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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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甲申易枢

    光绪十年三月初,法军在新任陆军司令米勒的指挥下,发起了向越北的新一轮攻势。短短十天,法军就攻占了北宁,整个战斗过程顺利得如同一次预先安排好的军事演习!

    而大清国苦心经营一年多,由五十八营二万四千余众守卫的北宁仅仅因为法国人的几声炮响就人心慌乱军心动摇以致争先奔逃溃不成军而如此轻易地陷落了!

    从北宁溃退下来的两万多清军在法军波里耶和尼格里率部轻装追击下一路溃散大多不知所踪,仅有少数人得以逃回谅山和镇南关,方才惊魂初定,收住脚步。

    是役法军损失甚为轻微,阵亡仅仅5人…更加要命的是大清国在越南的国威一落千丈!不仅越南小朝廷彻底甘心当法人的附庸,就连地方实力派们也纷纷开始同法国人合作。

    胜利来得如此轻松愉快,法军乘胜追击。攻占北宁仅仅两天后,两个旅的法军就受命随着溃退的清军逃跑路线继续向越南北部挺进,一路势如破竹。

    大清国的绿营滇军、桂军都没有半点战斗之意。三月中旬的最后一天,法军轻松地占领越北太原,逼近越北战略要地谅山。此时,几无战力的黑旗军残部在刘永福的率领下也撤回到了滇越边境的老巢保胜、河口一带,战火烧到了大清国的西南边境,边陲几乎全局崩坏。

    当清军越北大败的消息还在八百里加急的路上狂奔的时候,武侯已经赶到了秘密驻扎在广西龙州一带的义勇军七师师部---三年前,傅忠信便已经率领七师主力以协助剿匪的名义秘密进驻这里,开始强化丛林战训练,并且由工兵部队秘密架设了经南宁、广州直达江宁总部的电报线路。

    武侯向情报局报告了越北的战事情况,义勇军总部在全面了解了西南战局的同时也有意无意地将消息透露了出去。很快,上海新报率先披露了清军在越北惨败的消息,在当天的编者按中指斥负责北宁防务的广西巡抚徐延旭“株守谅山,毫无布置,殊堪痛恨”,言其指挥无能贪生怕死渎职误国当严惩以谢天下!

    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内,慈禧太后一脸寒霜地看着手里刚到的新报,久久无语。当小太监一路碎步小跑着将广西八百里加急奏报送进来后,慈禧突然勃然大怒啪地一拍小炕桌,怒气冲天尖着嗓子大骂徐延旭无能,军机处昏聩---她扬着手里的报纸,吼道军情急报竟然没有民间的报纸消息快,成何体统!徐延旭在干什么!军机处兖兖诸公又在干什么!

    慈禧身边的太监宫女从来都没见过太后老佛爷如此大发雷霆,个个面如土色,慌忙跪倒。大太监李莲英也是心惊肉跳,急忙小声道:“老佛爷,报纸向来在各地都派有记者,又是不惜工本电报往来…这个…自然比廷报跑马要快啊!

    ”见慈禧没言声,又劝慰道:“许是两广总督张树生没接到败报,否则广州是有电报线的,自然就比报上的消息快了…”

    慈禧怒气渐消,沉默了一会儿,恨恨传旨将广西巡抚徐延旭、云南巡抚唐炯革职查办!

    三月下旬朝廷将徐延旭革职解送京城刑部大狱查办,旋即判斩监侯。后改为充军新疆效力,未离京即病死。唐炯因非前敌统军,只是败绩牵连,罢官撤差,侥幸逃得性命。至于北宁大败的直接当事人、负责前线指挥的广西提督黄桂兰自知死罪,干脆在谅山军营中喝药自杀了。另一位前线指挥官、广西道台赵沃则下狱问罪。

    朝廷一番动作,罚的罚,撤的撤,将导致越北败局的官员一个不拉的都处置了。朝野上下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大事已了,该考虑未来的事情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面对越北糜烂而西南动荡之局,朝廷处理几个无足轻重的官员岂能令人善罢甘休!起码义勇军不服这口气---义勇侯就因为商州事件被朝廷以荐人不明的罪名去职,这导致越北大败的用人不当又该当何罪?军机处一帮大佬岂能一身轻松!

    三月底的一个晚上,早就潜伏京城的陈长风来到离皇城不远的银杏胡同吏部汉侍郎王闿运的府上,两人在书房内密商弹劾之事。陈长风阴沉着脸说道:“越北糜烂,军机处难辞其咎!朝廷只是处置了区区抚员,哼!”

