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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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血溅兰陵洞(下)

    “我看你们谁敢?”未等兰陵谷主开口,却见一人于他身后的厅门里一跃而出的同时,即大义凛然地高喊道,“以众临寡,杀害无辜,算得什么本事?难道你们就不怕辱没了唐国公府的名声吗?”

    就在众人正错愕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时,只见那人随即又走到兰陵谷主的身旁躬身说道:“师父,徒儿来迟一步,还请您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伯真,你如何要出来蹚这趟浑水呢?”兰陵谷主猛然见到杨令源为他出头,遂有些心情复杂地问道。再加上眼睛的余光扫到站在对面的徐世勣,由是,他便更加地五味杂陈,且心中不是个味儿了。

    其实,杨令源之前还真不愿意出来蹚这趟浑水。因为于他看来,外面那拨正在唇枪舌剑之人乃都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他们皆是在为个人的利益而不择手段。寡廉鲜耻、口蜜腹剑,此二者尤以徐世勣和李建成两人为甚,当然,这其中也是少不了他的师父兰陵谷主的。

    大家也许会问了,“既然像你这么说,那他杨令源还跳出来干个啥呢?有必要替那位一直都在利用和威胁他的兰陵谷主站场助阵吗?”我要回答的是,杨令源在此关键时刻站出来还真不是为了他的师父兰陵谷主,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那几百个无辜的谷中生灵才对。这是因为在他的理念当中,其由老师卢太翼曾经呕心沥血所经营的这一方佛国净土于任何时候都是不应该被化身为修罗场的,都是不容许被玷污的,所以,当到了对手即将大开杀戒的此一刻时,他便不能不挺身而出了。

    ……

    “来者何人?赶紧通名!”看到兰陵谷主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正气凛然的陌生人来,李建成遂心生不安地问道,只因毕竟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且带路之人还不是那么地可靠。为了避免己方一行落到他人预先设下的圈套里而尚不自知,由是,他这便不得不多长出个心眼子来了。

    “那人是在下的师弟杨令源!”徐世勣脱口而出道,由于对方的到来同样也令他倍感震惊。

    “杨令源?你说的可是前些年于军中比武夺了魁元的杨令源?”

    “对!正是此人!”

    “他怎会在今时今日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还是碰巧了不成?”

    “这……这个吗?在下确实不知道啊!”徐世勣摇了摇头,异常纳闷儿地回答道。

    ……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兰陵谷主座下弟子杨令源是也!”听到对方问话的他毫不掩饰地自报了家门。

    “哦……原来是杨大人,下官失敬!失敬了!”因知道对方和自己的二弟李世民乃是结拜兄弟,所以,李建成便不得不客气了些。

    接着,杨令源即当场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李大公子,照理说在下今日应该叫您一声大哥才对,可

    是,在见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想斗胆地问上一句,这是唐公让干的?还是你们自己的主意?”

    “这与你有何相干?”一旁的李元吉将眉毛向上一挑道,“赶紧给爷闪到一边去!”

    “四弟,不可如此无礼!”向对方递了个事先约定好的眼色,同时,又将手悄悄地放到腰间佩剑上的李建成遂假意制止道,“再怎么说,这位也是你二哥的结拜兄长嘛……”

    看似莽撞的李元吉其实心眼儿活泛得很,见兄长发出了攻击的讯号便立刻闭上了嘴不说,还悄无声息地下得马来并吩咐身后的弩弓手们做好相关的准备,接着,就只等那李建成的一招手即可马上发起攻击了。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为何杨令源的出现反倒是促使对手加快了行动的步伐呢?要说这个中的原因嘛,其实还就在于他所拥有的身份。

    李建成此番本就是为兴师问罪而来。先前双方闹翻之后,李渊即一直担心兰陵谷主会给他使绊下套,近来,在探知李密真被其告发了之际便更是对自己的判断确信无疑了。现在临到杀人灭口之时,却陡然见到一个当今皇上的近臣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您说他李建成能不紧张么?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他遂索性想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连同杨令源一锅端掉从而永绝后患。

    因救人心切,所以那时的杨令源便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的利害关系存在,且即或是如兰陵谷主般聪明之人,在此一瞬间怕也很难想明白个中的道理,对吧?

    可是,这时的李建成的头脑却是清醒的,因为他已打定了杀人的主意。于是,趁着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即向杨令源追问道:“杨大人若是一个人前来的,则到时可愿跟在下去晋阳一趟与我那父亲和二弟一叙啊?”

