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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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一章

又是一年春天,莫家已经没有了家的概念。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一切。莫小念没有再去莫城的公司上班,她选择了一家广告公司做了前台接待。莫逸也辞掉了原来公司的工作,整日早出晚归。莫城一个星期也只有一两天会呆在家中,在家也只是睡觉。一家人近乎见不着面,更别说彼此说上话了。

这样压抑的气氛在这个城市上空蔓延开来,当莫城在办公室里收到了近八成的员工的辞呈时,他知道他的事业也走到了终点。

杉城一家新开的公司正迅速崛起,他们如法炮制了自家公司的产品,并且将近九成的经销商全部挖走。莫城听着最后的几个下属的报告,他近几个月已经极度消瘦了,他无助地摆摆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能跟我经营这家公司这么久,你们都知道公司的状况,它是真的快撑不下去了。”莫城的眼窝深陷,他的眼睑处有一些水渍。

待最后的职员都退下以后,他再也控制不住掩面恸哭起来。这是自己苦心经营近三十余年的企业啊,是自己和林雪华一起白手起家得来的呀,他最后还是没能守护住自己和妻子共同经历的这三十余年的记忆。莫城想到林雪华,心像被撕扯般绞痛起来,他本能地捂住了胸口,科室痛楚只是一个短暂的前奏,视线和意识竟模糊起来,莫城使劲地扶住办公桌却还是没能稳住自己的重心,他弯下身,晕厥了过去。

莫小念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一旁的莫逸趴在床沿边。被单的扯动惊醒了浅睡中的莫逸,他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莫小念的额头,轻轻地说了一句:“退烧了。”就只是这一句,却瞬间让莫小念泪流满面,她望着憔悴的莫逸,他们不是前些天还是那么剑拔弩张地敌对着,他第一次那么重的将仇恨和痛苦打在自己的脸上,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一脸的温和和贴心。莫小念抽了抽鼻子,低低地问道:“哥,你不恨我了吗?”

“恨!”莫逸的回答让莫小念诧异不已,莫逸将水和药递到莫小念的面前,说,“就算再恨,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其实如果说有错,如果当时我最初没有找上祁雪不是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如果说你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太多了点吧?小念,医生说你营养严重不良,所以抵抗力极弱,一不小心就发烧了。小念,我们不要再这样沉溺于伤痛和愤怒中了,我们把所有都忘记好不好。爸爸也很难过,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了,所以我们以后三个人好好生活,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生活,你说好吗?”

莫逸的话让莫小念不住地点头,翻来覆去的仇恨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现在她只想要安安稳稳地生活着就足够了。“好的,哥,等我一出院我们就去找爸爸。”

楚西坐在新的办公室里,原公司即将面临破产,公司的状况他非常清楚,几乎所有的经销商都在一个星期内暂停了与公司的合作,大量的产品滞销堆积在仓库里,公司亏损严重。

但是楚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董事长的家庭事故,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幕后黑手如何主导这一切的每一步他都参与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参与的这一切竟然是将自己的公司出卖了。他原始的动机开始变得不再单纯,他惶恐地觉得这一切是被人早已设计好的,而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他的猜想立马开始让自己陷入无限的痛苦之中,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尊严已被践踏地所剩无几。

“楚经理,新的工作环境你还满意吗?”熟悉的声音响起,祁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祁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西只是觉得他完全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说我是为了你这么做的,你信吗?”祁雪再一次透露出她那戏谑而玩笑的口气。

“啪”桌上的文件被粗暴地打翻在地,呼啦啦地散落了一地。楚西愤怒地站了起来,他的青筋在额头上跳动着,他重重地将拳头打在桌面上,他暴怒地对着面前依旧笑意不减的女人吼道:“祁雪,我告诉你!如果这是你要玩的游戏,那么我不奉陪了!我他妈的是被你当猴子一样耍!祁雪,我玩够了,不陪你玩了!”

祁雪依然从容得好像刚才的怒吼都是假想的,她缓缓绕过办公桌,他的眼睛漂亮得像是里面盛满了柔软的**,她轻轻地在楚西的耳边说,一股热气在楚西的耳根处灼烧起来,他听见她说:

“楚西,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如果你半途而废,那么前面的一切都白玩了哦。”

莫逸接莫小念出院以后和她直接到了莫城的公司。

站在门口的兄妹俩被公司早已人去楼空的场景讶异不已,他们从来不知道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公司竟然成了这样子。

莫逸掏出手机拨通了几个月后第一次拨出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苍白女声。莫逸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让心跳迅速跳了起来,他握紧了一旁同样开始慌张的莫小念,走向了电梯。

这短短的几层电梯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莫小念觉得自己的眼眶正在迅速灼烧,有什么**正在拼命往外渗漏,可是她要忍住。她的手被莫逸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越来越冰冷,莫小念能感觉到随着电梯数字慢慢上升,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他的指甲嵌进了莫小念的皮肤里,但是她不觉得疼痛。

电梯终于停在了十七楼,再走大约三十五步就是莫城的办公室,这么短暂的一段路,莫城和莫小念觉得他们走了好久好久,他们的步速心照不宣地开始放慢。

为什么通往亲人的路上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曲折,为什么我想要守护的人总是会在我领悟以后离我越来越远。

门终究还是会被打开,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人终于见着了,那个自己唤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就在眼前,他如此安详,他早已褪去了以往居高临下的威严之感,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么多天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只是再也没有了呼吸。

如果世间要这般残忍,那我宁愿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