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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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永乐遇故旧(上)

    离开杨府的当晚,因为天气闷热,再加上心情沉重,所以睡不着觉的卢太翼遂待在后院里纳凉,且这一坐即是个大半夜。而直至三更天时,他方才在神荼的规劝之下勉强回到了房中。

    由是,次日一早,卢太翼便发现自己病了,而且病势可说是来得相当之迅猛,高烧不退不说,还连稀粥都有些喝不下去。

    一天之后,已然病入膏肓并年事甚高的他深感自己大限将至,于是乎,在精神状态稍好的情况下,就赶紧亲自动手写了一封遗表给朝廷,大意即是请求皇上能够原谅杨令源云云。同时,其又留了一封信给后者,算得是给了对方一个最后的交代吧。

    七月十五日这天,卢太翼带着些许的遗憾和惆怅撒手于人寰,而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日下午,杨令源竟出人意料地偷偷潜回了东都城。

    这是怎么回事?杨令源不是在高句丽那儿做他的“归隋军”盟主吗?他不是在等着大隋朝廷通过谈判救他们出异邦吗?却为何又突然出现在了洛阳呢?难道他就不怕被官府捉拿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看似让人眼花缭乱,然则,其答案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原来,高句丽王高元在隋军撤走以后就反悔了,不但拒绝到隋国觐见杨广,还公然扣住其境内的隋人不放。

    开春不久,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地传进了要塞城,而归隋军的一帮弟兄们呢,在听闻后的几乎同时,可说就已经炸了锅,由此,同样着急的杨令源便赶紧召集了山寨里的“四大天王”和“八大金刚”来归隋堂中商议对策。

    为何现在又有了“四大天王”与“八大金刚”之说呢?在谈及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不妨先行提一下杨令源如今在江湖中的所谓名号,亦即不知谁在下面叫起来的那个称呼——“韦陀天王”吧。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位“韦陀天王”,因为其应算是佛教中排名首位的护法神才对。且在隋唐那个佛法兴盛的年代,祂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可谓颇高不说,还倍受信众的推崇。

    作为一名虔诚佛教徒的杨令源虽说做人谦恭,却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尊称的。因此,在接受的同时,他还顺便将原白头寨的刘富、江浪、熊飞和杨贵四人命名为了“四大天王”以分掌东、西、南、北四座副寨,又把刁柱、乔东森、乔东林,以及后来上归隋寨入伙的宋成、赵君行、常清平、李勋与王骏八人唤作了“八大金刚”来任寨中之协助。

    ……

    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杨令源做出了一个大胆且冒险的决定,即由他亲自回大隋去走一趟。为何要做如此之安排?难道就不能让人捎封信回去吗?您说对了,还真就不行!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是由于一来其他人不熟悉朝廷高层的情况,仅递一封信上去很可能无法送

    达天听;二来是不想牵连杨汪,因杨令源极不愿让人误解其叔父于私下里一直在与他进行悄悄地联系,从而让对方莫名惹上个通敌之嫌;三来则是想补救自己的承诺,手下的兄弟们虽说不提,但从以刁柱为首的那一部分人眼中却还是可以看出他们对先前放归高句丽俘虏兵的决定应是有所不满的。于是,这便有了前面关于杨令源重返东都的那一幕出现。

    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洛阳城,那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即在于杨广撤销了对他的通缉和抓捕。但此时,杨令源却并不知道内情,只是觉得一切都超乎寻常地顺利,而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惊险。

    入得城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去卢府找自己的老师商量,只因卢府毕竟不那么显眼,且卢太翼也没有被牵扯到杨玄感的所谓叛乱当中。

    ……

    等到天黑,打定主意的他即一面施展“纵云”功上房越屋,一面尽量避开那些巡逻严密的宵禁区。虽说突破几番阻挡来到了老师的家门口,但是,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其于转瞬间便傻了眼。原来,就在卢府的大门前,此时已然布置上了丧家之仪。

    “这是怎么了?莫非老师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的杨令源当即就不敢再往下想去,于是,在顾不得太多的情况下遂决定翻墙进去查探一番。

    ……

    果然,停在正厅里的一口黑漆漆的棺木在昏黄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可是,趁着无人摸进去的杨令源却当场便被摆放于前方的灵牌给击倒了,那种心肝被剜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在里面搅动一样,感受不到触碰,也看不见有一丝的血液从里面渗出,但一切又都是只有自己才会承受的内伤,都是自己方能体会得到的创痛……

    一路膝行来到灵位前,哭拜在地却不敢出声,两行热泪于无言中夺眶而出之际,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主人的衣襟。

    ……

    “谁?是谁在哪里?”

    虽被身后的突兀一问给惊了一下,但杨令源却在短暂的紧张之后就平复了下来,只因他听出了那人是大师兄。

    从容站起来不躲也不藏,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的他当即转身施礼作答道:“师兄,是我!”

    “是伯真师弟么?”可能是同样听出了其声音,于是,对方遂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如何才回来呀?”

    此刻,终于看清来的唯有神荼一人,由是,完全放下了心的杨令源便三两步冲过去,并于拉住对方手的同时,激动而小声地问道:“师兄,老师是何时去世的啊?”

    “老师今日刚刚过世,你就只晚到了一步呀!”神荼说罢,当即抱住师弟便痛哭了起来。

    “快告诉我,老师这到底是如何去世的啊?”推开神荼的杨令源旋即又使劲儿摇动起了对方的身体追问道,只因他极其担心卢太翼乃

    系死于非命。

    “师弟别……别急!”努力挣脱开对方双手之际,神荼便压低了嗓音叫道,“听……听我跟你讲……”

    “快说!师兄,您快说呀!”