    “这个好说,如能替你们化解掉双方的仇怨,那在下便愿意只身一人前往晋阳去说服唐公。”由于对方未给予足够的思考时间,因此,杨令源未加思索就进行了回答。

    孰知,这正是敌人用心的险恶之处。在确定其没有帮手之后,李建成遂一面皮笑肉不笑地接连说着“好好”,一面又悄悄示意李元吉立刻动手杀人。

    ……

    “放箭!”将手往前一招之际,李元吉便当场大喊了一声道。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无数支利箭即如飞蝗一般,直接就奔向了对面不远处的杨令源和兰陵谷主……

    说时迟、那时快,未及细想的兰陵谷主下意识地便把站于其前的杨令源给往身后一拉,接着,又在箭来的方向上抡起袍袖那么一转……

    随着一阵呼呼之声的响起,大部分的弓矢即被打落在了地面上。同时,回过神来的杨令源也不及多想,顺手摸出一把小石子就扔了过去。

    ……

    伴随

    着对方一些人的叫喊声及愣神的那一瞬间,他扶住师父便往草庐的正厅里退了去。原来,此刻的兰陵谷主已经身中了数箭,虽说暂时无碍生命,但其衣物上却也开始有了鲜血在极速地往外渗透。

    ……

    待刚关闭了大门,兰陵谷主这就当即对杨令源说道:“小子,赶紧带上你的妻子走!”

    “师父,咱们可能已经被包围了,这还能上哪儿去啊?”

    “跟着我,为师带你们出去!”

    ……

    与此同时,房外的李氏兄弟因见对方师徒二人躲进了屋内,所以便立时下令让手下人开始放火。顾名思义,那草庐原本就是茅草和木板所建,于是乎,嗖呼之间,火借风势、风助火旺,不一会儿即将整座房屋给引燃了。

    跑进书房,找出先前让其藏在里面的王兰幽,也不及解释,杨令源拉上对方这就往外冲了去。

    ……

    可是,等与兰陵谷主汇合之后,王兰幽却突然大喊道:“谷主,不好!老夫人尚在卧室之中呢!”

    “这个知道……不怕!咱们反正是要过去的……”兰陵谷主说罢,忍着剧痛猛咳了两声。

    ……

    来到王太夫人的卧房前面,但见其内此刻已经充满了呛人的浓烟,等冒险突进去了之后,兰陵谷主即让杨令源赶紧推倒房中的圆桌,接着,又掀起盖在地上的毯子,这时,一个木制的方盖子便出现在了大伙儿的眼前。

    “小子,快……快把它弄开!”

    “好!”杨令源一边迅疾拉开盖子,一边答道。

    那边的王兰幽也扶起了王太夫人,且准备着还要为其裹上一床被子以抵御山中夜间的寒气。

    “兰幽,别……别裹了!”

    “谷……谷主,天气……这样阴冷,为……为何不裹啊?”

    “地……地道太窄!”

    伴随着二人的剧烈咳嗽,杨令源憋住一口气二话不说就将王太夫人给驮到了背上,随后,又顺着暗道的梯子率先摸索了下去。

    ……

    没走多久,杨令源的手便触摸到了一扇木门,回头问了被妻子搀扶着跟上来的兰陵谷主,他这才知道原是暗道已到了穷尽之处。可是,穿过了木门眼前却仍旧一片漆黑,待身后的师父打火点燃了旁边的一盏油灯之后,其才又突然发现竟是自己业已身处在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隧道当中。

    “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你曾经来……过的,难……难道就忘了不成?”

    “兰陵洞?”

    “对!兰……兰陵洞,不过……这条岔洞当时有金雕把着,所以你应该没……没有进来过才是。”

    “难怪当时雕儿会守住不让我和徐师兄进去呐,原来竟是那条岔洞通到了这里……”

    “别……别在为师的……面前提……提起那个畜生的名……名字!”一阵激动过后,兰陵谷主又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父,别说了!您要

    多注意休息才是!”杨令源赶忙安慰其道。

    “小子,把老夫人放……放下来吧……”

    “师父,咱们不……不出去了吗?”虽如此问,但杨令源却还是遵从师命将王太夫人给缓缓地从背上放了下来。

    也是王兰幽细心,于下暗道之前即从床边顺手抓起一件袍子并带了下来,由是,此时便正好派上用场了。待铺设于地之后,她就又帮着夫君把老夫人给放了上去。

    ……

    “公子,你快来看呐!如何老夫人都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呢?”因平常照顾惯了,所以王兰幽便比较熟悉对方的状况,现突然发现有些异常,遂赶忙招呼了正在查看兰陵谷主伤情的夫君过去瞧瞧。

    听到了妻子的呼唤,也算是懂得些医理的杨令源就赶紧抬起了老夫人的手腕来诊脉。不久,由于对方的脉象已然微弱到了难以辨识的程度,因此,他即又赶忙伸出手去探查其鼻息。这一摸不打紧,倒是把他自己给吓了一大跳,原来,王太夫人的鼻窍之下,此时竟黏了许多的不明之物。

    当最初摸到的时候,杨令源还以为那是对方流出的鼻血呢,于是,猛然间便着实紧张了一下,可是,再一摸时却又感觉好像不是。待急忙拿到油灯下面去观察了之后,他方才发现竟全都是些黑色的烟灰。接着,当返回去继续摸之际,王太夫人居然便已没有了呼吸,震惊之余,他于是向兰陵谷主大喊道:“师父,老夫人她……”

    “她……她怎么了……”兰陵谷主艰难地问道。

    “老夫人她……她可能是因吸入了大量的烟尘而……而窒息了!”杨令源带着哭腔答道。

    “令源,快……快把为师给扶过去看一看呐!”

