在莫小念到了景宜镇的四天后举行。

莫小念和祁雪一同前往医院看望弥留之际的吴穆莲是在知道了那个巨大秘密的第二天。在去医院的路上，莫小念的表情依然是呆滞的，她一直没有从这个深深的漩涡里挣脱出来。下了车，她的一举一动依旧不受放空的大脑的控制。直到，祁雪突然开口和她说话，她才惊醒过来。

“你准备好了没有？妈妈就在里面。”莫小念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前。祁雪转动门把的手被莫小念突然握住，祁雪感觉到了莫小念手指上的颤动，她懂得这是莫小念的求饶。祁雪缓缓放下了手，走出了医院的住院区。

“妈妈是肝癌晚期，医院已经对她放弃治疗了，医生早就说过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撑了。”祁雪和莫小念坐在医院小花园的石椅上，这句话她重复了很多遍。

“祁雪，我会同意你来看她并不代表我接受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莫小念的语气是冰冷的，如果说亲姐妹能够让她忘记仇恨她做不到，她对祁雪的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累积而减轻，因为这些突然而至的秘密让她不得不先暂时卸下见到祁雪后翻涌起来的仇恨。

“我知道，我并没有要你原谅我。”深刻的绝望和痛苦在祁雪的表情中展露无疑，“只是妈妈太辛苦了。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只有三岁不到，还没有开始记事。妈妈说，你两个多月的时候，爸爸就因为犯罪被关进了监牢里。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饱受镇民鄙夷、嫌弃的目光生活着。可是毕竟妈妈的能力有限，所以她才不得已将你抛弃。她说在你不在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你被那户收养人家的人欺负，他们不给你饭吃，不给你衣服穿。后来，妈妈去找了镇里的柳爷爷，拿到了你爸爸莫城的联系方式，她一个人去杉城找你，想要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她说，她看到你过得很好，心里就踏实了。这些，都是妈妈在前几天的病**告诉我的，她还说，如果你不来见她，那么就让我能够代替她照顾你、看着你，因为她觉得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冬日温暖的阳光在这两个花样的女子眼中着陆，这些阳光的质量很重，重到在眼球上产生了一股刚好压迫泪腺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