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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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亡命白山间(下)

    照理说他的脚力还应算是不错的,但为何当下就不行了呢?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个中缘由即无非所谓的“人是铁、饭是钢”吧,仅此一点而已。

    他杨令源几乎这一整天都疲于奔命了,不但没有吃上东西,还一口气骑乘了几百里,你说这样的折腾哪个普通的人能够承受得起?

    跑着跑着,虽已明显感到速度慢了下来,可是,他却不敢就此停下脚步,只因他明白,那只猛兽当下正凭借其敏锐的嗅觉在尾随着它的猎物呢,也就是在步步跟进着自己呢……

    “我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已然接近体能极限的杨令源于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

    果然,就在其快要懈怠下来之时,一股阴风突然从后方袭了来,直吹得他是后颈窝飕飕地发凉。

    ……

    自然是不能回头的,他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把小石子来,紧跟着,这就反手扬了出去。“啪啪啪”几声响过后,一连串沉闷而凄厉的狂啸便随之而出……

    虽说受到了突然袭击,但那猛兽却不仅没有放弃追踪猎物,还因受伤而愈发刺激出了其体内的野性来。

    彼时,被追逐的和追逐的都已疲惫不堪,前者则更是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只是,双方却皆因各自的信念而均不愿轻言放弃。

    两个饥肠辘辘的个体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大山的丛林间穿行,直到杨令源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有着巨大落水声的悬崖边。

    ……

    “糟糕!不想竟会走到了绝处!”他暗自叫苦道,“难道真就在劫难逃了吗?”

    一想到这里,他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在将“兰陵血”用力插进脚前的土里之后,当即就冲猛兽所在的方向大喊道:“罢罢罢,今日你杨爷豁出去了,定要和你这害人之物分出个高下来!”

    话音未落,他就觉察到了地面的轻微震颤,紧接着,伴随一声长啸而出的即是一个快速扑上来的巨大身影。

    ……

    说时迟、那时快,凭借着刚刚积累起的一点儿体力,于拔出长剑的同时一个后仰倒地,趁着猛兽跃起来亮出最薄弱、也最柔软的腹部之际,瞅准了机会的杨令源当即使出全身仅余的一点儿力气而刺出了那致命的一剑。

    ……

    伴随着“噗嗤”一声响,那黑色的身影在空中蜷缩了一下,接着,又因惯性的作用而继续向前一个滚翻。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那猛兽的身体却像是撞到了一棵树上,于轻微反弹起来之后即抱着那树干向一处看不清的深渊里坠落了下去……

    而杨令源呢,由于一时抓不住剑柄,竟让“兰陵血”被那兽身给一起带了去。

    “不好!”他于心中大叫道,“我的剑……”可还没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其就发觉后背上的泥土忽然开始了松动,随即,也不知是什么

    原因造成的,当然,很可能是因拔出树根带出了泥,反正,悬崖边的一块整体就那么猛地垮塌了下去。不出意外,失去了重心的杨令源同样很不幸地滚落进了那一处深渊……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静静地,无声无息地就飘荡在了空中,不明白是因为无力发出那一声惨叫,还是由于状况发生得太过突然而没有时间来得及反应,亦或是水声太大给掩盖住了。总之,还未等到那喊声传出,伴随着“噗通”一响的他旋即就浸入到了透骨的冰冷中……

    ……

    “令源……令源……”一个遥远而清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谁?是谁在叫我?”

    “是我……难道您听不出来了么?难道您这么快就忘记了吗?我是您的结发妻子王兰幽啊……”

    “兰姐,我为何看不清你的脸呢?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你为何要站得远远的啊?”

    “公子,我们娘儿俩在这里等……等了您好久,可是,您怎么都还不回来呀?”