    ……

    在杨令源的搀扶下,来到王太夫人跟前的兰陵谷主竟出人意料地没有哭。他仿佛是提前即做好了迎接这天到来的准备一样,默默地跪倒在母亲的遗体旁,强忍住创痛的同时,一口气便连续磕上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谷主,您……您想哭就哭吧!”此时,已然泪如雨下的王兰幽于一旁试图劝解道。

    “老夫……老夫知道会有这……这么一天的。不过……我……不悲伤,因……因为我已经很……很知足了!”趴在地上吐了口鲜血之后,兰陵谷主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这都要感谢……你王兰幽,若没有你坚持唱……唱那首小曲给老……老夫人听的话,则她绝无可能会有醒过来看我一眼的这……一天的……”

    “师父,徒儿还是扶您起来吧!”想起刚才对方救自己的那一幕,杨令源心中往日的怨气就好像是突然消散得没了踪影一般,而今剩下的便只有这潸然泪下了。

    “不……不,小子,你扶我挪过去便是……”说罢,兰陵谷主于对方的帮助之下盘腿坐到了油灯所在的那面墙的脚

    根儿处。接着,在把先前挂回到腰间的“兰陵血”给取下来之后,他又当即郑重地说道:“杨令源接剑!”

    见徒弟有些犹豫,兰陵谷主遂将宝剑使劲儿地塞到对方的手中交代道:“好小子,莫怪师父过去的……所作所为。当然,为师肯定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所以……我也不想辩解什么。老夫只……只是希望你以后……不……不要再走师父的这条……老路,因为那样做……只能是害了自己……又害了自己身边的亲人……”说到此,兰陵谷主即已有些体力不支,但是,他却不顾对方的反对,于拼命地喘上了几口气之后,就又再次继续道,“杨伯真,你……你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像师父这样……被……被复仇和复国纠缠……纠缠住一辈子,因为那样的话……是只会换来内心的扭曲和痛苦的……你记住了没?师父今……今日跟你说这些,乃是因为你像极了……当……当年的我啊……”

    跪在兰陵谷主的面前,哭得如同泪人一般的杨令源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此,即算是已经记取了师父的教诲。

    看到徒弟的反应,兰陵谷主便慢慢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接着,又从腰间摸出一根鹰笛来一并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欣慰一笑之际,兰陵谷主遂嘱咐杨令源道:“好小子……莫……莫要哭了!拿上这‘神鬼惧’,你……你将来就是我……我这兰陵谷的……嫡……嫡传后人了。而……而这骨笛即是用来召……召唤那金雕的……一定记得要待雕儿如……如兄弟啊,将来,它自会帮……帮到你的大……大忙,知道吗?”

    “师父,徒儿都记住了!”接过东西之际,杨令源便顺势握住了对方的双手,而这,怕应该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自己的师父如此地亲近吧?由是,让他既感到紧张的同时又倍感温暖。不过遗憾的是,兰陵谷主的手于此刻却不可逆转地开始冰凉了。

    “小子,再帮为师做一件事可……可好?”

    “好!”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的杨令源当即答道,“还请师父尽管吩咐!”

    “带上你家王兰幽赶紧给我……走!”

    “那师父您……”

    “别管我!你们只管……只管离开便是……师父自有办法应……应对的!”

    “这怎么能行?”

    “走!你俩都走!”就像是突然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一样,兰陵谷主凶巴巴地即冲杨令源夫妇怒吼道,“不得有违师命!”

    见对方说得异常决绝,又因怕加重其伤势,于是,杨令源遂拉着王兰幽给兰陵谷主行了个诀别之礼,之后便抹干眼泪准备着离开。

    “小子,路上千万别……别耽搁了!出洞之后……即用石块敲……敲击洞壁三……三下,为师就知……知道你们已经平……平安了!务必……务

    必要记牢啊,出洞之后再……再敲,知道吗?”

    “是的,师父……您老人家保重!”说罢,杨令源拉上王兰幽便转身离去。

    ……

    看着徒弟夫妇渐行渐远的背影,兰陵谷主惨然狂笑……那伴随着血溅当场的笑声于回荡在封闭的兰陵洞中时,似带有不甘,又似透露着无尽的绝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