    “老师是因病去世的。”抹了两把眼泪的神荼随即说道,“他老人家留下一封信给你,还说看了之后便会明白。”言毕,神荼就将随身收藏的信给摸了出来,接着,又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接过信,赶紧走到长明灯前,借助微弱的光亮,那一行行熟悉的字体即逐渐清晰了开来,看着老师的笔迹,杨令源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只是睹物思人,那阴阳两隔的哀痛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

    虽很快看完了信,但杨令源却久久不能释怀,只因那字里行间分明充满着卢太翼对他和王兰幽的担心与关爱,尤其是信中特别强调的两件事则更是引起了他的关注和忧虑。关注的这件事显然与当今天子已宽恕了他的叛逃行为有关,而忧虑的那件事便是卢太翼关于兰幽去了五台山找兰陵谷主讨要解药的猜测。

    由于前者不但事关自己的生死荣辱,还间接涉及到归隋寨上几万人的身家性命,因此,他即便不想关注都不行。而后者呢,则牵涉到王兰幽的安危,这就不得不让他产生出了一定的忧虑来,只因尽管自己与兰陵谷主有着师徒之谊,但那到底可以达到何种程度,于目前而言,他其实都是心中无数的。

    “师弟,老师还给皇帝陛下上了一封遗表,你看能否让令叔元度大人给转呈一下啊?”

    “师兄,皇上可还在这东都城之中?我怎么听说他又出外巡游了呢?”

    “是的,圣上到北方巡边去了。”神荼很肯定地答道,“前几天刚走,本来是要咱老师伴驾的,只因当时已然病重,所以他老人家便未能成行。”

    “师兄,您不如把老师的遗表给我,就由师弟去追赶御驾呈送吧,好吗?”

    “真需要这么急?”神荼有些不解地问道,“未必老师的信中有紧要之事让你去办?”

    “师兄,您就不必多问了,我自有一番道理的。”杨令源略显焦急地答道,只因他还盘算着能顺道先去一趟五台山打听王兰幽的消息。

    “也好!”神荼说罢转身去了书房,片刻之后即把卢太翼的遗表交到了师弟的手中。

    收好遗表的杨令源赓即向神荼拜辞道:“有劳师兄为老师送终了,令源当在此谢过!”

    “师弟不可这样说。”神荼还礼道,“我和你郁垒师兄都是由老师一手带大的,因此,对于我们而言,老师当可谓是恩同父母,为他老人家尽孝应属我等的分内之事才对。”

    “师兄,师弟去办了大事即还。”杨令源再次拉住对方的手嘱咐道,“若能等到我返回最好,如是不能,则先替老师发丧吧!”

    ……

    离开卢府的杨

    令源并未按照神荼提醒的那般去杨府探望儿子,不是不想,而是他觉得一来自己的叛国嫌疑尚未完全消除,对于以待罪之身去看从未谋面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妥;二来兰幽因自己的原因放下儿子出走,想来这里面定是有着无限大的分离之痛才对,所以,他觉得应立即找回妻子,并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之后方能释然。

    打定主意,于近在咫尺的思亲煎熬中度过了一夜,次日一早,他即骑上“夜巡龙驹”直奔了河东。

    ……

    这天傍晚,赶了一天路的他来到一处不大的乡集上,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路人打听过后,方才得知此处原属永乐县管辖。

    当初听到“永乐”二字时,杨令源不禁觉得有些耳熟,可须臾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于是,就这么着,不知不觉地便信马走到了集外的一处大院落的门前,而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想起该找个地方投宿了。

    ……

    “谁呀?”大院里不久便传来了一老者的声音道,“是谁在敲门啊?”

    “在下乃行旅之人,此番前来是为在贵府讨个落脚处过夜。”杨令源隔着门板答道。

    “我们这里不容外人借宿,你还是另投他处吧。”

    “如今天色已晚,老人家可能行个方便吗?”杨令源恭敬地问道。

    “快走!快走!我这里是不留宿外人的。”对方不耐烦地回应道。

    “既如此,那杨某这就告辞了。”无奈说出此句的杨令源随即准备牵马离开。

    “你等等!你说你姓什么来着?”伴随着大门的“嘎吱”一响,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儿突然伸出半边脸来问道。

    “在下姓杨。”杨令源回身客气道。

    “听您口音像是京城来的?”

    “是的。”

    “那您可是以前的蒲州杨家人?”

    “难怪说这‘永乐县’名熟悉,未曾想竟到了老家蒲州。”听了对方提出的问题,杨令源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原来,杨令源的先祖杨顺乃系从弘农移居至蒲州,由是,这便有了后来的蒲州杨氏一族。而在很小的时候,其曾随家人返乡祭过一回祖,只是那会儿年龄太小,所以就有些记不太清。

    “在下的祖上正是蒲州杨氏。”杨令源急忙答道。

    “不想竟是杨公的后人?”老头儿不仅大开院门,接着,更是跨出一步来施礼道,“小老儿多有失礼,还望公子勿怪!”

    “老人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杨令源赶忙还礼道,“都是在下来得太唐突了些啊!”

    “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呀!”老头儿一边让开一条路,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道,“还请公子赶快进院。”

    “那就多谢了!”杨令源一面称谢,一面准备把马暂时拴在门外的大树上。

    “公子不可!”老头儿连连摆手告诫道,“需将马匹提早牵到院中来安置方好。”

    虽

    说心中疑惑,但在看到对方诚恳而担忧的表情之后,杨令源还是照做了。

    刚一跨进院门,身后的老头儿即立刻将大门紧闭,接着,上好门栓不说,还特意加了根粗大的顶门杠上去。

    见此情形,杨令源遂愈发地觉得奇怪起来,只是碍于有所谓的“客随主便”之说,因此,也就不再好多问什么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