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一章
走出冯慧开的小饭馆，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裹紧棉衣，远远的，站在一辆车的后面。
我猜想，在听完我的那一番哭诉后，冯慧会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给冯乾打电话，把他喊出来见面，要么，就是回家，确保我离开后，没有去到她家里闹事。
这两个选择，不管哪一个，我都喜欢，也都有对策。
果然，还没过上十分钟，冯慧就从小饭馆里出来，在门口打车。
我赶紧上了一辆出租车，就跟在冯慧的那辆车后面。
她这是要去哪里呢？去找冯乾，还是回家？
不用猜，反正一会儿就有答案，我坐在出租车里，哼着小曲儿，司机从后视镜偷偷看我，大概在想，为什么我这个人如此快乐。
冯慧的车转了几个弯，停下了，我跟着下车，跟着冯慧，走进一家医院。
这一下，答案清晰了，她是要到医院去看望她的父亲，就是那个患了癌症的可怜老人。
住院部，三楼，冯慧的脚步急促，她当然不会想到，她的后面，会跟着一个人，这个傻女人，要不是她带路，我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
门开了，冯慧走了进去，我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病房里有四五个人，想来，都是冯乾的家人。
那病**，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不用问，自然就是冯乾的父亲。
多可怜啊，年纪一大把，又得了癌症，本来就没几天活头，眼看着，又要被自己的儿子刺激，人活一世，快要死了，却遭受这么多惨事，想想，这辈子也是够遭的了。
我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呼吸，然后推开了门。
毕竟，做这样一件事，也算造孽，若说没有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倒也不至于，不过，人活着，做好事，做坏事，得到的下场又能有什么区别？
所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不过是那些真正作恶的人，刻意制造出来的骗局，用来麻痹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罢了。
在我进门的瞬间，冯慧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她一个箭步冲向我，拉住我的胳膊，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求求你，出去吧，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我把冯慧的手甩开，一步一步，走向病床。
病**的那个老人，本来眯着眼，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头，正在微微颤动。
要说吗？还是就这样算了？
有一秒钟，我在心里犹豫了。
但仅仅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我只给了自己的灵魂，这一秒钟善良的时间。
然后，我就跪了下来，跪在老人的面前，把我在餐馆里跟冯慧说过的那一番话，又全部说了一遍。
我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口，冯慧就像疯狗一样，扑到我身上，用力抓我的头发，一边厮打，一边对**的老人说，爸，这个人有病，你别听他胡说，他说的全是假的。
冯乾人在上海，他一直都在上海！
二叔，二婶，你们快来帮我，帮我把这个神经病给赶出去！
冯慧开始向旁边的几个人求助。
可是，那几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们要么就是被眼前的状况给吓懵了，要么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反正，没有人来帮冯慧......
我从冯慧的手里挣脱开，口袋里有一打照片，全部洒在白色的病**。
那些照片，都是我从秦奋的手机里偷来的，都是秦奋和冯乾的亲密照，在我来找冯慧之前，就已经全部打印出来，每一张，尺寸都很大，每一张上面的人，都特别清晰！
我看着病**的老人，用干枯的手，捡起一张照片，像是中弹了一般，身子剧烈抖了一下，然后，就晕了过去。
冯慧本来还在撕扯我，见自己的父亲倒下，再没心思管我，冲到外面去叫医生。
病房里其他人，这时候好像才刚刚醒了，越过我，到病床边去看已经晕倒的老头儿，当然，其中有两个人，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照片上。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病房里，一团乱，不过，已经与我无关。
我要做的，已经做完，这烂摊子，就等着冯乾自己来收拾好了。
走出病房，沿着走廊，慢慢往尽头走去，快要下楼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嘶吼，不用问，自然又是冯慧了。
你是个变态！你们同性恋全部都是变态！
我他妈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回头，也没必要回头，冯慧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变态，但经过这一次，她要恨的，恐怕不是我一个人，而是这世界上全部的同性恋吧！
不过，当她回头想想，她的亲生弟弟，也是她最恨的那一类人，她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事，轮不到我操心，随便他们去折腾好了。
反正，这一仗，我是彻底赢了，尽管赢得残忍，牺牲了很多无辜的人，但若不是这样，我心里又怎么会彻底痛快呢？
从医院离开，在出租车上，给秦奋发了一条微信。
以后不要联系了，你对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发完，就把他从我的通讯录里删掉，然后，手机关机。
梅妈妈送了我一本经书，要我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抄经，我现在明白了，所谓抄经，并不能得到任何救赎，就只当是我给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超度了吧。
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束鲜花，家里的那一束，是秦奋带来的，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再对他假情假意，那一束花，留在房间里，反而显得晦气。
心情大好，上楼，开门。
钥匙转动，却听到门里面传来呻吟。
是小唐，这大白天的，难道是方军回来了？
往日，也听过小唐与方军*时的*声，带着一点不敢释放出来的羞涩，我待在房间里，暗自感叹，这样的青春肉体，还配拥有爱情，而我......