    王闿运沉思片刻,问道:“陈局之意?”

    “兄弟奉匡总理、赵将军等诸位兄弟之命特来和王兄商议,要充分利用此事打击奕?一伙---这也是为大帅早日出山创造条件!”

    “明白了!”王闿运想了想,轻声道:“余以为此事可善加用之。眼下京中清流中人亦有不满朝廷的处置,酒楼茶肆之中多有议论,不妨点点火。”

    “嗯,甚好!不过,此事尽量避免和义勇军的牵扯。王兄可有出头之人煽风点火?”

    “唔,两广总督张树生之子张华奎向来与清流往来密切,素有清流腿子之谓。”王闿运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此人专意结纳清流,为乃翁博声誉,和言官们说得上话。如果说动此子鼓噪…呵呵,大事可期也!”

    王闿运估计得不错,经常出入啃的鸡大酒楼的张华奎和贾老四混得挺熟,在贾老四漫不经心的一番“指点”下,张华奎猛然意识到如果扳倒了军机处现在的大佬们,其父张树生就颇有机会得偿所愿---位居直隶总督十余年的李鸿章很有可能成为新的军机大臣,而其空出的直隶总督一职就非资历够深的张树生莫属了!

    张华奎想到自己可能成为权倾朝野的直隶总督的公子,一颗心欢喜得象小鸟一样扑腾!他连夜活动,四处鼓噪。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家伙竟然说动了清流中的另一

    位牛人---盛昱,国子监祭酒,满洲镶白旗,肃武亲王豪格七世孙,正宗的龙子龙孙皇亲国戚。此人幼负才名,孤傲自赏。又喜直言进谏,不畏众怒,朝中人人厌憎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四月初,盛昱拜折上奏,言“逮问疆臣而不明降谕旨,二百年来无此政体。”弹劾军机处、总理衙门一班大臣玩忽怠职,朝纲紊乱。接着一位眼红军机大臣头衔已久的工部左侍郎孙毓纹也上奏,说“边防不靖、疆臣因循、国用空虚、海防粉饰,不可对祖宗。”趁机指摘军机处诸臣有负太后皇上的委托,尸位素餐!

    与此同时,江南各报也纷纷发文,指责朝廷中枢用人不当,应该为越北惨败一事负责。一时间,群情汹涌,民意沸腾,朝野内外竞相攻击军机处、总理衙门一班大佬,搞得恭亲王奕?、李鸿藻等人狼狈不堪。

    慈禧太后见天下物议的矛头都指向了久居军机大臣的一帮人,心想奕?诸人执掌中枢日久,也越来越不好使唤了,久而久之对自己主导朝政也很不利。特别是奕?,仗着自己是先帝御弟首辅亲王的身份,明里暗里和自己唱对台戏不听招呼,干脆借此机会撤了他另换一班人上来,也好加强自己对朝廷的控制!

    于是慈禧以皇帝名义下旨停奕?亲王双俸,命他“家居养疾”;宝鋆原品休致,李鸿藻、景廉降二级调用;翁同龢革职留任,退出军机处,仍在毓庆宫行走---一夜之间,军机处原班大臣一体罢职撤差!

    同日,又颁发上谕---礼亲王世铎着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毋庸学习御前大臣,亦毋庸带领豹尾枪;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均着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工部侍郎孙毓汶、刑部侍郎许庚身着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随即慈禧命世铎主持军机处,庆郡王奕劻主持总理衙门,并命遇有重大事件先与醇亲王奕譞商办---奕譞为幼帝生父,照例不能主持朝政,但有“商办”之名,实际隐操中枢大权。

    朝廷一番走马换将令人眼花缭乱,天下震惊的同时也让人更加看清楚了大清国的疲软---作为皇族的代表,奕劻、奕譞、世铎等人的行政能力远不如奕?。在识见、威望、能力和人品上,新的军机大臣们与原军机处诸公相比,大多数也相差甚远。他们大多是一些不谙国际事务、不懂国内政情的官僚---只会对太后惟命是从俯首帖耳!特别是醇亲王奕譞性格懦弱谨小慎微---有他六弟奕?的前车之鉴,就更不敢忤逆他四嫂慈禧半分,生怕自己被扣上个“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帽子,影响儿子光绪的皇位根基!

    四月,已经从伊豆返回东京的李旭,在欣赏完上野的樱花后回到了行馆,看着刚送到的报纸上刊登的大清国新的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的人员名单,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啊,而且眼下这帮家伙竟然没一个知兵事的,当此中法大战正酣,朝廷何以调度全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