    “我……我……”

    就在他不知如何作答之际,转眼间,一片火光映红了天际。随即,恍惚先前站在一处桃林边的兰幽母子便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当中渐行渐远,且任凭着他杨令源如何呼喊也再无回应了。

    ……

    “兰姐……兰幽……别……别走!等等我啊……”杨令源狂叫着从梦中醒来。

    可当其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木屋里,并紧挨着一个火塘,同时,身下还垫着厚厚的不知用什么兽皮做的褥子,身上则盖了两床厚棉被外加一张老熊皮。

    只是,回过神来的杨令源却依旧觉得冷,同时,还感到了异常地口渴。而正当他试图起身找水之际,一个素衣素裙的小女孩儿却如同“山中精灵”一般走了进来。

    ……

    “千万别乱动,您刚才退完烧不久!”对方突然用生硬的汉语提醒道。

    听到有陌生人进入就更是挣扎着想坐起来,而直到看清原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时,杨令源这才总算放下了那颗本已悬起的心。

    “我如何会在这儿呢?”杨令源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小女孩儿听了也不急于回答,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取下火塘上挂着的吊壶,接着,这就倒了碗热水喂给对方喝。

    早已口渴难耐的杨令源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什么了,于很快喝下一大碗的白开水之后,随即就因头晕而重新倒回到了铺上。

    见对方喝完了水很是高兴,于是,小女孩儿边放下碗,边就问道:“您饿了么?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啊?”

    摇头之际,虽然仔细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又看,可杨令源却依然想不起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到底为谁。

    被弄得有点儿害羞的小女孩儿似乎明白了其意思,遂不等对方开口即主动问道:“大人,您还认识我吗?”

    杨令源听罢,于再次轻轻摇头的同时,却又因似乎想起了什么而令眼中充满了疑惑。

    “大人不记得去年的那条恶犬了么?”小女孩儿笑着提示道。

    “难道您就是那个叫……叫什么来着的……?”杨令源开始努力回忆上了。

    “我叫丽华,高丽华。”小女孩儿怕对方因头昏脑胀而耗损精力,由是,这便主动回答道,“我就是去年那个被狗追的小姑娘啊!”

    “真的是您吗?”虽感觉仍旧有些像在梦中,但眼前一亮的杨令源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您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等您身体恢复之后,我再慢慢地告诉您吧。”

    可就在此时,就在对方的话音尚未全落之际,突然,杨令源发现木门竟“咯吱”一下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副山中行旅的打扮不说,还张口就是一句标准中原口音的问话:“丽华,客人已经醒了么?”

    “父亲,您是如何知道的啊?”高丽华扭头问道。

    “我才将听到你们说话了。”中年男人一边脱鞋,一边不紧不慢地答道。

    “父亲,恩人刚醒过来没多久!”有些余兴未尽的高丽华随即起身为中年男人也倒了一碗热水过去。

    中年男人接过碗却并未急于喝,顺手放到桌上就来到了杨令源的面前。由此,杨令源方才找到了一个看清对方的机会,原来,被高丽华称为“父亲”的这位竟是一名儒雅的高瘦男人,飘逸潇洒而不失威仪不说,且似乎还颇有一些中华南朝时的风骨。

    ……

    见对方有些紧张,中年男人遂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高名昌,字周圣,平壤人氏。”

    此时,高丽华也跟过来帮忙介绍道:“大人莫怕!这是我的父亲,他早前即已知晓您是小女子的恩人了。”

    听对方这么说,总算放松了下来的杨令源于是也作自我介绍道:“在下杨令源,表字伯真,大隋人氏也。”

    “敝人知道足下姓杨,也知道您是从大隋叛逃至高句丽的果毅郎将。”高昌说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就像是于不经意之间讲出的家长里短话一样。

    杨令源听后却不淡定了,两眼之中露出疑惧神色的同时,刚才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转来。

    “别怕!我父亲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高丽华应该看出了对方的反应,由是急忙从旁解释道。

    “哦……”听了这话的杨令源稍稍心安了些,于是,试探着问道,“在下冒昧讨教一句,既然您们姓高,又会讲汉话,想来应是出身于高句丽的王室才对,只不知……在下可猜准了?”