要不要在外面等上一会儿？此时进门，怕是打扰了小唐与方军的好事。虽然，我并不知道方军因何又跑了回来，但对小唐来说，这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想下楼，随便转个几圈，隐隐的，又觉得哪里不对。
小唐的声音，与往日似有不同，听上去，像换了个人一般，*放纵。
不对，那个人不是方军！那个人......
我来不及再想，伸手，推开了门。
客厅里，沙发上，两具**，正交缠在一起，躺在下面的，自然是小唐，而上面的那一个，从背影便可判断，是个陌生人。
这小唐，到底还是出轨了，精神上的忠贞，怎么也拗不过肉体上的寂寞。
听到开门声，本来正在用力的男人，停了下来，回头惊恐地看我。
没事儿，你们继续，当我是死人就好。
从客厅穿过去，回自己房间，心想着，小唐要怎么进来与我解释。
可是，等了一会儿，小唐并没有进来，客厅里，又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声，仿佛真当我是死人了。
好吧，小唐的这一表现，我倒是没有料到，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处变不惊的风范。
我把手里的花，插进花瓶，秦奋送我的那一束，随手丢在地上，看了厌弃，忍不住又踩了几脚。
关上门，打开手机，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微信。
未接来电，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秦奋打来的。
那条微信，则是梅妈妈发来。
萧晓，老顾的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你跟老顾说，准备五十万，事情一定解决。
五十万......
对老顾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那就索性说是一百万好了，我帮老顾这样来回奔波，赚一点跑腿钱，也是理所当然。
给老顾打电话，轻描淡写，叙述一番。
老顾倒是痛快，只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这件事，是真能搞定吧？钱，我可以出，再多，我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害我......
事到如今，对我已经这般谨慎了吗？
你若担心我害你，这件事，你就不该告诉我，反正，你也不愿信任我。
见我言辞冷漠，老顾在电话那头，又换了一副语气，好像怕我反悔似的，说，萧晓，不管怎样，我们也曾好过，不是吗？那些感情，真也好，假也好，总归是陪伴过。
你知道，我心里是在乎你的，越在乎，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一番话，换做以前，我大概还会信上几分？
现在，就只觉得好笑。
要利用我，又不敢放心地利用我，老顾啊老顾，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挂掉电话，等老顾给我转账。
此时，客厅里的声音弱了，悉悉索索，仿佛是在穿衣服。
再过一会儿，有人敲门，小唐在门口，轻声说，萧哥，我能进来吗？
我应了一声，斜靠在**，看小唐穿戴整齐，推门进来。
舒服吗？
我问。
我以为，小唐会害羞，用他惯用的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
然而，我的判断错了，小唐冲我笑了笑，坐到我的床边，语气淡定。
还可以吧，挺大的，我一直以为，方军那里算是大了，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唐，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过出去了半日，再回来，你就像换了个人，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实在忍不住，追问小唐。
没想到，小唐却反问我，萧哥，我受了什么刺激，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真把我当孩子，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什么意思？我骗你什么了？
别演戏了，萧哥，你和方军那些恶心的计划，我都知道了。
昨天晚上，趁你睡着，我偷看了你的手机，那些聊天纪录，可真精彩啊。
萧哥，我只想问你一句，在你的眼里面，我是不是特别蠢？是不是比猪还蠢？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最聪明，只有你可以掌控一切，对吗？
字字冰冷，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唐。
我懂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小唐，你要相信，我没把方军出轨的事告诉你，真的是为了你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单纯的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受伤害，你明白吗？
活了二十九年，说了太多谎话，此时，难得说几句肺腑之言，可惜，眼前的小唐是不会相信了。
为我好......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该让我早日离开方军那个混蛋！你之所以不告诉我，不就是希望我继续被方军骗吗？就想看着我一步一步，被骗得越来越惨。
你自己的生活过不好，就也不希望别人的生活过得好。
萧哥，方军出轨，骗了我，我的确恨他，但你帮着他来骗我，我也同样恨你！
当然，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这世界的本来面目，也是你让我知道，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情意，而是手段......
我看着小唐咄咄逼人的模样，莫名一阵心疼，那一张脸，我已经分辨不出来，是他的，还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