    征得父亲的同意,高丽华遂一边点头,一边礼貌地答道:“是的,大人!不过,我家只属于高句丽王室的庶出旁支罢了。”

    “既如此,那高成为何还要放那恶犬来追杀您呢?”杨

    令源不解地问道,“难道他就不念及同宗之情么?”

    这次,高丽华依旧没有贸然作答,而是扭头看了看她的父亲高昌。

    “还是由你来告诉客人吧,反正这在我们国家也不算什么秘密。”高昌一面起身,一面坦然地同女儿交代道,“为父尚需去瞧瞧那人参炖得如何了。”

    ……

    见父亲出了木屋,于是,高丽华便坐下来同杨令源慢慢地讲了开。

    “我们家族和当今的王,即高元乃同属安原王一系。听我父亲说,当年大概是……对!乙丑年冬十二月之际,先祖安原王病重。当时,因其正夫人无子,他的中夫人和小夫人就开始为让自己生的儿子登上王位而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中夫人依靠的是她的娘家“麁群”,小夫人依靠的则是外戚“细群”。不久,为了争夺最高统治权,两大家族便在当月的甲午日率兵交战于宫门外。战斗的最终结果乃是“细群”大败而逃,且三日之内就被诛杀殆尽了。次年正月,中夫人的儿子,亦即后来的阳原王继承了王位。而这个阳原王高汤便是高元和高成的祖父。那一次的王位争夺战不但死了两千多人,还让高句丽在事实上从此陷入到了国家分裂的泥淖中,而各派之间呢,也由此相互成为了世仇死敌!”

    “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杨令源点着头,似有所悟地说道,“看来您们家族应是那小夫人所生儿子传下来的才对……”

    “大人说得是!”高丽华叹了口气道,“我们家支自是成了王族中的异类,被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说,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那您们怎么……”

    未等对方完全问出口,秀外慧中的高丽华就于挤出一丝笑容的同时,反问道:“您想知道我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对吗?”

    见其点头之际竟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挺逗的高丽华遂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之后,不无得意地说明道:“这也正是高成他们最恨得牙痒痒之处,就因为有割据地方的反对派存在,所以方才让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们家族下手。”

    “看来那高成是想用阴招啊!”也跟着笑了起来的杨令源当即自嘲道,“只可惜被我这个外道的不知情的‘莽撞人’给破坏了。就纳闷儿他怎会如此地不待见,原是因为其小伎俩没有得逞呐!真是可恶呀!哼!”

    “恐怕是吧……”可就在说的同时,高丽华却突然变得惆怅起来。

    “高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杨令源见状急忙问道。

    “也正因为不愿意看到国家分裂、生灵涂炭,所以……父亲大人他才如同自我放逐一般长期驻留在这深山老林的猎屋中,目的即是想躲开那些纷扰,也躲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对他的利用……”高丽华幽幽地答道。

    见对方竟因此而心情不好,

    于是,杨令源便赶紧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来聊。

    ……

    “对了!”向高丽华投去征询目光之际,杨令源笑言道,“很想问一句,为何您父亲的汉话能说得那样好呢?”

    “这个吗?”高丽华对此突然转换的话题尚不适应,由是,愣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我父亲年轻之时曾被派到您们隋国去学习。而自打接触到中原文化之后,他就痴迷得不行,不但练就了一口纯正的京腔,还饱读诗书,并自诩为文人雅士。为了训练我,这不,每次见面他都要求我用汉语同他对话。”

    “说实在的,您父亲看上去还真像我们隋国的文人士大夫,就如同我老师和叔父他们之类人一样。”杨令源表情相当肯定地附和道。

    “也许是吧。”不知是不是因听了对方的话而高兴,总之,心情大好的高丽华是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不仅满脸充满了崇拜之情,还一骨碌地评论道:“我父亲的语言天赋可是了得!百济、新罗和倭国的话他都会说,且汉语的造诣也高,譬如我的名字吧,丽华,取意即是高句丽和华夏,而我父亲还说……”

    见对方忽然脸红不讲了,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杨令源却仍旧一个劲儿地追问道:“您父亲还说什么了啊?如何不说了呢?”

    ……

    (本章完)